阿伊斯頭垂得更低,向後縮了縮。茅十八走前兩步,微笑道:“三師叔,你的大弟子,現在成了我的僕人了。您老可有想法?”
三長老怒道:“卑鄙,你們用了什麼邪法?”
茅十八笑道:“法不傳六耳,三師叔有興趣的話,要不要也試試?”
茅十八不再結巴,玄飛鷹突然想起什麼,喝道:“蓮花峰頂,搶我凝神丹的就是你!”
茅十八呵呵笑道:“二師叔息怒,十八還沒謝過您老、老、老人家的賞賜呢。哈哈。”
玄飛鷹柳眉倒豎,已是怒到極點,提劍就要前撞。
三長老扯住玄飛鷹的袖子,向她搖了搖頭。
少宗主長劍前指,森然道:“想不到我玄鷹宗門下,竟然出了如此傑出的弟子。你拿到凝神丹又如何,可知丹藥的用法?”
茅十八伸手一拈,一枚凝神丹便捏在指尖:“你們煉這凝神丹,只不過想借用夏天縱那可憐蟲的靈識罷了,有何難猜?”說着將凝神丹丟給阿伊斯,說道:“賞你了。”
少宗主轉向吳飛玄,道:“你以爲帶着一批晚輩,便能翻天麼?”
吳飛玄哈哈大笑,說道:“不能翻天,但能讓玄鷹宗翻過來。”說着雙掌虛抱,無數的雪花帶着尖嘯,鑽到吳飛玄兩掌之間,凝成一個徑有尺餘的大球。吳飛玄右腳踏前一步,微一塌腰,雙掌一推,雪球帶着狂風,撲向少宗主等三人。
三長老愁苦着臉,雙袖如刀,蓬地拍在雪球上,雪球轟然散開,化作漫天碎屑,激射開來。
雪球散開,瀰漫的碎屑裡,一道人影倏的竄出,沒入火雲洞。
少宗主暗叫不好,手中長劍忽地飛出,疾追那人影,但大長老早有準備,右手五指輕彈,哧哧哧哧幾粒雪珠彈出,正好彈在鐵柵欄上,鐵柵欄突然一亮,空氣亂了一亂,少宗主長劍速度一緩,竟是沒有追上那道人影。
趁機竄進火雲洞的,正是茅十八。茅十八一氣呵成,嗖地穿過後壁光幕,投入火窟之中。
少宗主與三長老相視一眼。一人執劍,一人揮袖,凌空而起,撲向大長老吳飛玄。
三長老撲至吳飛玄頭頂,臉上的皺紋突然舒展了一些,大袖揮舞,呼嘯着拍向吳飛玄。
吳飛玄單掌上託,砰地與三長老鐵袖拍在一起。
三長老被擊得飛向高空,但三長老就勢一個空翻,仍然雙袖如刀,拍向吳飛玄。
吳飛玄接了三長老一袖,只覺深身一震,一股巨力傳來,噔地退了一步。
一步剛退,少宗主長劍如電,已刺到吳飛玄胸前。
吳飛玄身子一側,左手一揮,牽動長劍一偏,但又噔地後退一步。
少宗主與三長老一聯手,便展現了與先前完全不一樣的實力,逼得吳飛玄連退兩步。
吳飛玄兩步一退,二長老玄飛鷹身子一縱,如飛鴻投江,也是嗖地沒入火雲洞中。
吳飛玄此時方纔明白,待要追時,三長老的鐵袖和少宗主的長劍又是殺到。
自己能送茅十八進入火雲洞,那早有準備的少宗主等人,自然也能將玄飛鷹送進火雲洞。
到了此時,吳飛玄算是明白了。
“好重的心機,哼!竟然藉着凝神丹,強行模仿門下弟子境界。”
要進入火雲寶窟,便不能高於知命境的修爲。
茅十八能進去,是因爲他有強行壓低境界的秘法。
玄飛鷹能進去,是因爲藉着凝神丹,盜用了夏天縱的靈識,強行模擬成夏天縱的境界。
這就是爲什麼當初玄飛鷹一定要將兩枚凝神丹的藥性逼入夏天縱體內的原因。
不是所有人都適合被模擬,只有靈識幾乎一致但修爲相關懸殊的兩人,才能摸擬。
夏天縱靈識夠高,玄飛鷹靈識夠低。玄飛鷹摻入自己的靈識,煉入凝神丹中,再將凝神丹藥力逼入夏天縱體內。此時的玄飛鷹,幾乎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夏天縱的情況。
夏天縱被哈斯木扔過七彩光華,那光華如黏稠的液體一樣附在夏天縱身上。
夏天縱墜入熊熊火窟,只感到全身如炙,但卻沒有燃燒起來。
砰!
夏天縱墜落地底,五臟六腑差點給噴了出來。
夏天縱仰頭,頭頂是一片火海,但地底卻一片清涼。
夏天縱掙扎着爬起來,體內元氣運轉,感覺略好一些,便以手扶壁,沿着地底長長的通道走了進去。
這通道約有百丈長,夏天縱走過通道,進入一間石室。
石室甚大,但空蕩蕩的。
只有一張石桌。
但石桌旁有一塊黑布,似是衣物。
夏天縱走前幾步,便看到衣物下的骷髏。
這是?夏天縱想低頭仔細看看,腦裡忽然一暈,險險跌倒。
夏天縱頭暈之時,正是玄飛鷹穿過七彩光幕之時。
丹名凝神,丹能通神,凝神丹在夏天縱與玄飛鷹之間架起一道橋樑,玄飛鷹成功突破那道光幕。
火雲洞外,吳飛玄與少宗主、三長老兩人鬥成一團。
少宗主看看玄飛鷹成功進入火雲洞,清嘯一聲,道:“吳飛玄,今日我們便戰個痛快!”說完與三長老兩人破空而起,向着伊裡諾峰而去。
玄陰澗霧海里,三個身影嗖嗖嗖激射而出,直奔阿伊山最高峰伊裡諾峰射去。
火雲洞內,夏天縱搖搖頭,從眩暈狀態裡清醒過來。
奇怪,怎麼會有眩暈的感覺?難道剛纔摔得狠了?
夏天縱正欲再次查看那骷髏,身後突然傳來兩聲鼓掌聲:“厲害,厲害,一個周天還沒大成的人,居然能進了火雲洞。”
夏天縱驀地擡頭,只見茅十八一面鼓掌,一面從通道里走了進來。
“十八師兄”,夏天縱後退一步:“你不是結巴?”
“哈哈,我、我想結、結巴的時候,就、就結巴,不想結巴的時候就不結巴。”茅十八臉帶微笑,邁步向夏天縱走來。
“說起來,也是陰差陽錯。當時只想玩死你們,就像玩死撒蘭一樣。沒想到你們還活着回來了幾個,而且還能讓哈斯木那老怪物脫困。嘖,嘖,不簡單。”茅十八好像很喜歡找夏天縱說說心裡話。
夏天縱心裡升起強烈的危險感,但不再後退,沉聲道:“原來撒蘭是你害死的。”
“沒錯,沒錯。可惜啊,撒蘭天賦不錯,可他不願意跟着我。我給他種下了青蚨毒,他卻寧願餵了野獸。可惜啊可惜。”茅十八很惋惜。
“對了,還有個姑娘,哈哈,水靈着呢,自己送上門的,味道不錯。”茅十八微笑着,繼續說道。
姑娘?夏天縱腦中突然閃出瓦蘭唱花兒時的面容。
“你說的是瓦蘭?!”
“瓦蘭是吧,好像是的。哈哈。”茅十八一邊說着,一邊伸手去揭石桌旁那塊黑衣衣物。
“禽獸!”夏天縱怒喝一聲,右掌如刀,呼地向茅十八劈下。
屠山斧法——力斬!
石屋裡的天地元氣似乎突然一收,隨着夏天縱一式力斬,斬向茅十八後頸。
茅十八頭也不回,反身一腳踢出,正正踢在夏天縱掌上。
夏天縱右掌,如中皮革,嘣地一聲,高高彈起。
噔噔噔噔噔!
夏天縱連退五步。
茅十八擡起頭來,活動了一下腳掌,道:“不錯不錯,居然劈得我好生疼痛。看來前山大比之後,你進步神速啊。”
“開始還以爲你是屠家的人,後來才搞清楚,你不過是一個小奴而已。”
“茅爺我也是個惜才的人,你看——”茅十八手掌一翻,一隻青色的蟲兒便出現在他掌心:“這就是青蚨兒,你只要上它進入體內,從此以後,我便是你十八師兄。如何?”
夏天縱心裡已經恨極了茅十八。
他害了撒蘭,姦污了瓦蘭。
“妖風谷的妖狼,也是你引來的?”夏天縱沉聲問道。
火雲洞口,阿伊斯等黑衣弟子,在吳飛玄等人離去之後,便轉身沒入了濃霧之中。
已經遠離火雲洞的吳飛玄,傲然而立,道:“你們兩人,豈是老夫的對手?”
三長老苦着臉,走上一步:“是不是你的對手,那要打過之後才知道。”
少宗主伸出左手,與三長老右手相握,長劍一領,漫聲道:“長路漫漫,生何歡,死何苦——”
一句甫出,大長老吳飛玄臉色陡變,喝道:“長生訣?”
少宗主第一次有了笑容,道:“正是長生訣!”
吳飛玄深吸一口氣,道:“就算是長生訣,又能奈我何?”說完身子一晃,兩道身影瞬間撲出,分襲少宗主與三長老石飛宗。
分身化影,玄妙一品。
玄妙境巔峰,分身一品。
少宗主長劍一圏,伊裡諾峰峰頂,天地元氣陡然衝進劍勢,劍帶光華,將大長老兩道身影都圈在劍光裡。
“生何歡,生何趣,生——何苦?!”少宗主長劍如大江大河,滔滔不息,本來略顯青年的臉,竟是慢慢變成了中年人的模樣。
長生劍訣,一劍十年,生何歡?!
長生劍訣,一劍便十年,練有何趣?!
長生劍訣,耗的是生命,又是何苦?!
少宗主劍下,吳飛玄兩道身影陡然一滯,現出了吳飛玄本身。
吳飛玄皤皤白髮,有一根飄落在劍風裡。接着是第一根,第二根,第三根……
任你功力超絕,也敵不過歲月如刀,刀能殺豬,也能殺人。
這便是長生訣。
以己之生命,等價交換敵之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