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谷內有一條百花溪。
百花溪源頭,是一片大大的靜海。說是靜海,是說這水藍得跟海水一樣。水從靜海流出,顏色急劇變化,從淺綠到乳白,七彩紛呈,向下遊流去。
水的顏色不一樣,自然是溪石的顏色多變的原因。只是外人大多不知道,初一見時,無不嘖嘖稱奇。
百花谷選親大會,就定在靜海之畔。
百花谷主花之軒,白鬚飄冉,清矍健朗,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模樣。
不過現在,花之軒卻是眉頭緊皺,不悅地道:“解語,我百花谷向來重信重譽,講的就是一個言出必踐。爺爺平素疼你,又允了你十年之期,你也該踐行自己的諾言吧?”
花解語輕聲道:“爺爺,我沒有不踐行諾言啊。”
花之軒點頭道:“現在毅皇子和詭王子都向你表達了愛慕之意,老夫也甚爲滿意,你爲何還在猶豫,總該做個選擇纔是。”
花解語低頭道:“兩位公子皆是人中之龍,難分伯仲,孫女是想讓兩位公子再展身手,分個高下才是。”
姜無詭聽到這裡,站了起來,大聲道:“剛纔得毅皇子承讓,在下勝得半招,怎麼還要分個高下?”
花解語擡起頭來,道:“既然是毅皇子相讓,那便當不得真。”
這,一句客套話,她還當真了。姜無詭微生怒氣,道:“谷主大人,解語公子只是推諉,難道是看不起在場的各位少年英傑麼?”
姜無詭一句話,將十多位少年公子全拉了進來,場內頓時響起竊竊的質疑聲。
花之軒看着解語,輕哼一聲。花解語急忙道:“爺爺,孫女不是讓兩位公子再戰一場的意思。我只是想,我百花谷向以種花煉丹爲業,這未來、未來的夫婿,總得有這方面的天賦才行。”
這個有理,花之軒點點頭,問道:“你有什麼想法,快快講來。”
花解語道:“我這裡有一條狗,受了不輕的傷,兩位公子,不,在場的各位公子,誰能治得好這條狗,就證明誰在丹道藥術方面更加出色。”
敢情這是要以醫術來選婿啊。而且不限於姜無詭和姬宮毅兩人,先前出局的那些人,立即贊同。
姬宮毅與姜無詭兩人從來沒有學過丹藥醫術,但兩人穩如泰山,沒有出言反對。
反對的是花之軒。花之軒一聽是治一條狗,大爲生氣,喝道:“解語,你這是鬧什麼?”
姬宮毅卻是笑道:“谷主大人,不要生氣,就讓我的下人先看看如何?”一個老奴從姬宮毅身後站了出來。
“且慢。毅皇子,就讓在下先試一下如何?”說話的,是由東二師副將陪伴而來的英武青年。
用禿尾巴狗的傷勢來拖延時間,是花解語一早想好的。這禿尾巴狗的傷,只有金針渡劫纔有希望治好。只要他們同意治狗,那這時間就算穩穩地拖住了。
哪知花之軒大手一擺,道:“不用這麼麻煩了,解語你直接選吧。那條狗的傷麼,交給爺爺來。”
要說場內這些人,只有花之軒才準準地把握住了花解語的小心思。
姬宮毅的老奴退了回去,姜無詭微微一笑,心說大家都是知道百花谷會玩這一手啊,不但自己,就是以姬宮毅的身份,也是做了準備啊。
“不行,要先治狗。”這回花解語擰了。
“麻煩,石瑞,去把少谷主的狗治一下。”
石瑞是百花谷的外管事,身份地位算起來,不比花解語差。死在玄鷹宗的石元,就是石瑞的堂侄孫。
石瑞走過去,伸手向禿尾巴狗探去,一邊低聲笑道:“少谷主,您啊就不要爲難老谷主啦。再說就一條狗,能難住誰呀?咦?咦!咦?”
石瑞摸到了禿尾巴狗的胸腔,感覺不對勁,再一摸脖子,頓時驚噫出聲。
“怎麼回事?”
“稟谷主,這狗曾經身負重傷,後又中了劇毒,推算起來,大約在兩三個月之前。這種傷勢,按說早就死了。不知什麼原因活到了現在,但生機已絕,全憑一種奇怪的力量提着最後一口氣。這傷,我治不了。”
什麼?場內衆人,一聽石瑞的話,頓時好奇起來。
花之軒一輩子都是煉丹治病,對各種疑難雜症那是熟悉無比。這樣說吧,不管什麼樣的病人,只要花之軒一伸手,就知道有救沒救,要救的話該怎麼救。不然的話,百花谷能闖下這麼大的名聲?能在大周皇朝之中,擁有如此高的地位,連東六帥的副帥,大周的毅皇子,齊國的姜無詭等人,都規規矩矩在執晚輩禮?
但是大凡神醫妙手,對奇病怪病,都有強烈的好奇心。花之軒一聽石瑞都治不了,當下一揮手,讓花解語抱着禿尾巴狗,走到他面前。
花之軒伸出一根手指頭按在禿尾巴狗頭上,元力慢慢透進禿尾巴狗體內,閉目探了半晌,眉頭從皺到鬆,再皺再鬆,往復幾次,最後才收了手,睜開了眼睛。
衆人都盯着花之軒在看。花之軒卻突然俯身到花解語耳邊,道:“你這小妮子,想這拙主意來誑你爺爺,沒門,今天非把你嫁出去不可。”
花之軒說完這兩句,才又坐直了身子,大聲道:“石瑞,把這條狗搭到一邊,等此間事情結束,我來治。”
花解語見爺爺一語揭穿自己的詭計,氣得一跺腳,賭氣地道:“你也治不好。”
花之軒哼道:“我拼着耗幾年功力施展一回金針渡劫,哪有治不好的。廢話不說了,給你盞茶功夫自己挑選,時間一過,爺爺就要替你做主了。”
終於要做選擇了麼?姜無詭和姬宮毅兩人的心,瞬間又提了起來。
百花谷在大周皇朝的地位極其特殊,可以說各門各派,各國各家,都不想得罪百花谷。就如現今的人,誰想去得罪天下第一名醫啊?說不定哪天,自己就要求到他的門下呢。
這個意思,從另一個角度講,就是誰得到了百花谷的支持,那在大周皇朝中的地位,勢必更進一步。
花解語嘆了一口氣,道:“爺爺,只在兩個人之間選麼?”
花之軒還沒有回答,一聲大笑傳了過來:“不急不急,還有我呢。”
這是誰啊?衆人側目。只見一個頭纏抹額的小青年,搖搖晃晃,從溪水裡走了過來。
石瑞一掠而出,眨眼間擋在了夏天縱面前:“你是何人?報上名來!”
這人好快的速度!夏天縱心裡微微吃驚,但口中卻是笑道:“在下南陽夏天縱,聽說百花谷今日比武招親,特意前來試試。哈哈,這麼多人呢,事情還沒定吧?還好還好,總算趕到了。”
石瑞眉頭一皺,讓夏天縱進也不是,趕走也不是,大感爲難。
花之軒眼裡閃過一道異光,沉聲道:“誰家的孩子,這麼不懂規矩?石瑞,領他前來看看。”
谷主發話,算是解了石瑞的圍。石瑞領着夏天縱過來,兩人見禮。
花之軒輕捋長鬚,也不說話,只是盯着夏天縱看。
這一看,就是半炷香時間。夏天縱被看得心裡發毛,但花之軒不說話,他正好篤篤定定地站着,就讓花之軒看。反正是拖延時間麼。
花之軒看得半晌,突然一聲冷笑,袍袖一揮,大手已抓向了夏天縱面門。
夏天縱一見花之軒冷笑,已知不妙,待要閃身退走,才發現周遭元氣,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一道道繩索,瞬間把自己縛住。
花之軒一抓把夏天縱拎起,提到自己身邊,彷彿剛纔的事情沒有發生一般,目光轉向花解語,淡淡說道:“時間已經到了。”
花解語目光看向百花溪下游,心裡嘆了口氣,眼眶一熱,兩行珠淚掉了下來:“秦哥哥,我等了你十年,難道真的等不來緣分麼?”
“時間?什麼時間?”夏天縱活動了一下手腳,呼地跳到花之軒面前,很天真的問道。
別人還沒什麼,花之軒和石瑞兩人可真嚇了一跳。剛纔花之軒施展絕高功夫,以天地元氣爲繩索,實際上將夏天縱縛得結結實實,沒想到夏天縱沒事兒一樣,又出來搗亂。
花之軒一驚之後,再次出手。這一次夏天縱全力戒備,但仍是毫無辦法,被花之軒故伎重施,被無形的繩索綁了過去。
花之軒擒了夏天縱,又在他身上拍了兩掌,將夏天縱體內元力,瞬間鎖住。
“好了”,花之軒接着道:“解語,你選擇誰?”
“不帶這樣的啊,我還沒說話呢。”夏天縱身上暗光一閃,掙了一掙,又跳了出來。
這一下,誰都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兒。
石瑞很清楚谷主展現的是什麼境界,使用的是什麼功夫。但連續兩下,都被這個叫啥夏天縱的小傢伙輕輕鬆鬆就破了,這是什麼緣故?
花之軒心中的驚愕與石瑞現在的表情一樣。但老人家城府更深一些,面上看不出來。石之軒這次出手更重,將夏天縱擒過來後,雙手連繞,又加了一層無形的繩索。然後想了一想,雙手連拍夏天縱七十二大穴,將他各條經脈都鎖住了。
“有本事你再跑出來。”花之軒這次先跟夏天縱說了一句話,才轉向花解語:“你還沒有選擇吧,爺爺給你做主了。我宣佈……”
“不用你宣佈了,我來宣佈。”夏天縱這次實在掙不脫了,心裡正在着急,突然聽到一個渾厚的聲音傳了過來,頓時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