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猛納悶,探頭出去一看,果然家門口聽了四輛馬車,柴猛正要下車去看個究竟,只聽孟天楚含糊地說道:“怎麼啦?”
柴猛趕緊說道:“回孟爺的話,家門口突然多了四輛馬車,竟也無人過問,我看是不是幾位夫人出去,下人偷懶不管。”
孟天楚張開眼睛,掀開簾子看了看,瞌睡一下就醒了,他的嘴脣扯動了一下,只微微皺了皺眉頭,心裡暗想,怎麼來的這麼快,嘴上卻說道:“大概是家裡又有客人來了,下去讓車伕從後面側門進,我們就這裡下來好了。”
孟天楚走到門口,見門口赫然多了兩個自己不認識的人站那裡,一邊一個面無表情,正要進門,那兩個人目露兇光走上前來,門廳的老何頭趕緊上前解釋道:“這是我家老爺。”
那兩人聽了,趕緊拱手施禮,齊聲說道:“孟爺,小的失禮了。”
孟天楚只看了一眼,心裡想着那牟公子,哦,不,應該是皇帝老兒都微服私訪了,還擺什麼架子,竟然將這些侍衛放人家門口站着。
孟天楚走進門去,老何頭趕緊跟上,小聲說道:“老爺,今天來的這些客人又都是誰啊?架子比徐大人和司馬大人的架子還大。”
孟天楚冷冷一笑,心想,上次已經知道那嚴管家便是嚴嵩,自然明白是那皇帝老兒來了,不過孟天楚對這個倒是不感興趣,什麼皇帝不皇帝的,尤其是見了那“牟公子”的模樣之後,心裡就是對那個一天只知道煉丹不理朝政的皇帝沒有興趣了,要不怎麼會有後面的嚴嵩專政。
想到這裡,孟天楚停下了腳步,轉身朝着門口走出,老何頭見孟天楚不進門,反而朝着外面走出,覺得疑惑,趕緊跟上前說道:“老爺,您這纔回來怎麼又要出去呢?家裡不是來了客人嗎?”
孟天楚停了腳步,看了看已經日漸衰老的老何頭,心裡涌出一絲憐惜,說道:“老何頭,你是管家,不要凡事都親力親爲,有些事情可以讓下人去做。”
孟天楚沒有由頭說出這樣的話來,讓老何頭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怔怔地看着孟天楚。
孟天楚笑了,說道:“這些客人也沒有說找我,我出去走走,近見客有些見的累了。”
老何頭笑着說道:“老爺,你還真是神了,您怎麼知道那些人不是找您的呢?”
孟天楚哈哈哈幾聲大笑,引得門口那兩個侍衛都往孟天楚這裡看,孟天楚趕緊捂住嘴,回頭看了看,他可不想讓大廳裡面的人聽見。
孟天楚小聲地說道:“好了,我走了。這幾天大概又要辛苦你了。”
老何頭趕緊恭敬地笑着說道:“老爺,奴才一點也不辛苦呢。可您現出去?我看您好像有些醉了,不礙事吧?”
柴猛走上前來,說道:“沒有關係的,我一直跟着孟爺。”
老何頭看着孟天楚和柴猛才進門又折身出去,正納悶呢,就見夏鳳儀微笑着從大廳裡碎步走出。
夏鳳儀:“老何,我剛纔聽見好像你誰說話呢?又是誰來了?”
老何頭看了看門口孟天楚他們兩個已經沒有影子了,便說道:“是老爺,大夫人。”
夏鳳儀驚訝地看了看老何頭,還沒有說話,這時溫柔也走了出來,見夏鳳儀驚訝地看着老何頭,便笑着問道:“怎麼啦?姐姐,剛纔就是見了皇上,也沒有見你驚訝成這樣啊?”
夏鳳儀趕緊示意溫柔聲音小一些,然後回頭看了看,只見左佳音一身正裝,正和皇上談興正濃,身邊的那個高瘦的男人一直一旁端坐着,不苟言笑,時而微笑一下也如閃電便稍縱即逝了。
其實還有二十天左佳音纔可以下地出門,不過今天這樣的情況,左佳音不下牀也是不可能了,誰知道着皇上說來就來呢?好左佳音見過皇上很多回認得,要不今天全家的人包括溫柔大概都已經又是哪裡鑽出來的商人了。
夏鳳儀將溫柔拉到一旁,小聲說道:“老爺剛纔回來了,應該知道家裡有客人來了,竟又折身走了。”
溫柔看了看門口,然後偷笑道:“老爺大概已經猜到是誰來了,您還不知道他的脾性,怕是和京城或是宮中來的人打交道了,如今他連師爺的差事都給辭了,若不是因爲佳音還是皇上一直器重的雨靈天師,恐怕他是不屑了。”
夏鳳儀想想也是,便也偷偷地笑了。
裡面的嚴嵩見門外那兩個俏麗絕色的女人一旁偷笑,其實心裡也暗自發笑,他多聰明的一個人,察言觀色是他嚴嵩的強項,說什麼青詞,講什麼學問,這些都是後天的,但又些東西,比如趨炎附勢、阿諛奉承,隨機應變等等,那可是和骨子裡有些東西有關。
嚴嵩自稱是嘉靖皇帝朱厚熜肚子裡的蛔蟲,這可以當上皇帝肚子裡的蛔蟲是件榮耀的事情,要知道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當上這樣的蛔蟲的。
第一次西湖邊上見到孟天楚之前,他已經知道了孟天楚所有的情況,甚至知道了孟天楚的長相,當然這都要歸功於東西兩廠的那些日如飛鷹夜如蝙蝠的番子們,皇帝對左佳音一直是惦念有加,上個月一個叫華陵的天師因爲給皇帝獻丹,誰知皇上吃了竟便秘了好幾日,弄得是上火不說,還一張胖臉上長出些許疙瘩來,實是有礙觀瞻,於是皇上一怒之下將那人之間送到煉丹房說是化成骨水澆花了。
俗話說的好,伴君如伴虎,嚴嵩自然曉得這其中的厲害,深諳其中的奧妙,他不是沒有被打擊過,所以此出山,他顯得十分自信,甚至可以說是底氣十足,他暗下決心,一定要做個人中翹楚才肯罷休。
扯遠了,再說那孟天楚,其實“牟公子”早就知道了那西湖邊上救人的四個人的底細,身邊站着的除了嚴嵩還有杭州東廠的一個和陳星鵬平起平坐的小頭目,他對孟天楚自然是瞭如指掌,比了解他自己的親爹還要了解仁和縣的這個師爺。
至於徐渭和司馬儒那就不說了,司馬儒算的上是嘉靖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皇宮“管家”,而那徐渭雖然沒有見過人,但早就有所耳聞,見他們三人混一起,自然覺得孟天楚還是有些水平的,聽說那徐渭雖然聰慧,主要是狂妄和不羈,一般的人根本不屑理會,所以和徐渭結交的大都也都是一些徐渭看的上人,而徐渭真正看的上的人自然也不會是一些愚鈍木訥的平庸之輩。
後來嚴嵩受皇上的指示私下和孟天楚去西湖邊上散了散步,表面上看似閒聊,實際上就是想看看這個年輕的後生有沒有發展前途,看後,倒沒有讓嚴嵩失望,雖然孟天楚較徐渭少了一些功利之心,但比起聰慧和睿智也絕對不再徐渭之下,嚴嵩回去後如實給皇上彙報了情況,皇上也算滿意,不過他如今是乎的不是孟天楚,而是左佳音什麼時候可以給自己煉成不老仙丹這比什麼都重要。
這下好,皇上看重的是左佳音,嚴嵩眼前這個褪去了少女青澀從而多了些許少婦成熟韻味的美麗女子,離開皇宮雖然已經一年有餘,但嘉靖眼裡,這雨靈天師越發年輕、漂亮,讓人敬重了。
嚴嵩見夏鳳儀和溫柔外面偷笑,便知道方纔門外那幾聲男人爽朗的小聲應該是孟天楚發出來的了,如此說來,那孟天楚也和自己一樣裝傻,他若是進門說明他是真的不知曉這屋子裡的人是誰,不過他既然都進來了然後再折身出去,這不就說明一切的問題了嗎?不過孟天楚這一舉動倒是讓嚴嵩有些喜歡上這個小子了,現象這樣不畏權貴、不攀龍附鳳的人真是不多了,不過,從前幾日和孟天楚交談來看,孟天楚應該還真是一個性情之人。
嚴嵩坐一旁胡思亂想,這時,只見夏鳳儀和溫柔神情已經恢復了自然,兩個人恭敬地走進門來,齊身給坐上座的皇上行禮,夏鳳儀輕聲說道:“萬歲爺,您看是不是可以吃點東西了?”
夏鳳儀說話的時候聲音明顯發抖,一旁的嚴嵩看着心裡直笑,臉上卻依舊嚴肅,眼睛平視,誰也不看。
皇上和佳音正談的高興,見夏鳳儀這時說要吃飯,便立刻龍顏不悅,拉下臉來,夏鳳儀一見嚇得腳都軟了。
左佳音見狀,對皇上微微一笑,說道:“萬歲爺,身體重要是康健,再是好的丹藥也要身體康健的情況下才有好的作用,俗話說的好,人是鐵飯是鋼,您還是少用一些飯菜,吃過之後,貧道再和你聊也不遲。”
皇上正要發火,見左佳音這麼一說,也不好再發火了,揮了揮手,說道:“好吧,好吧,那就傳膳好了。”
嚴嵩趕緊先走一步,讓一旁隨行的宮女扶着皇上,自己起身先退三步,然後匆忙朝着廚房走出。
其實廚房裡掌勺的都是皇上自己帶來的廚子,說是什麼微服私訪,這嘉靖是天生的敗家子,生活奢靡是出了名的,其實就是聽了那些道士的話說是什麼要一年中陽氣足的時候下江南,採天地之靈氣,這樣纔會身體有好處,正好那個倒黴的華陵天師被嘉靖一氣之下熬成了骨頭湯澆了御花園的牡丹,如今牡丹是真的開好了,不過也沒有幾個天師該給皇上獻丹了,所以,皇上就十分地想念遠杭州的雨靈天師,這個微服私訪,實際上就是皇上假公濟私地來看看左佳音,至於什麼私訪不私訪的,那都是嘉靖打的一張幌子罷了。
孟天楚帶着柴猛駕着車漫無目的的街上晃悠,不知不覺竟走到了杭州府。
孟天楚坐車上掀開簾子,天色逐漸開始晚了,集市上也開始冷清了起來。
突然,孟天楚聽見柴猛大吼一聲,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自己身體彷彿騰空了一般,從凳子上飛了起來,緊接着噗通一聲,然後是孟天楚的一聲慘叫,孟天楚心想,完了,我的屁股大概被摔成八瓣了,好疼啊!柴猛,你做什麼呢?你以爲集市上的人少,你就可以玩什麼飛車表演嗎?這是馬車,不是勞斯萊斯,你想謀財害命啊你!
原來是對面飛馳過來一輛馬車,柴猛這個馬車正悠閒地集市上逛,對面那個馬車速度太快,大概是驚了柴猛趕的車,兩匹馬擦肩而過的時候,柴猛自己也被那馬驚得從座位上一躍而起,好自己會功夫,要不也就和孟天楚一樣的慘了。
柴猛好容易將馬穩住,趕緊掀開簾子一看,只見孟天楚正一臉痛苦地趟地上,雙手摸着屁股,嘴裡哼唧着。
柴猛嚇壞了,趕緊上車將孟天楚攙扶起來,說道:“孟爺,您還好吧?”
孟天楚剛剛坐凳子上立刻跳了起來,一跳頭又正好碰馬車的頂棚上,又是一聲哎喲聲。
柴猛見孟天楚痛苦的樣子,心裡十分地過於不去,內疚地說道:“孟爺,柴猛該死。”
孟天楚笑了笑,說道:“這又不能怪你,那馬是畜生,你拿它也沒有辦法,只是怎麼集市上馬也受驚了呢?是什麼人故意作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