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龍幫總舵聚英堂依然燈通明。
王袍中年人端坐在那把高高在上的“九龍椅”上,下首坐着程文雕與番僧章格爾布和吐爾雷。
齊天飛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對王袍中年人行大禮道:“參見幫主。”
王袍中年人笑道:“齊護法免禮,請坐吧,就缺你來辦這件事了。”
齊天飛對程天雕一抱拳笑道:“老哥,你終於回來了,這些日子我好掛念你啊。”
程天雕哈哈大笑道:“老弟若無事相求,是絕不會想到老哥的,你說是不是?”
齊天飛笑道:“老哥果然料事如神。”
王袍中年人對齊天飛問道:“明日耿青,陸欣決鬥之事,安排得如何啦?”
齊天飛笑道:“幫主儘可大大放寬心,此事屬下已經安排得差不多了,只是……”
王袍中年人笑道:“有什麼話直說,別吞吞吐吐的。”
齊天飛道:“屬下還缺幾位絕頂高手助陣,恐怕實現不了‘一石二鳥’之計。”
程天雕道:“什麼‘一石二鳥’之計?”
齊天飛不無得意的道:“明日耿、陸一戰,必定拼個‘魚死網破’,我幫中可去幾個絕頂高手趁他們精疲力竭之際殺掉他們。”
中年人點頭道:“齊長老的計策果然絕妙。”
程天雕道:“你準備讓誰去?”
齊天飛笑道:“幫中除了老哥之處,還有幾名絕頂高手?”
程天雕忙搖頭推辭道:“別的事可以幹,這種趁人之危,下手除敵之事我可不幹。”齊天飛也不勉強他,對王袍中年人道:“程兄不去,看來計策就要付之東流了。”
中年人看了看程天雕,用和藹的語調道:“程長老,你還是辛苦一趟,怎麼樣?”
程天雕見中年人已然發活,心中雖是老大不願,卻也無法推託,心中暗暗生氣,我堂堂“天魔劍”程天雕竟然要去偷襲兩個都快死的後輩,着傳出去天魔劍的面子往那兒放?”
齊天飛轉頭對二番僧道:“二位大師也辛苦一趟吧。”
章格爾布也極不願意,正要反對,吐爾雷拉了拉他的衣角,低聲道:“師兄,此時是我們既可報仇,又能立功的大好機會,不可錯過啊。”
章格爾布一聽也對,便點頭答允了。
門外忽傳來一聲驚呼,隨即跑進一個大漢道:“稟幫主,剛纔有一名刺客打傷了一個弟兄,走了。”
王袍中年人臉色一沉道:“什麼人如此大膽,敢到飛龍幫總舵來撒野?”
那大漢低首道:“並沒有看見他長得什麼樣,只見他身着黃衫,輕功極高。”
王袍中年人一愣,心道:難道是他?
他隨即嚴厲地道:“從現在起,總舵內加強防守,若讓任何人偷偷進入,負責人格死勿論。”
齊天飛道:“還有天字鎖,在八月十五之前一定不能遭到不測。”
王袍中年人道:“劉長老所言極是,告訴陳一絕,讓他多派高手看守藏寶樓。”
夜,無聲無息地降臨了。
月牙掛在樹梢,星星在遠空上閃爍着點點光芒。
明天一定是個好天氣了。
有誰看着誘人的夜景,會不沉醉呢?
陸欣嘆息了一聲躺在牀上,牀邊小凳上是一壺酒。
他無心觀賞可人的夜景,只是呆呆地看着屋檐出神。
他在想白天別人議論自己和耿青比劍的結果,竟然沒有幾個人說自己能贏,陸欣感到有點悲觀。
陸欣喝了一大口酒,“我會贏的。”他的心中吶喊着,因爲自信心已有點恢復了。
他又想梅琳雪,這個自己如癡如醉愛戀着的女孩子,使他又一陣心碎。
又是一大口酒下肚,他發誓,一定要擊敗耿青,得到梅琳雪,一定能的。
剩下的酒又被“咕通”一口全倒入了口中。
陸欣不清楚自己現在好像個酒鬼似的,原來他不是這樣的,以前是滴酒不沾,而現在卻靠酒來壯膽,增志。
他一起身躍下牀,摘下牆上的劍,輕輕撫摸着這把賴以成名的寶劍。
這把非常薄而且很鋒利的劍下不知死了多少武林高手,和他比劍的人現在沒有一個還活在世上。
看着寶劍;他的自信心更足了,劍輕輕地被拉出鞘,一道寒光立現。
陸欣笑了,因爲他透過這道光芒,似乎看見了耿青已躺在血泊之中掙扎着,滾嚎着。
一絲冷酷的笑意展露在他的臉上……
天,終於亮了。
雄雞打住啼鳴,農夫匆忙地挑着擔子,小孩子也在田上奔跑,嘻鬧。
耿青打開窗戶,新鮮的空氣立刻透了進來。
他深深地吸了兩口大自然吹來的風,舒服極了。
吃過早飯,耿青回到房中,開始認真地用絲布擦拭着劍。
梅琳雪飄然進來,哭着問道:“大哥準備比武嗎?”
耿青點了點頭。
梅琳雪吃了一驚,道:“你要和誰比武?”
耿青反問道:“你可知道江湖上有位劍客‘天馬流星劍’陸欣嗎?”
梅琳雪聞聽,眉頭一皺,道:“當然知道,不過這傢伙可不是好人。”
耿青笑道:“你對他似乎很有成見?”
梅琳雪有點憤憤地道:“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我很討厭他。”
耿青道:“你怎麼知道?”
梅琳雪的臉微微一紅,道:“我曾在陸家莊姑媽家住過兩個月,每天他像個無賴似地盯着我,所以我才離開姑媽家的。”
耿青“噢”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梅琳雪道:“你問他幹嘛?”
耿青笑了笑,掏出那封血寫的挑戰書。”
梅琳雪看見那血的刺眼的字跡,心中一驚,連忙把血書扔了出去,急急地問:“你答應他了?”
耿青微笑着點頭,道:“是的。”
梅琳雪面色一變道:“大哥啊,你不能答應他的。”
耿青笑道:“怎麼啦?”
梅琳雪道:“此人的武功極高,我怕你……”
耿青笑道:“他的武功真的如此可怕?”
梅琳雪目光中充滿關切地道:“大哥,你就聽我一次,別去了,好不好?”
她又道:“這個人是一個瘋子,他是個劍狂,在比劍的時候他會不要命的去殺人。”
言語之間,眼中閃過一絲恐懼。
耿青道:“你認爲我不是他的對手嗎?”
梅琳雪點頭道:“他的劍法是專門用來殺人的劍法,因此他的劍很可怕。”
耿青今天好像很開心,微笑一直掛在臉上,但他還是承認世上最厲害的劍法是專門用來殺人的劍法。
的確,武功高的人不見的可怕,因爲他們不一定會殺人。
而真正可怕的是武功高而且下手無情,有顆冷酷心的人。
耿青和陸欣分屬於這兩種人。
梅琳雪道:“你非去不可嗎?”
耿青點頭,輕聲道:“我不能失信啊。”
一天就快要過完了,耿青和梅琳雪走出門去,欲赴陸欣之約。
迎面走來一小僮,攔住二人:“請問那位是耿青先生?”
耿青笑道:“我就是,小朋友有事嗎?”
小僮道:“有個星老爺爺讓我來找你,要你到昨日的酒樓中去見他。”
耿青笑道:“謝謝你,小朋友。”
梅琳雪掏出幾個糖果來給那小僮。
那小僮歡喜的接過,飛快地跑走了。
梅琳雪道:“星老爺爺是誰?”
耿青道:“他就是江南上有名的‘預前知後’的星光譜’。
耿青道:“是無意中碰上的。”
梅琳雪笑道:“他怎麼讓你去找他呢?”
耿青道:“我要買他的東西。”
梅琳雪更覺奇怪了,道:“買什麼?”
耿青笑道:“一個問題的答案。”
還是上次的那次桌子,星光譜已樂呵呵地坐地椅子上品着茶。
他看見耿青兩人走了過來,便立即放下茶杯,笑道:“耿公子,來得可真快啊。”
耿青也笑道:“讓前輩久等了。”
星光譜看了一眼梅琳,道:“這位是?”
耿青介紹道:“這位是梅姑娘。”
梅琳雪也施了一禮道:“星老前輩好。”
星光譜笑着點點頭道:“二位請坐。”
耿青笑道:“兩日來,前輩考慮得怎麼樣?”
星光譜道:“不管怎樣,我都會告訴公子的,你畢竟救過我嘛。”
耿青道:“前輩,此事就不要再提了吧。”
星光譜又道:“今天我回答你的問題,分文不收。”
耿青道:“在下先謝過星前輩了。”
星光譜道:“我們還是邊吃邊談吧。”
說罷,拍了二十手掌。
片刻之後,好酒好菜已擺滿了一桌。
星光譜招呼道:“二位請隨便用。”
耿青道:“在下並不餓,只想知道……”
星光譜截住他的話道:“耿公子別心急嘛,過會兒一定會告訴你的。”
梅琳雪也實在不願去迎戰陸欣,也對他道:“大哥,你別急,星前輩會說的。”
星光譜喝了一口酒,道:“耿公子好像有心事?”
耿青道:“在下還有事要辦。”
星光譜笑問:“很急嗎?”
耿青點頭道:“是的。”
星光譜笑道:“此場決鬥你不用去了。”
耿青奇道:“爲什麼?”
星光譜道:“有人替你去了。”
耿青更加奇怪道:“誰替我去決鬥。”
星光譜神秘的一笑道:“你的朋友。”
耿青簡直糊塗了,疑惑道:“我的朋友?”
星光譜點點頭,緩緩地道:“歐陽冰。”
耿青迅速站起身來,大步走了出去。
星光譜看着他的背影,嘆了一口氣。
大成廟在本地是非常有名的寶剎,所以裝修得很巍峨,壯觀。
這高大的房屋,深厚的圍牆現出了大成廟的氣派。
現在天已經快黑了,人也稀少了。
三三兩兩的進香人正急急地向家裡趕回去。
夕陽餘輝照在已然平靜下來的大成廟,使這座白日熙熙攘攘的很熱鬧的廟宇有些淒涼。
今年的秋天似乎得特別早,這裡的樹葉已經不那麼翠綠了。
風在颳着,刮落了一片片微黃的樹葉。
自從黃昏時這個人到了大成廟頂之後,廟頂就籠罩在一片莫名的氣氛中了。
這個人就是陸欣。
陸欣有個好習慣,約了人從不比對方遲到,反而要早一些到。
他現在坐在大殿上,靜靜地等候。
他的眼光注視着大殿下放着的棺材,笑了。
這是一種冷酷的笑,這笑容竟然比寒冬還令人感到寒冷。
一陣涼風徐來,陸欣緩緩地站起身來,衣衫在空中飄舞。
他的目光並未離開棺材,卻冷然道:“你來啊?”
陸欣是在和棺材說話嗎?
當然不是,是誰呢?
他的身後傳來一聲冰冷的回答:“我來了。”
陸欣又冷酷的一笑,道:“我知道你會來的。”
那聲音仍然冷冷地道:“你怎麼知道?”
陸欣轉過身來,立刻看見了一個高大挺拔的年輕人,他冷然地道:“因爲我們都是英雄。”
那身着黃衫,揹負雙手的年輕人道:“噢?”
陸欣又笑了笑,笑得那麼冷,那麼可怕,道:“我們不但是英雄.而且是兩隻虎。”
黃衫人沒有說話,只是很悠然地看着陸欣。
陸欣突然語氣加重,恨聲道:“但是一山容不得二虎。”
黃衫人仍然很仔細地看着他,不出聲。
陸欣厲聲道:“你不認爲是這樣的嗎?”
黃衫人道:“不錯。”
陸欣冷笑道:“你既然敢來,爲什麼不敢說話?”
黃衫人冷笑道:“我話說多了,你會失望的。”
陸欣沉聲道:“爲什麼?”
黃衫人聲音依然冰冷,道:“你知道我是誰?”
陸欣奇道:“你不是耿青?”
黃衫人聲音更冷道:“不是。”
陸欣仔細地看着對面的人,問道:“你要找我?”
黃衫人道:“是的。”
陸欣還是冷笑道:“你也想找我比劍?”
黃衫人冷冰冰地笑道:“是的。”
陸欣揹負起雙手,傲然道:“你也配?”
黃衫人不再說話,只是目光冰冷的盯住陸欣。
陸欣居然笑了,道:“我已知道你是誰了。”
黃衫人還是冷冷地看着他,不說話,
陸欣笑道:“我沒有說錯,你是英雄。”
黃衫人用冷得怕人的話回答:“我不是英雄,但你更不是。”
陸欣道:“你爲什麼要替耿青赴約呢?”
黃衫人道:“因爲我和他是朋友。”
陸欣笑道:“你願意爲了朋友的女人和我決鬥?”
黃衫人道:“你不要自命不凡。”
陸欣笑得很愜意地道:“自命不凡的人往往死得會比其它人快。是不是?”
黃衫人道:“你還有一點自知之明。”
陸欣笑得更開心了,道:“但今天自命不凡的人不會死。死的是你這種多管閒事的人。”
他用手指了指房下大殿旁的棺材,冷笑道:“這口棺材本來是爲耿青準備的,現在先裝你吧。”
黃衫人看了一眼棺材,居然笑了笑。
他的聲音變得溫和了:“這是按你的身材打造的吧?”
陸欣的目光驟然的收縮,手已經握住了劍柄,突然道:“你真的要替耿青去死?”
黃衫人反問道:“你認爲殺得了我?”
陸欣笑道:“你莫忘記一件事。”
黃衫人道:“什麼事?”
陸欣道:“我既然能約人決鬥,就一定有把握殺了他。”
黃衫人也笑道:“你也不要忘了,我是有備而來的。”
他又問道:“沒有別的法子解決?”
陸欣身子挺直,冷笑着拔出了劍,冷酷地道:“此劍已經許久沒有嚐到血肉滋味了。”
說罷,摸了摸這柄寒光四射,極薄,極鋒利的劍。
黃衫人冰冷的道:“劍是好劍,可是你不配。”
陸欣道:“我只配殺人,而殺人一定要用一把很鋒利的劍,是不是?”
黃衫人承認。
陸欣又道:“不管什麼劍,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殺人,你明白嗎?”
黃衫人道:“從今以後,你就不能再殺人了。”
天色已經朦朧了,廟中已燃起了蠟燭。
大成廟頂上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肅殺之氣。
對面的兩個人已不再說話,只是默默地對視着。
兩個人表面看起來很平靜地站着,其中卻藏着千變萬化,只等機會,纔會開始決鬥。
廟頂上很靜,靜得怕人。
兩個人彼此能聽得見心跳之聲。
空氣也有些凝固了。
耿青已經越上大成廟頂,就在兩人不遠處站着。
他想招呼歐陽冰,但是他不能,這樣會使歐陽冰分神的。
歐陽冰如果分神,就會有破綻。
破綻對高手爭鬥來說,幾乎和死沒有什麼差別。
耿青只有遠遠地站着。
梅琳雪就站在他的身邊,目光焦急地注視着歐陽冰。
星光譜居然也來了,他的輕功比梅琳雪好得多,並不比耿青差。
耿青看着歐陽冰,心中不由一陣激動。
他只是一個在武學上有共同語言而又萍水相逢的朋友,卻三番兩次地救助自己,替自己迎接別人的挑戰。
梅琳雪靜靜地望着歐陽冰高大魁梧的身軀,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悲,還是別的什麼……
陸欣看見了梅琳雪正在耿青的身旁,目光關注地看着這邊。
他知道,她絕不是在關心自己。
陸欣心中的怒氣陡升,怒氣已化作動力,他的人不再沉默,劍也不再沉默。
陸欣的人和劍就如天際中一道立閃而逝的流星劃破黑夜,帶着一縷寒光直刺而來。
歐陽冰的身體在動,劍也隨着人的移動而動。
他的身子忽地飛起,就如夜空中飄起一隻美麗的大蝴蝶,劍尖斜處,銀花朵朵,分落成千瓣,萬瓣的花葉,墜了下來。
陸欣的劍充滿了殺氣,迎了上去。
陸欣的劍法是殺人的劍法,這話說得一點也不過分。
他的劍不帶浮華,每一招一式都是對準敵人的要害攻擊的。
隨着劍的撞擊聲,夜已經悄悄降臨了。
夜幕可以遮住幾個正在向大成廟奔來的人影,可是在場的人誰也沒注意這些人。
陸欣的劍如銀虹擊電般。
劍光是圓的。
圓弧般的劍光,已罩向歐陽冰的全身。
歐陽冰沒有閃避,也沒有招架,他的人幾乎和對手的劍爲一體了。
梅琳雪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歐陽冰的人又如大雁般地向前飛起。
陸欣素來有一個邏輯,要嘛不殺人,要不殺人一定要殺死對方。
他的劍很理解主人的心意,已如影魅般向對手的咽喉、胸膛“吻”去。
星光譜坐在屋檐上,悠閒地看着這場戰鬥,他自言自語地道:
“哈哈,是的,英雄榜已經不能代表今日之江湖最高武學了。”
有一個聲音從黑暗中傳了出來:“星兄,你認爲二人劍法教優敦劣?”
星光譜看了一眼陸欣,嘆道:
“若論武學,陸欣不能算最上乘的,可是搏鬥論的是‘穩’‘準’‘狠’,‘狠’字卻已被陸欣練至最高境界……”
那聲音又道:“你認爲陸欣贏面很大?”
星光譜點頭道:“歐陽冰的劍乃是注重‘穩健’,劍卻不如陸欣毒辣、犀利,若非有此弱點,不會負於陸欣。”
那聲音遙遙嘆息:“這就是多情劍客無情劍。”
星光譜的預測剛完,場中變化立現微妙。
陸欣的劍勢已經不再那麼雄勁有力了,籠罩的範圍也不再很大了。
歐陽冰的劍卻是如春枝般節節伸長,控制的範圍也漸漸大了。
那黑暗中的聲音又在星光譜耳邊響起:“星兄的預言似乎……”
星光譜並不說話,只是笑了一笑。
陸欣霍然一聲長嘯,劍竟發出如馬的嘶鳴,人如天馬地空般地飛起,劍如流星般的撒落下。
來往交織的劍氣劃破了夜空。
遠離戰場的幾棵蒼天古樹也受了折磨,被這凌厲的劍氣刺落了一片又一片葉子,紛紛揚揚地飄了起來。
陸欣的劍又一次的攻擊,是全力的一擊。
他沒有刺向對手的咽喉,而是刺向胸膛。
他比誰都清楚,殺人時胸膛的命中率比咽喉高得多。
目標越大,越不易失手。
這一劍,迅猛,有效。
歐陽冰看着這猛如鷹啄,疾如閃電般的劍已臨近了。
他的人也已‘飄”了起來,以讓人認爲“不可能”的速度飄了起來。
陸欣第一次稱讚對手道:“好輕功。”
話還未說完,歐陽冰的身子已經落下定住。
他的劍讓過對手的劍,直點向對手的胸膛。
陸欣在這一瞬間,感到了危險。
他不想死,可是非要死的話,就要帶上對手去死。
陸欣的劍用一生中最快的速度反削了回來。
歐陽冰的劍已經觸擊了他的胸肌,卻頓住了,轉向陸欣的肩頭,輕點之下,劍已人鞘。
他忽然心一提,人已像風吹般的飄起。
可是已經晚了一步,陸欣的劍已經刺到。
歐陽冰有點吃驚,迷惘,不知道對手竟會如此的狠毒。
他的人本已站在屋頂的邊緣,沒有退路,劍也不可能拔出。
人雖奮力躍出,無情的劍卻已刺破他的衣衫,血從傷口處流了下來。
歐陽冰一言不發,飛奔而去。
他的傷不輕,劇烈的奔跑會使他的傷勢加重,甚至會死的。
耿青如箭一般地追過去。
梅琳雪看着歐陽冰的背影一閃而逝,隨即又看見了地上的一條血線。
她的心上陣緊縮,很疼,很疼,淚水順着臉頰流了下來,腿如灌滿了鉛般地擡不動。
陸欣捂住肩頭,哈哈狂笑道:“歐陽冰,你也不是我的對手。”
他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喘着粗氣道:“琳雪,我贏了,你應該和我走了吧。”
梅琳雪默然,眼光厭惡地瞪着陸欣這張並不難看的臉。
陸欣並沒有在意,伸手去拉她。
梅琳雪狠狠地“啐”了他一口,身子向後一閃,讓過他伸過來的手。
陸欣未及提防,愕然地抹去臉上的唾沫,楞楞地看着她。
他現在終於明白了,自己不可能在梅琳雪的眼中像個人樣的活着。
他的目光開始收縮,變得恐怖了。
在這恐怖的眼神中,充滿了原始的獸性。
野獸是沒有理性的,他現在就像野獸一樣了。
陸欣已像一隻暴怒的獅子,瘋狂地撲了過來。
梅琳雪看着這令人發怵的兇光和野獸般的身軀,眼中充滿了驚恐,她的身子向後退去。
她此刻就如一隻小羔羊,跑不脫惡狼的陰影。
陸欣的手抓住了她的衣衫,他用最後一點人性問道:“你到底嫁不嫁我?”
梅琳雪的劍已然刺出,陸欣輕輕釦住她的手腕。
陸欣的衝動如火山爆發般地涌出來。
他的手抓住了梅琳雪的衣裳,一把撕落。
梅琳雪的嘴脣已被牙齒咬出血來,雙掌如電般地擊去。
陸欣狂笑着一把抓住擊來的兩拳,手又抓向她的衣服。
他瘋狂地笑着,如同野獸般的吼着。
忽地一點寒星擊中了他的手。
陸欣的狂笑嘎然而止,他看到星光譜微笑的注視着自己。
他實在忍受不了這鑽心地疼痛,痛得彎下了腰。
梅琳雪的變得很緊,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刺向陸欣!
陸欣感受到劍風奮力躲閃,人已直竄出去,地上卻留下一隻手掌和一灘血。
梅琳雪整了整衣衫,那血腥味卻使她忍不住要嘔吐。
她美麗的臉龐在月色下顯得那麼蒼白。
她並非爲自己傷心,而想起剛纔歐陽冰的傷口正在流的血。
她的心彷彿也在流血。
過了很久,梅琳雪才發現只有自己一個人獨自站在月光下,周圍靜靜悄悄的,只有遠山中時而傳來的一聲聲的狼嚎,叫得人心驚膽顫。
她默默地走下屋頂。
一條黑影悄無聲息地閃過,隱入黑暗之中。
梅琳雪卻無心去看。
她經過那棺材的時候,發現了一灘血和一把劍。
劍在月光下放着冷光,上面刻着一個“冰”字。
梅琳雪看出是歐陽冰的劍。
而血呢,血是誰的呢?
她的心中在呼喊,這不是他的血,一定不是!
梅琳雪一頭倒在牀上,淚水已漸漸溼透了枕頭。
她想了許多,想到了過去,已經四年了,自從歐陽冰到了梅竹堡之後他們相處得一直很好,梅琳雪對他的感情已經到了非他不嫁的地步,而且歐陽冰非常喜歡她,可是……
可是,歐陽冰非常熱衷於武學,從而使一對戀人不可能成爲夫妻,因爲歐陽冰練的是童子功。
梅琳雪不願想現在,她怕想。
因爲剛纔歐陽冰負傷而去時,她看見了這個錚錚鐵漢的臉上竟有一串淚珠。
而且歐陽冰受的傷重嗎?儘管不敢想,但她內心還是怦怦直跳。
今天晚上夜景很美,雖然是在下着小雨,這濛濛細雨之間,遠遠的山近處的樹,完全洗去了昔日的灰塵,又露出了本身的秀色。
一個人若心情很好,現在又於雨中散步,讓這絲絲小雨滋潤着自己,那麼他會覺得自己非常愜意的。
然而一個人若在雨中找尋着不知去了何方又受了重傷的好友,他的心情一定會很糟的。
耿青失望的走在雨中,腳步很沉重。
敲門聲使梅琳雪的心緒平靜了一點。
耿青面色凝重,身子很疲憊地走了進來。
梅琳雪忙用手抹去臉頰上的淚痕,道:“大哥,他怎麼樣了?”
耿青的臉色很不好看,輕聲道:“他傷得很重。”
梅琳雪失聲道:“真的?”
耿青點了點着:“他被陸欣傷後,又和三個蒙面人交手,又受了重傷。”
梅琳雪連忙道:“他現在在那兒?”
耿青黯然道:“我追過去時,那三個蒙面人又來圍攻我,歐陽冰就走了,等我擺脫了三個蒙面人時,他已不知去向。”
梅琳雪耽心之極,道:“他受傷得那麼重,會去哪兒呢?”
耿青道:“我找了半夜,也沒有發現他的蹤影,卻不知他現在怎麼樣了?”
梅琳雪有些慌亂,道:“他會不會……”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耿青黯然道:“歐陽兄爲我受此重傷,我心中實是歉悔。”
他頓了頓又輕聲道:“但願歐陽兄吉人天相,平安無事纔好。”
梅琳雪道:“那幾個蒙面人是陸欣的幫手嗎?”
耿青搖頭道:“那倒不像,我看三人武功個個都是絕頂的好手。”
梅琳雪恨恨地道:“他們會是誰呢?”
耿青想了想道:“他們的武功,我很熟悉,可能是那兩個番僧和‘天魔劍’程天鷹。”
梅琳雪驚道:“又是飛龍幫?”
耿青點點頭沉默了一會兒。
梅琳雪道:“怎麼兩個番僧也和飛龍幫有關係?”
耿青道:“這兩個番僧定然也是受了飛龍幫的派遣前來,這說明飛龍幫不只是依靠本身的實力,還邀請了大批高手前來助陣。”
他看了一眼梅琳雪道:“現在還有一個非常嚴重的事情,天字會將於八月十五進行開山大典,到了那時……”
梅琳雪急急地問:“天字會八月十五開山大典之後,江湖上就要掀起軒然大波?”
耿青點頭嘆道:“是呀,八月十五之後,天字會即將出現江湖,那時天山、華山兩大門派就要遭到毀滅,而這兩大門派一旦被毀,飛龍幫就可忌憚地獨霸江湖了。”
梅琳雪道:“那怎麼辦?”
耿青道:“在天字會未出江湖之前,必須先聯合天山、華山二大門派打敗飛龍幫,另一方面想辦法奪回天字鎖。”
梅琳雪道:“剛纔星老輩對我說,明日他會來告訴你天宇鎖的下落。”
“一劍震八方”許國峰與“飛天獨行”遲滿二人坐在桌旁,兩盆酒菜與二斤燒酒放在桌上。
這幾日來,許、遲二人雖然擁有了這部“可蘭經”,可是心情反而更加不快了。
兩個人誰也不能去總舵邀功請賞。
因爲幫主若見二人只逞一樣東西回來,他們不但不會受賞,而且要受到的處罰他們是不敢想象的。
可是憑武功去奪百草衣,他們似乎又不是耿青和“甲’、“乙”、“丙”的對手。
所以在名頭極響又吒叱風雲的兩大高手,只得躲在這個小屋中喝悶酒。
菜還沒動,酒壺已經空了。
遲滿蹣跚地走了出去,手中拎着那酒壺。
可是當遲滿進來的時候,右手的酒壺已變成了一個大酒罈。
酒,無論好壞,在煩惱的人喝來都一樣可以澆愁。
所以這二位平時極其講究酒質好壞的人卻在大口大口地喝着,並沒有挑剔。
現在在許、遲二人眼中看來,只要能麻木人的酒就是好酒。
十斤酒的酒罈又空了。
遲滿突然抓起酒碗,“砰”地扔在地上。
許國峰吃驚地望着他,道:“遲老弟,你醉了。”
遲滿沒有回答他的話,自言自在說道:“這樣耗下去以後怎麼辦?”
許國峰問道:“你說什麼怎麼辦?”
遲滿上浮現一絲陰險的笑容,道:“許兄,我們先喝酒也不是辦法,總不能逃避一輩子不回總舵呀。”
許國峰道:“那你說怎麼辦?”
遲滿道:“我們再冒次險奪回百草衣,你看如何?”
許國峰道:“憑你我武功恐怕……”
遲滿陰笑道:“許兄,明的不行,暗的也不行嗎?”
許國峰精神爲之一振,道:“遲老弟,你看該怎麼來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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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滿嘰嘰咕咕地說出了想法……
許國峰聽着聽着,不覺笑逐漸開了。
夜景確實非常美麗,朦朧雨絲下面好像蘊藏着一首七言古詩。
花兒被這小雨洗得更加嬌豔了。
壞人不全是不喜歡美景的。
遲滿路過這片花園時,看了一眼這美麗的花近處的樹,遠處的假山構成的一幅夜景圖,忍不住停了下來想仔細看看。
可是,他立刻又想起自己的使命,於是飛快地走了。
遲滿若非他對名利的追求很重,也許是個好青年。
遲滿、許國峰很快地來到了目的地。
在大門外,遲滿悄聲對許國峰道:“此次一定要穩,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二人互相點點頭,飛身越過高牆,悄然落下。
耿青對梅琳雪道:“你早點睡吧,今天你也很累了。”
梅琳雪道:“大哥,你也早點歇息吧。”
耿青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他走到門口忽又道:“別多想了,也別大傷心,他不會有事的。”
耿青之可以說這句話,因爲他看見了梅琳雪那雙憂鬱的眼睛和兩行晶瑩的淚珠。
耿青知道,她是在耽心歐陽冰。
耿青現在已感覺到梅琳雪和歐陽冰之間好象有什麼糾葛,他希望梅琳雪和歐陽冰成爲美好的一對。
耿青躺在牀上睡不着。
儘管他很累,而且牀也很柔軟、舒服,但許多問題就像個迷纏繞着自己。
過了很長的時間,正當耿青迷糊之間,一股迷人的芳香飄了進來。
這味太香,太濃,耿青突然醒了。
他迅速地閉住呼吸,可是他還是倒了還去,直挺挺地躺在了牀上。
這香味是哪兒來的?原來是窗戶上有一個小洞。
過了片刻,香味淡了,窗戶也被打開了。
兩個人影迅速越了進來。
緊接着,火摺子被打着了,透過火光,二人已看到昏倒在牀上的耿青。
遲滿獰笑着,走到牀上,恨恨地道:“耿青,今天你還能再擋我一劍嗎?”
遲滿慢慢拔出劍,很是得意,又看了一眼耿青,冷笑道:“昔日斷臂之仇,總算是要報了,哈哈……”
劍速度飛快,力道更猛直刺耿青咽喉。
耿青居然笑了,很平靜地道:“對不起,你不但報不了斷臂之仇,而且還要帶些傷走。”
一道寒光飛出,耿青的劍不但擋住了遲滿的劍,而且又擊向他的右臂。
遲滿驚恐、奇怪、憤恨的表情聚集在臉上,他有點不知所措,幸虧許國峰清醒得早,拉住他向後急退,遲滿把僅剩的右臂才保住。
許、遲二人狂吼着,劍如雨點般打向耿青。
耿青微笑擋住刺來的劍峰,道:“你們是爲了那件百草衣?”
遲滿急忙道:“只要你交出百草衣,我們對你既往不咎。”
耿青點點頭,道:“要百草衣也行,不過你得答應個條件。”
遲滿急忙道:“什麼條件。”
耿青微微一笑,道:“你必須用那部經書來換。”
遲滿怒道:“這‘可蘭經’書乃是關於石鎖寶藏……”
他自知失口,忙頓住這:“耿青,你別得意,我們要你並不困難。”
耿育道:“那二位動手吧。”
遲、許二人劍又如狂風暴雨驟然襲來。
若只是許、遲其中一人,算不上絕頂高手,但二人聯手,在江湖之中恐也無敵手,只是遲、許二人怕出聲太大招來“甲”、“乙”、“丙”三人,只好默然出劍,輕落腳步。
耿青則劍法輕靈,與二人周旋,一時之間也分不出上下……
“甲”此時尿憋得難受,從熱被窩中極不情願地爬出來,走至院中大樹下方便。
朦朧中,他聽見兵器碰撞聲和低吼聲,好像是從耿大哥的房間裡出來的。
“甲”揉揉惺忪的睡眼,跑至耿青的窗處,向內一看,兩個蒙面人正和耿大哥打在一處。
“乙”、“丙”聽說有人正在和耿大哥打鬥,樂得直蹦。
“乙”道:“你們從門進去,我在窗戶外堵住。”
“甲”、“丙”二人各自翻箱倒櫃地找到了追風錘,奔了出去。
“乙”找了許久也沒有找到兵器,正在氣極,隨手抓起一條褲子,一根繩子便站了出去。
遲、許二人一見“甲”、“丙”二人已經奔來,心中大急,劍下更狠,招招不離耿青要害,怎奈都被對手-一化解了。
“甲、”“丙”二人加人戰團,三打二,遲滿見勢不妙,招呼一聲許國峰,一劍逼退“甲”、“丙”飛身越窗逃走。
“乙”剛奔至窗外,就見遲滿躍出,心中大喜,上前說法是一拳。
遲滿急忙一閃,“乙”**微屈左腳平直掃出。
遲滿一個跟頭栽倒在地,“乙”正要去綁,只見許國峰人也從窗內飛出。
“乙”怕被砸着,忙向窗沿一躲,手中繩子已經擲出。
遲滿已經飛快奔了出去。
許國峰剛躍出窗戶,腳尚落,被“乙”用繩子懸空打倒,身體半跪在地上,正欲爬起,“乙”順勢把那條褲子直套下去。
許國峰忽被條褲子套住,眼前一片黑暗,雙手亂扯,只扯下條褲腿來。
“乙”樂呵呵地走到許國峰身後,不太費力的把他綁住了。
然後,許國峰被“乙”推得跌跌撞撞地走進耿青房間。
“丙”見許國峰頭上的套的褲子,叫道:“乙,你怎麼把我昨晚不小心尿溼的內褲拿來了。”
“乙”笑道:“等會把這傢伙的褲子扒下來賠你就是。”
許國峰聽着二人的話,氣得七竅生煙,好像真的聞到頭上的褲子發出腥臊之味似的。
他忍不住啐了一口,那知這樣緊繃繃地套在頭上,痰吐在褲子上,自己一動,反粘在臉上,滑膩膩的,難受之極。
褲子取下來之後,許國峰的臉已成了醬紫色。
這們飛龍幫的第二護法竟被幾個小孩子三番兩次捉住戲弄,許國峰此刻真想找地洞鑽進去。
對於耿青的問話,許國峰是一律不回答。
於是“丙”就在他身上東抓一把,西提一下地搜查,一會兒疼得他滋牙咧嘴,一會兒惹得他又是奇癢無比。
最後,許國峰又眼睜睜地看着,辛辛苦苦奪來的一本經書,又回到了別人手中。
耿青讓“甲”把許國峰關起來,明日送去給天山、華山二大門派。
於是,許國峰被關在一個無人的小雜屋裡。
可憐這位堂堂江湖上有名的高手,在這一夜裡不斷遭到“乙”。“丙”這兩個頑童的騷擾。
飛龍幫總舵聚英堂內,一年四季都燈光輝煌。
一軒“長明燈”據說已經不熄地點了五年,還在燃燒,而且現在是越燒越旺。
王袍中年人冷聲道:“你應該知道此事失敗後受到什麼處罰吧?”
“天魔劍”程天雕急忙擦了一把冷汗,道:“回稟幫主,此事未成功,非是屬下等人不賣力,而是……”
他看了一眼齊天飛道:“而耿青根本沒有和陸欣決鬥,實力絲毫未有損傷,而且武林中極有名望的‘預前知後’星光譜也在左邊,所以給他走脫了。”
齊天飛眉頭一皺,不快地道:“程兄,是準和陸欣決鬥的?”
程大雕道:“歐陽冰?”
中年人急忙問道:“是歐陽冰?”
程天雕點頭道:“歐陽冰和陸欣交手似乎還帶了傷,後又被我刺中五劍,傷勢很重,可能活不過今夜。”
吐爾雷在旁趕緊邀功道:“是啊,我也擊中他要害一掌。”
王袍中年人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程天雕又道:“天馬流星劍’,陸欣大戰之後似乎也帶傷而走,我等三人因要殺耿青,就把陸欣放跑了。”
齊天飛想了一下,笑道:
“把陸欣放走也好,讓他向耿青尋仇不是更好嗎?”
王袍中年人道:“程長老,二位高僧先下去吧,此次失利不予追究,但下不爲例。”
程天雕及二番僧施禮告謝退了出去。
齊天飛看着三人背影消失於堂外,才緩緩地道:“今日幫主好像心事重重?”
王袍中年人嘆道:“是啊,多少日子以來,幫務,家事皆令我心煩。”
齊天飛躬身道:“還請幫主保重身體,我飛龍幫一統江湖之後,幫主還要一統天下呢。”
王袍中年人又是一陣長長的嘆息:“想不到我威風一世,竟會落到如此地步。”
齊天飛急急地問:“幫主有何不快之事,儘管吩咐屬下等去辦。”
王袍中年人很是惆悵,道:“現在已經晚了。”
齊天飛沒敢再問,只靜靜地聽下去。
王袍中年人聲音極緩地道:
“歐陽冰就是我唯一的親生兒子。”
齊天飛一楞,驚道:“歐陽冰就是四年前出走的小王子?”
王袍中年人眼圈有點紅了:“四年前,他就因勸我不要奪取皇位,殺戮江湖,被我訓斥之後,離我而去,今日竟然……”
齊天飛急忙跪倒,道:“程天雕並非知曉歐陽冰乃是小王子,所以才誤傷的,請王爺恕罪。”
王袍中年人道:“我不會怪他們的,若不是看見歐陽冰的劍,我也認不出他就是我的冰兒。”
他嘆了一口氣道:“他不但不願做過去性格開朗的冰兒,而且臉上也用面具遮起,看來他是不願再回到我的身邊了。”
說完,猶自黯然神傷。
窗外,樹影婆婆,雨停了,那長明燈晃了幾晃,王袍中年人感到一陣寒意,立即裹緊袍服。
齊天飛道:“幫主,夜已深了,還是早點歇着吧。”
就這樣他一個人由巨燭伴着,孤獨地坐着。時間過得很快,但他還是不變姿勢地坐着,天快亮了,他依舊坐着。
一陣腳步聲傳來,王袍中年人醒了。
一個黑衣人上前施禮稟道:“啓稟幫主,遲滿護法回來了,求見幫主。”
片刻之後,遲滿步履蹣跚地走了進來。
王袍中年人看了一眼自己手下唯一的少年高手,不覺吃了一驚。
一個月前,遲滿奉命去奪百草衣時的趾高氣揚,神采奕奕之樣,全然不見了。
現在出現在眼前的只是遲滿的一具軀體而已,以往的精神面貌已蕩無存。
王袍中年人冷然地看着遲滿。
遲滿走到中年人面前:“噗通”跪倒:“屬下有負幫主所遣,請幫主處罰。”
王抱中年人道:“百草衣沒有得到?”
遲滿在地上,垂首道:“屬下無能。”
王袍中年人沉聲道:“遲護法,既然沒有得到百草衣,你爲什麼要來見我?”
遲滿冷汗直流,顫聲道:“稟幫主,耿青武功極高,我幾次被其所殺,現已斷了一臂。”
王袍中年人道:“你近日不是與許國峰待在一處的嗎?他人呢?”
遲滿道:“昨晚,我和許護法去偷襲耿青不成他當場被擒。”
王袍中年人道:“你先下去歇息,讓陳一絕和齊天飛來見我。”
遲滿磕頭謝過,退了出去。
此時王袍中年人的心中充滿了悲慼,若非三年前他把姘兒從她外婆家中接回,恐怕自己現在無兒無女了。
他深嘆自己的命運多乖,以後天下改姓柳的時候,誰接自己的班?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長生不老,可是沒有子孫續接皇位,奪到天下又有何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