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四兒走了過來,這御前的人別管大小,哪怕掃地刷馬桶的,那都比別處的奴才金貴,更何況,焦四兒還是御前大總管成貴的徒弟。
管事嬤嬤能不上趕着巴結嗎,忙躬身打招呼:“焦公公。”
焦四兒拱拱手,瞧了慕容婉婉一眼:“這姑娘瞅着可有些面善。”
管事嬤嬤笑道:“可不嘛,奴婢剛見的時候也唬了一跳,冷眼一瞧,活脫脫就是咱們御前的林二總管啊,要說咱們二總管可是位善人,聽說這回在豫州又立了大功,救了豫州幾十萬老百姓的命,您說這麼個善人怎麼就沒了呢,莫不是老天爺打了盹兒,沒瞧見。”
焦四兒呵呵一笑:“這話說的,老天爺還能打盹兒啊,我師傅說弄不好是林公公做的善事大,驚動了玉皇大帝,招着上天當神仙去兒了也未可知。”
慕容婉婉微皺了皺眉,琢磨他們嘴裡說的二總管難道就是慕容婉清?
焦四兒看向慕容婉婉:“姑娘叫什麼名兒,多大了?”
慕容婉婉學了規矩,微微躬身:“奴婢穆婉婉給焦公公請安,今年十五了。”
焦四兒圍着她轉了兩圈,點點頭:“御前如今正缺人使喚,咱家瞧着姑娘伶俐,去收拾收拾跟咱家去見見大總管吧,若是有造化留下,就是乾清宮的人了。”
管事嬤嬤忙道:“奴才可恭喜姑娘了,這可是想不到的大喜事兒呢,奴才幫着姑娘收拾,免得焦公公等急了。”跟着慕容婉婉回去收拾。
進了屋,慕容婉婉低聲道:“嬤嬤,你們說的二總管是誰?這些天您對奴婢照顧,是因奴婢長得像她嗎?”
嬤嬤:“姑娘可問着了,咱們這宮裡頭當差的,首要一樣兒得會瞧風向,哪位在御前得意,那位就是風向,即便不能上趕着巴結,也萬萬不能得罪。”
慕容婉婉:“要說御前得意的,奴婢倒是知道,不就是御前的成大總管嗎。”
嬤嬤笑了一聲:“陳哥大總管雖得意,如今在宮裡只能排老二,第一的就是我剛說的那位林二總管。”
慕容婉婉目光一閃:“奴婢剛進宮,摸不清門路,還請嬤嬤指點。”
嬤嬤本也有心,這位長成這個模樣,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要說之前林公公還在的時候,這位這張臉說不得就走了前頭瑞兒的老路,可如今二總管不在了,這都十幾天了萬歲爺不上朝,也不召見臣工,獨自坐在林公公的屋子了,魔怔了一樣,要不然大總管能這麼着急的踅摸人嗎。
所以說,這人還真的看運氣,要是瑞兒趕上這會兒,說不得就成氣候了,如今這位十打十的能上位,畢竟萬歲爺念着林公公是有目共睹的,這忽然蹦出個差不多的活人,睹物還能思人呢,更何況,對着這麼香軟的大活人了。
便有意巴結慕容婉婉,自然知無不言:“這位二總管別看是個太監,可是宮裡的傳奇人物,說起來也奇,之前在灑掃處刷了好幾年馬桶,都不聲不響的,後來不知怎麼,一下就蹦到了浮雲軒,然後這一路高升,沒幾個月就成了御前的侍膳總管,後來又管了一段御藥房,末了萬歲爺欽點了御前二總管,兼着御用監的掌事,侍膳總管,年紀不大,這內官就快做到頭了,你說萬歲爺得多稀罕吧。”
慕容婉婉愣了愣:“她一個人不過兩隻手,哪當得這麼多差事。”
嬤嬤笑了起來:“這不過就是名頭罷了,那位可是有名兒的甩手掌櫃,具體的差事自然有別人操持,他就頂個名兒,萬歲爺跟前兒也不過點點卯,別處哪敢用這位當差啊,萬歲爺可是親口發了話,由着林公公的性子過日子,誰還敢討沒趣兒的往公公跟前遞差事,也太沒眼色了
。”
說着,瞧了她一眼:“只不過,這位命不濟,託生成了小子,又進宮當了太監,萬歲爺便是再稀罕,也沒大用,如今更是連命都沒了,倒是姑娘造化了,姑娘生的這個模樣兒,天生就是貴人,萬歲爺如今心裡正難受着,姑娘柔着性兒伺候幾回,不定就成了主子,往後奴婢還得指望着姑娘提拔呢。”
慕容婉婉心裡膈應的不行,從記事兒起,就有慕容婉清這麼個討嫌的姐姐,也不是一個娘生的,不知怎麼就長得這麼像,偏自己比她小,就不如她得公子看重。
當日進宮,若不是自己哭天抹淚的做了場戲,進宮當太監的就是自己,本想着以慕容婉清的性子,進了皇宮一準兒活不成,哪想竟活的這般滋潤。
這管事嬤嬤可不是個好脾氣,臉酸,手狠,瞧誰不順眼,一尺子打下去,皮都能破了,同屋的幾個人一見她,腿肚子都打顫兒,這麼個人對自己卻極爲客氣,應該說懼怕,總覺着她望着自己的神色有些怯怯的,今兒是跟自己說最多話的一回。
不過慕容婉清還真是賤人,在壽春勾搭大公子,在宮裡勾搭皇上,簡直就是狐狸精。
外頭焦四兒等的着急,催了一句:“姑娘緊着點兒,御前還有差事呢。”
嬤嬤聽了也不敢再說什麼,幫着慕容婉婉歸置了歸置,把包袱遞給她,一直送了出去才轉回來。
焦四兒帶着慕容婉婉出了儲秀宮,順着夾道往乾清宮去了,一進乾清宮,張三眼睛都直了,不是慕容婉婉穿着宮女的衣裳,還當林杏回來了呢,忙把焦四扯到一邊兒:“我說,這位莫不是咱二總管的親妹子吧,咋長的這像呢?”
焦四白了他一眼:“這美人大都有共同之處,長的跟二總管像些,有什麼新鮮的,哪來的親妹子,當你的差去吧。”引着慕容婉婉進了裡頭林杏住的小院。
這些日子萬歲爺日裡夜裡都是在二總管屋裡,跟中了魔似的,不然,師傅也不至於如此着急。
焦四兒一進小院,成貴就瞧見他身後的人了,也是一驚,暗道竟真有這麼像的?
慕容婉婉插手一福:“奴婢穆婉婉給大總管請安。”
成貴仔細端詳了她半晌微微搖頭,形似而神不似,長得雖像,卻少了林杏身上那股子精靈氣兒,就跟玉石一樣,潤澤有光的就是美玉,差那麼點兒的就是石頭。
不過,有總比沒有強,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吧,見奉茶的進來,接過遞在她手裡:“頭一趟當差,仔細些。”
慕容婉婉愣了愣,沒想到自己剛來就要進去奉茶,知道大總管說一不二,只得端了茶盤子,撩簾子進去了。
焦四兒湊上來:“師傅您徒弟成吧,找來這麼個一般無二的,指定能治萬歲爺的心病,瞧這丫頭剛進去走的那幾步,甭提多妖嬈了。”
成貴瞥了他一眼:“這就是不一樣的地兒了,你什麼時候瞧見林公公妖嬈過。”
焦四兒撓撓頭,誰敢把林公公往妖嬈上劃拉啊,那可是個狠角色,別看成天笑眯眯的,不是賭錢就是吃酒,心眼子比藕眼兒都多,不惹着他還罷了,如果惹到她頭上,一準兒沒好兒。
如今數數從他手裡倒黴丟命的有多少,灑掃處的掌事太監方大壽,御藥房的王直,馮國安,乾清宮的周和,劉喜兒,還有自己前頭那位李長生,死的死了,沒死的如今還不如死了的呢,各處掌事的太監跟林公公都有私交,落到他們手裡,還不如死了舒坦呢。
他們乾清宮當差的這些人,見了林公公那都恨不能夾着尾巴,生怕得罪了那位不得好結果,哪敢在後頭胡亂編排啊,再說,那位也的確跟妖嬈佔不上邊兒,萬歲爺跟前都敢捅刀子的人,那可是老虎膽兒
。
正琢磨着,忽外頭張三跑了進來:“大,大總管,剛神武門前兒遞了話,說林公公回來了。”
成貴一呆以爲自己耳背聽差了:“你說誰?”
張三一拍大腿:“林公公,二總管回來了,如今正在神武門的值房裡頭呢,丟了腰牌進不了宮,侍衛哪兒忙着遞了話兒。”
成貴這回可聽真了,也顧不上剛進去的慕容婉婉,拔腿就往屋裡跑,進去的時候就見萬歲爺怔怔望着人發愣呢。
皇上也是驚了一下,剎那間以爲做夢呢,眼前人巧笑嫣然遞了茶盞過來:“萬歲爺請用茶。”竟彷彿夢裡一般。
這兒還沒反應過來呢,成貴就闖了進來:“萬歲爺,剛神武門上遞了話進來,說林公公回來了,因丟了進宮的腰牌,侍衛不敢放進來,現正在神武門的值房裡頭候着旨呢。”
慕容婉婉一驚,手裡的茶盞哐啷掉在地上,意識到闖了禍,急忙跪在地上:“萬歲爺恕罪。”說着微微擡了擡臉,斜着瞟着萬歲爺,那個妖嬈勁兒,成貴都忍不住打了個激靈,估摸這丫頭討不了好兒。
果然,皇上臉色略沉:“怎麼規矩不成就派到御前來了,都這麼毛手毛腳的,當朕好脾性了,叉出去打十板子,發落回去好好學學規矩。”站起來快步往外去了。
成貴給自己徒弟遞了個眼色,忙跟了出去。
慕容婉婉呆愣在地上,半天沒回過神兒來。
焦四兒在心裡嘆了口氣:“姑娘您的運氣着實差了點兒,要是早那麼一兩天,說不準就成事兒了,如今正主兒回來了,姑娘就自求多福吧,來人,拖出去。”
進來兩個站班的太監,拖着慕容婉婉出去,就在廊下放了條凳堵上嘴劈里啪啦,一頓板子打了下來。
要沒聽見林公公回來了,他們真不敢下這樣的死手,乾清宮的人誰不知道萬歲爺對林公公那點兒意思啊,林公公要是死了,這位長成這樣兒,早晚得幸,他們巴結還來不及呢。
可如今林公公回來了,就照着前頭瑞美人的結果,這位一準落不上什麼好兒,沒準林公公瞧着還膈應,乾脆狠打幾板子,也當是在林公公跟前表表衷心,省的林公公過後收拾他們。
慕容婉婉哪想到自己剛進宮沒幾天就捱了這麼頓毒打啊,饒是自小練武,身子骨結實,也差點兒一命嗚呼,板子打完人也暈過去了。
太監都是最勢力的,知道這位沒戲了,誰還管她,叫人拖回了儲秀宮。
管事嬤嬤嚇了一跳,剛全須全影的走了,還感嘆估摸過不幾天就成主子了,不想這麼一會兒血乎流爛的拖了回來,丟在炕上,半天不見動彈。
周圍的宮女有膽兒大的,伸手往鼻子下探了探忙:“有氣兒。”這才七手八腳的把褲子脫了一瞧,哎呦……
管事嬤嬤都不禁別開頭,這都沒法兒看了,叫宮女先收拾着,自己出去攔着焦四兒:“焦公公,您好歹給個話兒啊,剛走的時候不還好好的,說是去乾清宮當差了,怎這麼一會兒就送回來了,還打成了這樣兒,萬一有個閃失可怎麼好。”
焦四兒往屋裡瞥了一眼:“這位命不濟,眼望着能成事了,偏趕上林公公活着回來了,說起來,也沒這位什麼事兒,偏偏她毛手毛腳的摔了茶碗,萬歲爺惱恨起來,說規矩不成,打了十板子叫發落回來接着學規矩。”
管事嬤嬤愣了愣:“林公公回來了?不能吧,不說翻了船給玉皇大帝招去了嗎
。”
焦四兒嘿嘿一樂:“想來玉皇大帝體諒咱們萬歲爺,見萬歲爺難過的茶不思飯不想的,一發慈悲就把人發回來了,反正如今人在神武門呢,眼瞅着就回乾清宮了。”
管事嬤嬤嘬了嘬牙花子:“那這穆婉婉怎麼安置?”
焦四兒一甩拂塵:“嬤嬤怎麼糊塗了,該着怎麼着就怎麼着,萬歲爺不發話了嗎,規矩不成,得好好學學規矩,至於以後如何,那就不是你我能管的事兒了,前頭還有差事,咱家不跟您這嘮嗑了,回見了您吶。”
管事嬤嬤得了話兒,臉色一沉,既如此,自己還客氣什麼,轉身進屋了。
再說林杏,緊趕慢趕的回了京,先去了自己小院一趟,把自己收拾了一番,怎麼也是落難回來的,總得像個樣兒,太齊整了,皇上看在眼裡不心疼。
林杏想了一路怎麼對付杜庭蘭,都沒個章程,劉玉一走彷彿連他的聰明勁兒也帶走了,自己的身份是個麻煩,杜庭蘭捏着這個短兒,就相當於捏住了七寸,只要自己還想要命,就不可能把事情徹底翻出來,整死人之前顯得保住自己才成。
況且,劉玉說的是,杜家父子經營是十年,樹大根深,朝堂宮裡江湖都有他們的勢力,自己一個人怎可能對付的了這麼多人,但自己可以照着杜庭蘭一個人下手,只要他獲罪,自己這仇就算報了一半,至於杜家地下的那些勢力,杜庭蘭一完蛋,自然樹倒猢猻散。
不過,怎麼讓他獲罪朕是個麻煩事兒,變態是個愛才的,對杜庭蘭頗爲青眼,想扳倒他不容易。
林杏正琢磨着,就聽見外頭山呼萬歲的聲兒,知道來了,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破衣囉嗦,剛從掏糞的身上扒下來的,還怕有蝨子,子苓特意在日頭下抖了半天,不能洗,洗乾淨就假了,見過哪個落魄逃難的衣裳乾淨,就得破破爛爛四處打着補丁,外加一股子難聞的酸臭味兒纔對。
林杏緊着站起來跑了出去,到了外頭瞥見明黃的人影兒,撲通就跪了下去:“奴才給萬歲爺扣頭……”聲兒都有些哽咽。
皇上死死盯着底下跪着的人,半天才緩過神來,覺着是真的:“擡起頭來朕瞧瞧。”
林杏擡頭,一張白淨的小臉烏漆墨黑都是泥道子,頭髮亂成了雞窩,身上的衣裳破的都不成樣兒了,活脫脫就一要飯花子,可那眉眼兒,那雙晶亮的眸子,的確是林杏。
皇上激動了起來,一伸手把她拉了起來,拉起來還不放手,攥在手心裡,伸手摸了摸她的臉:“真是小林子,朕就說有朕這個真龍天子庇佑着,怎麼能有事兒。”
周圍的侍衛一見這意思忙低了頭,心說,看來傳言不假,林公公真是萬歲爺的心尖子,這位臭的,萬歲爺一點兒不嫌棄,剛過來的時候,差點兒拿箭射過去,以爲要飯花子不長眼,往宮門上撞呢,白等這位喊了一句,瞧了半天才認出來是二總管。
林杏之前沒少出宮,她出手闊綽,只一出去必回丟下銀子請當值的侍衛們吃酒,誰跟銀子有愁啊,一來二去的就混熟了,要不然,也沒這麼快往裡頭遞信兒。
成貴聞着一股子臭味兒,捂着鼻子往後挪了挪,心說這位別是從糞坑刨出來的吧,這個味兒啊,迎着風能臭出幾裡地去,虧了萬歲爺還挨的這麼近,估摸不是在這兒,早伸手抱懷裡去了。
本以爲死了的人,忽然失而復得,皇上哪捨得撒手,也顧不上下頭人怎麼看了,說了句賞,拉着林杏進去了。
侍衛們個個眉開眼笑,這賞拿的便宜,不過就傳了個話兒,而且,這回幫了林公公,過後不定還有好處,這可是,一不留神就發了筆小財,以後林公公的事兒可得着緊着些。
不說侍衛樂的如何,且說林杏,給皇上抓着一直進了乾清宮,還不捨得撒手,從來不知道變態這麼絮叨,問她船怎麼翻得?這些日子去哪兒了?沒完沒了
林杏早想好了說辭:“那天趕上風大浪高,船把頭本說先靠岸停下,等那陣風浪過去再說,不想沒等靠岸呢,一陣浪頭過來,就把船掀翻了,奴才一下掉進水裡,水灌了口鼻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再醒過來就躺在一個淺河灘上,身子雖泡了水,到底得了條命,只是身上什麼都沒了,好在奴才腰上還拴着一套金三事兒,扎進了布絲兒裡,沒被水衝了,頂了船錢,到了通州上岸,奴才沒轍了,搭着個拉糞的車回來的
。”
成貴捂了捂鼻子,怪不得這麼臭呢。
皇上心疼的不行:“真是受罪了。”
林杏道:“奴才這身腌臢,萬歲爺容奴才先去洗剝乾淨再來伺候。”皇上雖不捨,到底鬆了手。
林杏三步兩步回了自己的小院,身上這股子臭氣自己都受不了,使了好幾桶熱水,才覺得渾身通透,收拾利落出來,看見焦四兒正指揮着兩個小太監正在廊下刷地,不禁道:“這是做什麼呢?”
焦四兒忙道:“公公不再的這些日子,可把萬歲爺想壞了,連朝都免了,也不召見臣工,天天在公公屋子裡愣神兒,萬歲爺本來心裡就難受,卻偏遇上個毛手毛腳的宮女,也不知規矩怎麼學的,在萬歲爺跟前摔了茶碗,萬歲爺發落下打了十板子,留了些血腥氣,怕林公公膈應,大總管叫奴才好好刷洗刷洗。”
宮女?林杏眼珠子轉了轉就明白了,甭說,肯定是成貴辦的事兒,成貴這個人忠心不二,在他心裡就皇上一個主子,別人都是毛,肯定是見皇上不對勁兒,纔想法兒往御前遞女人。
不過,變態當真這麼傷心?自己還真想不出,看了焦四一眼:“這宮女新來的就到御前當差了,倒真有門路。”
焦四兒嘿嘿一笑:“什麼門路,不過就是仗着得了公公幾分樣兒罷了,我師傅也是瞧着萬歲爺實在過不去,怕出大事兒,才把這麼個新來的宮女提拔上來,本指望着給萬歲爺寬寬心,不想,這穆婉婉手腳粗苯,是個上不得高臺面的,活該捱了板子。”
林杏心裡一動:“你說這宮女叫什麼來着?”
焦四兒忙道:“叫穆婉婉,是儲秀宮今年新進來宮女。”
林杏目光一閃,暗道莫非杜庭蘭把慕容婉婉也送進來了?若果真如此,倒真是好算計,估摸着從一開始杜庭蘭就沒想過讓慕容婉婉替自己回宮,那翻了的船,只怕也是杜庭蘭做的手腳。
自己一死,慕容婉婉變成宮女進宮,說不得就得了寵,在皇上枕頭邊兒上按上自己的人,杜庭蘭還不想幹什麼幹什麼,這連環計使的天衣無縫,唯一的變數就是自己竟然跑了回來。
既然慕容婉婉也進了宮,自己怎麼也得照顧照顧這個親妹子,她姐姐當初什麼待遇,都得讓她好好嚐嚐,纔不虧當了親姐妹兒。
正想着,就見皇上邁了進來,拉着林杏的手進屋坐下。
如今這屋基本已經不屬於自己了,炕上擱着明黃坐褥,地上也鋪上了地毯,連牀上的被褥都換成了杏黃綾子,變態鳩佔鵲巢把自己的屋當成他自己的寢殿了。
皇上瞧不夠似的拉着她看。
成貴趁機進來:“萬歲爺該傳膳了。”
皇上點點頭:“去跟萬全說一聲,挑着小林子喜歡的菜,多上幾樣兒。”
成貴估摸萬歲爺這股子勁兒且緩不過來呢,本來死來的人忽然活了,這失而復得肯定更着緊了。
說實話,成貴倒有些意外,林杏可是一直想出宮,爲了這個,萬歲爺才這般看着,如今好容易得了機會,怎麼又跑回來了
。
成貴可不信林杏嘴裡那些表忠心的話,這小子根本沒有心,哪來的衷心,真讓人想不明白,而且,林杏剛那一身破爛的裝束,一看就是行頭,林杏是什麼人?沒有比成貴再清楚的了,就算把這小子丟化子堆裡,過不了幾天這小子也能當上花子頭兒,怎麼可能混成那德行。
成貴實在猜不準林杏回來的目的,卻瞧明白了一件事,必須得把林杏留在宮裡,有句話叫情關難過,便如萬歲爺這般英明神武,沾了一個情字也看不開,過不去、
這次林杏是回來了,她要是不回來,成貴都不知道萬歲爺會成什麼樣兒,而把林杏永遠留在宮裡,首要一樣就得讓萬歲爺幸了他,這越吊着越惦記,還不如幸了踏實,省的這麼來回折騰,萬歲爺不累,自己看着都着急。
想着把焦四兒叫過來,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焦四兒眼都亮了,這可是想什麼來什麼,上回去安府尋林公公的時候,安大老爺把自己叫過去託付了件兒事,說林公公心裡愛着萬歲爺,奈何過不去自己那一關,才總是推拒,心裡痛苦的不行,才總往宮外頭跑,要是能幫幫林公公,安家必有重謝。
自己正琢磨怎麼找個機會呢,就趕上豫州大疫,錯過去了,心裡也着實有點兒不安穩,這件事幹不好,過後可沒自己什麼好果子吃,師傅就不一樣了,以後出了什麼事兒都有師傅老人家頂着,跟自己沒什麼干係。
想到此低聲道:“師傅,這件事兒要說也容易,點上一支依蘭香不就得了。”
成貴眼睛一亮,這依蘭香是宮裡的秘製香,是用南海國進貢的依蘭花精油製成的,主子幸後宮嬪妃的時候,點上一支有妙用。
先帝后期用過一陣子,萬歲爺登基之後,房事上冷淡,極少招寢嬪妃,更不會使這些提興的東西了,自己偷偷使上一回,讓萬歲爺如了意,也省的再折騰,。
想好了主意,吩咐了焦四幾句,焦四兒忙不迭的去了,不一會兒回來,瞅着膳食撤出來,萬歲爺仍沒走的意思,便喚宮女進去添香。
林杏正琢磨着怎麼把變態趕走,總這麼跟自己膩乎,自己還怎麼睡覺,這十幾天船做的她暈乎乎的,回了京生怕杜庭蘭的手下發現,都沒敢在自己的宅子裡住上一宿,就忙着跑回宮了,這會兒困得都快睜不開眼了,可皇上還絮絮叨叨個沒完,問了豫州的事兒,又問自己這一路的見聞,都問過了,也不見動地兒。
林杏打了哈氣,忽覺從心裡升起一股子燥意,緩緩散到四肢百骸,如萬蟻攻心,氣息有些急促,忽聽皇上道:“小林子,你去豫州之前答應朕的事兒,可還記得?如今你回來了,是不是該兌現了……”不等林杏說話,已經噙住了她脣……
林杏越發燥熱難耐,忍不住扯了扯自己的衣裳,皇上輕笑了一聲:“小林子不說話,朕只當你應了。”抱起林杏放到了對面的炕上。
林杏想伸手擋,卻發現渾身軟綿無力,竟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目光落在對面窗下的鎏金獸首香爐上,獸鼻子裡點點線香氤氳四散,是依蘭香,這是催,情香,且對女性作用奇大,怪不得自己會如此。
決定回來的時候,林杏已經預料到這件事兒,以變態的性子能忍到今天絕對是奇蹟,有這依蘭香,今兒自己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去了。
既然躲不過去還費什麼力氣,她定定望着他,想知道他發現真相之後的反應,再做相應的對策,到了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皇上卻被她望的有些難以自持,今天的小林子尤其不一樣,比起往日的伶俐鮮活,今兒多了那麼幾分入骨入髓的風情。
皇上不想等了,不管她是男是女,今兒都得幸了他,腦子裡卻也想了想那些日子瞧的畫冊,自認如果小林子真是太監,自己也能照着樣兒幸他。
不過,心裡仍希望她是女子,哪怕知道如果她是女子,這件事會麻煩的多,卻仍希望她是,故此,皇上自己也有些緊張,伸手抽開林杏腰帶的手都有些遲緩,
。
隨着林杏身上的太監袍子落地,皇上盯着中衣裡透出的肉色愣了一會兒,彷彿終於下定決心般,解開中衣繫帶,清楚看到裡頭層層裹住的肉色棉布,一層層挑開棉布……呼吸越發急促起來:“小林子你瞞的朕好啊,莫非不知這是欺君之罪嗎,朕該如何罰你,嗯……”不等林杏說話已欺身而上……
成貴把太監宮女遣到院子外頭,自己怕出岔子,貼在窗戶根兒聽動靜,聽着裡頭的聲氣兒是成了事兒,又聽了一會兒,老臉不免有些*辣的,看來萬歲爺心裡那道坎兒是邁過去了。
想到什麼,成貴又愁上了,這萬一萬歲爺嚐到甜頭,從此好上男風可怎麼好,以往幸娘娘們可沒這麼不惜力氣……
林杏受大罪了,雖說這個身體已經十六了,畢竟發育遲緩了些,仍有些稚嫩,即便芯兒是個色女,皮兒卻不是,加上變態跟八輩子沒見過女人似的,下死力氣的折騰,那個興奮勁兒跟上弦打了雞血似的,從過晌午一直折騰到天擦黑,不是成貴在外頭幾次三番掐雞脖子似的咳嗽,不定得折騰到什麼時候呢。
兩輩子加在一起,林杏都沒受過這麼大罪,獸首香爐已經熄了,空氣中卻仍瀰漫着淡淡的依蘭香,林杏的身子仍然綿軟無力,不是因爲依蘭香,而是給變態折騰的體力透支疲憊已極,眼睛都睜不開了。
林杏這個人有時候頗想得開,事情到了這種地步,不管以後怎麼發展,目前來說,變態絕無可能翻臉,若真想追究,戳破真相的時候,自己已經人頭落地,如今自己的腦袋好好的長在脖子上,就說明變態不想追究,既然不想追究自己還怕什麼,睡覺皇帝大,管他呢,先睡飽了再說,她太累了。
成貴在外頭站的腿兒都細了,越聽裡頭的動靜越不安,不敢出聲,只能咳嗽,一會兒咳嗽一聲,一會兒咳嗽一聲,生怕萬歲爺不知節制,這事兒做多了也傷身啊。
好容易聽見裡頭消停了,終於鬆了口氣,忽聽裡頭皇上的聲音傳了出來:“寢殿備香湯。”
成貴知道這是要回寢殿沐浴啊,忙吩咐了下去,剛要推門進去,門從裡頭開了,皇上抱着一牀杏黃綾子被走了出來,被筒鼓囊囊的,彷彿裹着個人,成貴忙低下頭,不管怎麼着,小林子如今也是萬歲爺的人了,就看剛萬歲爺那勁兒,不該看的還是別看的好。
餘光卻瞥見被筒頭上垂下的幾縷青絲,隨着萬歲爺的步子一蕩一蕩,令人綺思叢生,即便成貴,腔子裡的心都撲騰了兩下,暗道,真沒想到小林子還有這般風情。
剛要叫人進去收拾,忽聽皇上道:“叫柳嬤嬤過來料理。”
成貴愣了愣,不明白巴巴的叫柳嬤嬤來作甚,卻不敢抗旨,吩咐小太監去尋人過來。
柳嬤嬤一進屋就明白了,果然自己猜的不錯,林公公是位姑娘,瞧這炕上的亂勁兒,估摸今兒沒少受罪,萬歲爺龍虎精神,這麼多日子不招寢,終於得償所願,哪裡剎得住。
瞥見杏黃褥子上有點點血跡,忙仔細收了起來,這位雖頂了公公的名兒,卻是萬歲爺心裡的人,如今破了身子,以後不知走到哪一步呢,這東西可得收好了。
心裡明白,皇上既叫自己來收拾,就是不想說破林公公的身份,這件事細想起來,還真麻煩,誰家好端端的把個女孩送進宮當太監啊,更何況,宮禁森嚴,怎麼躲過的淨身?送進來做什麼?事事透着蹊蹺。
若是此事翻出來,就必須查到底兒,牽連誰都無妨,可把林公公裹挾在裡頭就麻煩了,更兼,如今太后跟萬歲爺已經撕破了臉,若是抓住這個漏兒,還能消停兒嗎,就算不敢對萬歲爺如何,可要是把林公公收拾了,恐怕比直接對付萬歲爺還更解恨,這件事還真有些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