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林杏一驚,這守夜可不是什麼好差事,瑞兒的例子在前頭擺着呢,守着守着就守龍牀上去了,變態不是又起了幸自己的心思吧,還是說,這個心思本來就沒斷,跟她這兒用陰招兒呢。
見她不吭聲,皇上開口了:“怎麼,嫌朕罰的輕了?”聲音已頗有些冷。
林杏一激靈,忙道:“奴才謝萬歲爺恩典。”
皇上臉色緩了緩:“既如此,小林子今兒就別回去了,在暖閣裡候着吧。”
林杏眼珠轉了轉:“回萬歲爺,奴才還沒用飯呢,奴才餓一宿倒沒什麼,就怕奴才肚子咕嚕嚕的叫喚起來,吵着萬歲爺。”
皇上嗤一聲樂了:“你倒真是處處爲朕着想,既未用飯,這桌上的賞你了。”說着進了裡頭耳房,靠在軟榻上看摺子去了。
旁邊侍膳的小太監忙取了一雙牙著遞在林杏手上,小聲道:“林公公請慢用。”臉上一臉羨慕,那意思恨不能替林杏吃飯纔好。
林杏白了他一眼,拿起筷子,心說,這他娘吃剩菜還得感恩戴德,最重要的,變態可是坐着吃,自己得跪着用,吃個飯跟拜祖宗似的,找誰說理去啊。
不吃吧,還得熬一晚上呢,自己可扛不住,林杏就想不明白,自己這怎麼又成守夜的了,合着,往後變態的衣食住行都歸自己了不成。
吃飽了,把桌上的膳食撤了下去,小太監遞了茶過來,林杏剛漱了口,就聽裡頭變態又發話了:“吃飽了還不進來,想在外頭偷懶嗎?”
林杏心說,這就是個催命的,只得不情不願的進了耳房。
耳房並不是皇上的寢殿,據林杏所知,皇上招寢嬪妃的時候大多不在暖閣,林杏私以爲,這變態是嫌暖閣的牀太小,不得折騰,好容易幸一回,怎麼也得找個大點兒的地兒
。
不過,在暖閣睡得時候居多,因爲這變態不大喜歡招寢,說起來也奇怪,從脈象上看,變態完全正常,雖然自己說腎火旺,有六成是胡說八道,是怕變態惦記自己,慫恿他找女人想出來的招兒,卻有四成是真的。
像變態這個年紀的男人,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這一月一月的當和尚,能不上火嗎,又不是那些娶不上媳婦兒的窮老百姓,老婆排着隊等着盼着,旱的眼珠子都藍了,就盼着能解解渴,這變態硬是堵着,憋着,寧可自己上火也不下回雨,弄的一後宮的美人都成了怨婦。
要真喜歡太監,漂亮清俊的多了,一晚上弄他七八個伺候也不叫事兒,大不了落個荒淫無道的罪名,好歹自己先爽了,跟自己糾纏什麼。
林杏蹭了過去,靠着隔扇門站着,琢磨一會兒站累了還能倚會兒。
林杏站了一會兒,覺得有點兒口渴,估摸剛纔菜吃的有點兒多,偷瞄了皇上一眼,皇上正端着蓋碗喝茶,小龍團的香氣飄過來,林杏更覺嗓子眼發乾,嚥了口唾沫,覺得不頂事兒,忍了會兒,覺得自己不可能忍得住,這吃喝拉撒是人正常的生理現象,哪能忍。
琢磨了一會兒,小聲道:“萬歲爺,奴才有點兒渴,能不能先下去喝點兒水再進來伺候。”
皇上看了他一眼:“哦,渴了,這盞茶賜你了。”說着,把手裡喝了一半的茶碗放到炕桌上。
林杏有些傻眼,自己這除了吃剩飯還得喝剩茶,淪落至此,簡直不可思議,卻仍低聲謝了恩,走過去拿起來灌了下去,這才舒服點兒。
還沒等放下茶碗呢,變態又開口了:“這茶如何?”
林杏:“那個,福建供上的小龍團,香甜回甘,乃極品好茶。”
皇上點點頭:“你倒是個識貨的,看來平常沒少喝。”
林杏一驚,忙嘿嘿笑了兩聲:“萬歲爺打趣奴才呢,奴才哪有這樣的造化。”
皇上:“小林子,什麼時候你這心裡想的跟嘴上說的,能是一回事兒呢。”
林杏忙道:“奴才不敢欺瞞萬歲爺。”
皇上:“你若喜歡這小龍團,朕賜你幾斤就是,怎麼?不樂意要?”
林杏忙道:“奴才謝萬歲爺賞。”
皇上點點頭:“小林子,以後你想要什麼可跟朕說,朕能賞的自不會吝嗇。”
林杏眨眨眼,變態這路子自己怎麼越來越看不明白了呢,只得道:“奴才謝萬歲爺恩典。”怎麼覺得自己的一舉一動變態都門清呢。
想到此,林杏不覺毛骨悚然,自己還自以爲聰明呢,殊不知自己乾的事兒都落在變態眼皮子底下了。
卻又聽皇上道:“小林子你說今年的科舉,可能爲朕選出良才嗎?”
怎麼這種事兒也問起自己了:“御膳房的萬總管跟奴才說,舉凡能金榜題名的,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必是國之棟樑,能爲萬歲爺分憂解難。”
“文曲星又如何?便寫的一手錦繡文章,於治國之道又有何用?小林子,大齊要的不是文曲星,是能解百姓之難,朕之憂的良才,便才比子建,卻只知賣弄文章,朕養這樣的官員作甚。”
林杏心裡還真挺佩服這位的,雖說有點兒變態的愛好,卻真是個幹實事的皇帝,要是沒有這麼個明白的君王,估計大齊也不可能有如今的繁華,至於災荒,誰也擋不了,正是因爲海清河晏天下承平難得,纔會成爲數千年來,明君賢臣共同追求的夢想
。
佩服之餘,也真仔細想了想:“奴才斗膽猜測,萬歲爺所求不是才子,而是能吏。”
皇上擡頭看着她:“何爲能吏?”
林杏:“官吏,官吏,雖自古都如此稱呼,其實官跟吏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官是做決策的,吏是真正去執行的,如果官員的決策正確,下頭的吏辦起事兒來自然事半功倍,官員需在金殿奏對,自然應該才高八斗出口成章,萬歲爺聽着也舒坦,可這是嘴把式,真到了具體的事兒上,用處卻不大,當然,奴才也不是說官員們都不稱職,只是想說特長不同,分工便也不同,量才適用,才能發揮其最大的作用,至於萬歲爺所說良才,那就要看萬歲爺想要什麼了,若要朝堂上奏對,就選那些能寫好文章的,若是想要幹實在事兒的,就選那些有特殊才能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萬歲爺,這天下所有的良才都是您的,就看您怎麼選了。”
皇上眼睛都亮了:“小林子你果真聰明,這些話說得好,朕怎麼就沒想過,這科舉本就是爲選國之棟樑,不拘一格方能選出良才,成貴速招郭子善進宮,朕要改良科舉,爲我大齊甄選棟樑之才。”
成貴一愣忙道:“萬歲爺,如今宮門已下鑰了,招郭大人進宮只怕不妥。”
皇上看了看架子上的漏刻,笑道:“是了,朕一高興倒忘了時辰,既如此,明兒早朝再議吧。”目光落在林杏身上閃了閃:“既時候不早,就安置吧。”
成貴見林杏發愣,提醒了一句:“小林子,沒聽見萬歲爺的吩咐嗎,還不伺候着。”
林杏心說,自己伺候什麼啊,不說守夜嗎,守夜不就站着就行了嗎,這怎麼還伺候上了,見成貴瞄了眼牀,這意思難道是讓自己鋪牀,林杏只能過去,把牀上的被子拽了拽。
成貴嘆了口氣,這位還真不是幹活的,自己過去把枕頭擺了擺,被子展開摸了一遍兒,又疊在邊兒上。
林杏心說,這不脫了褲子放屁,多費一到手嗎,有這必要嗎。
兩個小太監進來伺候皇上洗漱泡腳,收拾好了扶皇上躺下,林杏放下帳子,往窗外看了一眼,這一宿可長,自己非站直了腿不可。
正想着,就聽帳子裡傳來一句:“小林子你差事多,朕特賜你在軟榻上守夜。”
林杏看了眼對面的軟榻憋着氣兒說了句:“奴才謝萬歲爺恩典。”真他孃的憋氣,這睡個臥鋪都成恩典了,好在能靠會兒,比站一宿強。
走過去靠在軟榻上,正對着皇上的龍牀,看見旁邊兩個守夜的小太監,直愣愣站在牀邊兒,身子都不動一下,林杏心裡萬分佩服,這纔是奴才呢。
縮在軟榻上剛閉上眼,帳子裡那位又說話了:“小林子,你上回說男兒在世,莫不想金榜題名,你若不是太監,倒是難得的人才,不過,朕還是希望你是女子,若你是女子,朕可以寵你,愛你,幸你,更可常相伴,豈不好。”
林杏渾身寒毛直豎,終於明白,這位根本沒放下幸自己的心,這是拐了個彎把自己弄回宮,層層看管起來了,不用想也知道,如今自己再想出宮,絕無可能。
旁邊的兩個守夜太監彷彿沒聽見皇上的話,連點兒表情都沒有。
“小林子,若讓你選,你是想做男兒還是女子?”
林杏:“萬歲爺,奴才是太監,選不了。”
“如果朕非讓你選呢?”
林杏不吭聲了,半天才道:“奴才不知。”
皇上哼了一聲:“說到底,就是不想伺候朕,小林子,你剛說的話可還記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需知這天下萬民皆是朕的,你又何能例外?你不樂意,朕不勉強,你曾讓朕給你三個月,朕不止給你三個月,朕等着你自己樂意的一天,多久朕都等得起,卻有一樣,不可出宮,朕也不想拘着你,你若聽話,想要什麼朕都能給你
。”
林杏心說老孃想要自由,想要美男環繞,揮金如土的快活日子,你他娘能給的了嗎,在宮裡待着菊花不保都是小事兒,自己的小命纔是大事。
自己還真是一時失策步步皆輸啊,讓這變態拴在身邊兒,別說跑了,想跟那老哥幾個賭錢吃酒,都成了奢望,變態的控制慾簡直令人髮指。
林杏正咬牙切齒的恨呢,牀上的變態又出幺蛾子了,要小解。
林杏真想裝沒聽見,可兩個守夜的小太監卻道:“林公公,萬歲爺讓您伺候呢。”
林杏認命的爬起來,把牀帳攏好,皇上已經坐了起來,從外頭進來個漂亮的小宮女,跪在地上捧着一把掐絲景泰藍的夜壺,一雙水亮的眸子巴巴望着皇上解褲子,春,情盪漾。
林杏嘴角抽了抽,皇上還真夠變態,男人尿尿可沒個準兒,這宮女跪在地上把夜壺捧在肩頭,危險係數極高,只要皇上稍微歪一歪,就尿宮女臉上了。
林杏忽然想起曾經看過武則天的上位史,貌似就是因太子李治進宮侍奉湯藥,半夜裡尿急,武則天捧着尿壺過來,李治一下尿歪了,尿了武則天一身,武則天說了一句,未曾錦賬風雲會,先沐金盆雨露恩,兩人就此勾搭上了。
故此,這捧夜壺的宮女,還真是一個上位的好差事,男人尿着尿,對着這麼個可人的美人,能不動心嗎。
可就有不動心的,皇上揮揮手:“下去。”
宮女頗爲委屈,卻也只能應了一聲,把夜壺小心的放到地上,退了出去,林杏心裡咯噔一下,這變態不是讓自己捧夜壺吧,只他敢讓自己幹這種事兒,自己就敢把夜壺扣變態腦袋上。
大概知道林杏的性子,變態並未觸及她的底線,只是讓她解褲子,這個林杏倒是樂意幹,皇上雖說變態,好歹算個美男,解褲子怕什麼,三兩下就把皇上的褲子腿了下去,絲毫也沒不好意思,反而盯着看了兩眼,暗暗點頭,可惜是個變態,不然,這尺寸還真是後宮娘娘們的福利。
忽想起當初雲貴人侍寢後,那個渾身軟綿的樣兒,估計這變態的技術也不差,忽聽皇上道:“小林子,對朕的龍,根可還滿意?”
林杏差點兒噴了,心說,這變態也真好意思問出來,咳嗽一聲,異常正經的臉色道:“萬歲爺飛流直下三千尺,活力十足。”
皇上忍不住笑了起來:“朕如今越發覺得,小林子這出口成章的本事,比那些才子也不差。”
尿完了,林杏無視變態支帳篷的反應,快速把褲子整理好,扶着他上牀躺下。
自己剛在軟榻上躺下,變態又渴了,林杏認命的給他倒茶,折騰到天矇矇亮,也到了起的時辰。
林杏頂着兩個黑眼圈,沒精打采的伺候變態洗漱,用膳,變態看上去倒格外精神,跟打了雞血似的,心情極好,跟林杏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伺候着用了早膳,林杏琢磨,終於能回去補覺去了吧,誰想變態又來了一句:“今兒小林子伺候朕上朝。”
林杏終於想明白了,這變態說等自己,根本就是拖刀計,是想熬的自己受不了,破罐子破摔的順了他的意,哈氣連天的跟着皇上上早朝去了。
早朝就在乾清宮正殿,林杏站在龍座旁邊,倒消了些許睏意,雖說現代的時候沒少溜故宮,三大殿卻不讓進,只能遠遠的看着,自己如今卻站在龍椅旁邊,俯視着下頭的大臣奏對,這種感覺真挺爽,自己還是站着,變態卻是坐着,可想而知,變態心裡更爽
。
林杏掃了下頭的大臣一圈,大都是老頭子,青壯年極少,美男就更少了,倒是左邊兒靠後的一個,穿着侍郎服飾的長得蠻帥,就是有些中規中矩,五官着實不差,如果脫了這身官服,定是個風流倜儻的少年郎,年少居高位,可見是個才貌雙全的,也不知這帥哥是誰?回頭得好好掃聽掃聽。
正想着,忽聽皇上道:“今科會試共有多少舉子應考?”
下頭出來個老頭兒躬身道:“回皇上,今科會試應考的舉子,共有三千七百六十一人,都已登記在冊,只等會試之後甄選良才。”
皇上點點頭:“今科會試的考題朕瞧了,有些過於陳腐,舉子們十年寒窗讀聖賢書,不是爲了死讀書的,而是爲了與朕共治天下,爲天下百姓計,考題宜針對時事策論,再擬考題來看。”下頭山呼萬歲。
林杏心說,不是因爲自己昨天那一通胡說八道,連朝廷的科舉都影響了吧,自己有這麼大本事嗎。
退了朝,林杏想回去睡覺,可皇上不開口,也只能跟着回了暖閣,不大會兒功夫,剛朝上的老頭跟自己肖想了半天的帥哥進了暖閣,林杏才知道老頭是禮部尚書郭子善,帥哥是吏部侍郎安嘉言。姓安?不知跟那個豪商安家有什麼關係。
君臣三人商量的事兒就是這次科舉考試題,皇上把自己改革科舉的想法,大略說了說,底下兩位臣子就舉一反三的說了許多自己的見解。君臣三人有商有量,異常和諧。
林杏還是頭一次見皇上召見大臣,倒頗有些意外,不禁多看了皇上幾眼,記得誰說過男人工作的時候最有魅力,這句話林杏一直以爲是胡扯,今兒看來倒有些道理,召見臣子的變態很帥,很男人,很有擔當,既有上位者的霸氣,又能察納雅言明辨是非,是位難得的明君,跟昨晚的變態判若兩人。
只不過,自己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去補眠,這變態莫非真想熬死自己?
好容易兩位大臣退了下去,林杏已經睜不開眼了,皇上終於看了她一眼:“困了?”
這不廢話嗎:“奴才失儀。”
皇上卻道:“朕剛本來想讓你回去的,卻見小林子盯着安侍郎的目光格外精神,以爲小林子不困呢,原是朕想錯了嗎?”這話聽着可有點兒陰森,林杏忙道:“那個,奴才在宮外聽人說起安記,今一見侍郎大人也姓安,心裡琢磨是不是跟安記有關,就不覺多看了兩眼,並無它意。”
皇上臉色略緩了緩:“安侍郎是安家的二老爺,安家雖富甲一方,卻也是書香門第良善之家。”
林杏暗暗撇嘴,良善之人就發不了財了,得說安家會經營,這官商勾結才能長遠。
正想着,忽聽皇上道:“小林子出宮養病期間,倒有了不少見聞啊?”
林杏眨巴眨巴眼,如今跟這變態說話,得長八個心眼子才行,不知哪句就給自己下了套:“萬歲爺,奴才也是聽人說的。”
“朕也不過隨便問一句,你緊張什麼?大考在即,朕倒是該親自出去走走了。”
林杏心裡一動:“萬歲爺要微服出巡?”
皇上挑眉:“怎麼朕不能出去?”
林杏忙道:“能,能,萬歲爺微服正可體察民情。”
皇上笑了一聲:“好個體察民情,如此,明兒小林子就陪着朕出去逛逛吧,去吧。”
林杏如蒙大赦,急忙退了出去,回了自己的小院,隨便吃了口東西,一頭扎進牀上睡了過去,這一覺直到天擦黑,旺財叫她起來伺候晚膳
。
林杏勉強爬起來,洗了把臉才醒盹,進了暖閣,成貴正在回秀女進宮的事兒,林杏着意聽了聽,貌似成貴有意無意推薦一個叫劉凝雪的,林杏十分懷疑,這個劉凝雪的秀女給了成貴大好處,不然,能這麼使力氣嗎。
皇上倒有些意興闌珊,見林杏進來衝林杏招招手:“小林子,你過來幫朕瞧瞧這些美人哪個好?”
林杏可不犯傻了,昨兒慧妃那檔子事兒一出,直接的惡果就是沒有一個人敢再走自己的門路,變態一個陰招兒,就堵住了後宮所有的財路。
而且,變態昨天晚上基本已經跟自己挑明瞭,自己要是再給變態拉皮條,那倒黴的準是自己,也不知變態倒是怎麼想的,怎麼就跟自己纏上了呢。
林杏可不覺得,自己長得多傾國傾城,既然變態性向正常,跟自己糾纏什麼,還是說,這廝懷疑自己的性別了?
想到此,林杏心裡一驚,自己是女的這事兒若揭開,可沒自己什麼好兒,就這丫頭詭異的身世,後頭不定藏着多少陰謀詭計呢,這是一個爛泥塘,自己的及早抽身。
如今林杏真後悔了,當初在安樂堂的時候,就應該找個機會脫身,如今被變態拴在身邊,想脫身都難了。
而且,變態是絕對不能得罪的,想到此,走過去看了看:“萬歲爺得恕奴才無罪,奴才纔敢說實話。”
皇上挑眉:“恕你無罪。”
林杏:“奴才瞧着,這畫上的人都長得差不多,若要看是不是真正的美人,還得見了本人才好分辨。”
皇上笑了起來:“小林子這話是,畫裡的美人縱再好,也少了鮮活氣兒。”說着,端詳林杏半晌:“小林子若穿上女裝,比這些美人要強得多,回頭朕得空給小林子畫上一幅,你看如何?”
果然變態,自己一再說自己是太監,這傢伙還非把自己當成女的,低聲道:“萬歲爺,奴才是太監。”
皇上:“朕不過說笑罷了。”叫成貴把畫收起來,傳膳。
用了晚膳早早就安置了,這一宿倒沒怎麼折騰,估計變態也累了,林杏靠在軟榻上,不一會兒睡着了,早上睜眼的時候,發現身上搭着錦被,那明黃的顏色讓林杏陡然驚醒。
一咕嚕坐起來,發現自己已經不軟榻上,而是躺在龍牀上,下意識去摸了摸自己的領口,見身上的衣服還是完好的,方鬆了口氣。
忽聽變態的聲音傳來:“小林子倒是小心,莫非以爲朕會趁你睡着做什麼?朕只是想讓你睡的舒服些罷了。”
林杏真想翻白眼,這可是貓哭耗子假慈悲,真想讓自己睡舒服了,別叫自己守夜啊,這時候裝好人,當自己是傻子啊。
從龍牀上慢騰騰的下地,不大真誠的道:“奴才不小心睡着了,請萬歲爺降罪。”
皇上:“是朕抱你上去,降什麼罪,起來更衣,跟朕出宮逛逛。”
林杏這才發現皇上今兒穿的格外不同,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不過,自己更衣?更什麼衣?等看見小太監捧進來的衣裳,林杏腦袋嗡了一下,竟是一套丫頭的服飾:“萬歲爺,奴才還是扮成小廝妥當些。”
皇上打量她一遭:“小林子,你自己難道不照鏡子,哪家小廝長得你這般陰柔清俊,若給別人瞧出你是太監,豈不猜出朕的身份了,若有人想借機行刺,豈不麻煩,倒不如直接扮成小丫頭更合適。”
見林杏不動勁兒,臉色一沉:“莫非小林子想抗旨
。”
抗旨?老孃想抽你,不過,也只能在心裡想想,不到萬不得已,林杏還是得顧惜着自己的小命,看了那套女裝一眼,換就換吧,總比丟了小命強。
伺候她換衣服的是乾西廊院的柳嬤嬤,瑞兒幽禁冷宮,廊院裡伺候的人大都關進了慎刑司嚴刑拷問,順着玫瑰乾花這條線兒,不到一天就揪出十幾個奴才,有太監,有宮女,也有老嬤嬤,皇上下旨直接杖斃。
柳嬤嬤能全須全影兒的留在乾清宮,不用說,肯定是皇上安排在瑞兒跟前的眼線,才能置身之外。
林杏自己套上衣服,頭髮是柳嬤嬤梳的,梳了雙平髻,還給她戴了兩朵掛着流蘇的珠花,本來還要給林杏戴耳墜子,見林杏沒有耳洞才作罷。
收拾完了,柳嬤嬤不禁道:“公公還真是生的漂亮。”
林杏從鏡子裡照了照,的確不差,這幾個月養了起來,臉頰豐腴,肌膚細膩,眼睛也分外水亮,平常穿太監的衣裳,扣着帽子不大顯,這一着女裝,就連林杏自己都不得不說,極好看。
忽然明白,那些非要送這丫頭進宮人的心理,這丫頭的確長了一張禍水臉,這還是小,再過幾年不定什麼樣兒呢,想來,那些人就是想讓皇上發現自己的美色,繼而得寵,然後,再實施他們的計劃。
如今自己已經到了皇上跟前,林杏猜,很快就會有人來給自己交代任務了,像劉玉說的,指望自己想起來,是絕無可能的,那些人等不到自己行動,必會出頭。
林杏倒是很想知道,跟自己聯繫接頭的人會是誰,如果是宮裡的人,就別怨自己心狠手辣了,想拿自己當棋子,做夢。
林杏進來的時候,成貴都有些恍惚,雖說以前就知道林杏這小子長得不差,可也沒想到一穿上女裝,竟這般漂亮,忽然理解萬歲爺的心思了,這小子投錯了胎,本來就該是女的。
皇上目光晶亮:“小林子這麼一打扮,倒讓朕有些認不出了。”
林杏咳嗽了一聲:“萬歲爺莫打趣奴才。”
皇上站了起來:“有這麼個漂亮解語的丫頭,真是本公子的福氣。”
皇上微服非同小可,除了成貴跟自己隨侍之外,還有兩個僞裝成家丁的大內侍衛,林杏還感覺,她們周圍肯定還有不少高手,隱在人羣中暗中保護,畢竟變態沒有兒子,要是真出了什麼岔子,大齊雖不至於亡國,太后娘倆肯定吃撈麪了。
皇上微服的地方是狀元樓,就在上回林杏跟杜庭蘭吃飯的羊肉館不遠,緊鄰的一條街就是貢院,故此,這狀元樓就成了趕考舉子最常來的地兒,招牌吉利,誰都樂意討個好彩頭,湊到一起,也不是爲了吃飯,談天論地,交朋好友,疏通關係,這狀元樓活脫脫就是一個小型社會,形形色色的人都能在這裡找着。
皇上定的是樓上最好的包間,包間是半敞着的,沒有門,只掛着一個五子登科的門簾子,林杏萬分佩服狀元樓的老闆,太有腦子,把這些舉子的心思吃的透透,包間都是用紗屏隔扇隔開,影綽綽還能瞧見旁邊包間裡的人影兒,說話也聽得分外清楚,樓下散座的人說話聲大點兒,也能聽得見。
故此,這狀元樓是有些吵的,但是沒有一個不滿的,因爲進來這裡都是有目的的,找門路,疏通關係,就得有這麼個地兒才成。
林杏站在皇上身後,有些無聊,皇上從桌的點心盤裡拿了一塊狀元糕遞給她。
林杏滿頭黑線,真拿自己當他的小丫頭了啊,自己就當綵衣娛變態了,接過來吃了一口,卻噎着了,皇上笑了一聲,又把他自己喝了一半的茶遞了過來。
林杏只能在他異常曖昧的目光下,喝了兩口,成貴跟兩個侍衛站在旁邊目不斜視,跟瞎子沒什麼區別
。
或許是自己順了他的意,皇上今天心情極好,臉色也格外柔和,一邊兒瞧着林杏,一邊兒聽着外頭的說話聲。
“幾位兄臺聽說了嗎,皇上下旨重擬了今年的考題,在下有些關係,掃聽了一些消息出來,聽說幾年側重時事策論。”說着嘆了口氣:“在下昨兒一宿沒睡,想咱們寒窗十載,苦讀不輟,爲的不就是金榜題名人前顯貴嗎,咱們念得是孔孟聖賢之書,與時事策論有甚干係,如今,萬歲爺一道聖旨下來,這十年苦讀只怕要付之流水了。”
林杏心說,這人明知狀元樓耳目衆多,卻仍如此不謹慎,即便將來當了官也沒好兒。
忽聽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劉兄此話謬矣,食君祿,擔君憂,乃是爲臣子的責任,我等讀聖賢文章,知孔孟之道,也是爲了天下萬民的福祉,若讀書爲的是金榜題名人前顯貴,豈不狹隘。”
剛那人冷笑了一聲:“我當是誰,原來是杜公子,你杜公子家資萬貫,出身不凡,自然說的好聽,我等寒門子弟,自己一家子吃飽穿暖都難,哪還有心思理會天下萬民,若不是爲了人前顯貴,跑京城來做什麼,在下沒有杜兄爲天下憂而憂的高風亮節,不堪爲伍,告辭了。”
聽見蹬蹬下樓的聲音,估計是走了,林杏暗暗點頭,這個人雖言辭激進,說的倒是大實話,林杏相信,絕大多數趕考的舉子,都是他這種心態。
皇上看了她一眼:“小林子,你說剛那個舉子若是當了官是貪官還是清官?”
林杏:“窮人乍富,一朝顯貴,必是個大大的貪官。”
皇上哼了一聲:“這是讀書讀傻了,連讀書人最基本的氣節都沒了,再讀多少聖賢書也是個廢物。”叫過成貴吩咐了幾句。
成貴出去,不一會兒領着兩個人走了進來,林杏心說,還真都是熟人啊,一個是杜庭蘭,另一個就是自己正月十五,在前門大街救下的那個姓文的神經病。
兩人看見林杏,也是一愣。
皇上開口道:“在下嶽錦堂,聞聽兩位兄臺高論,心下大爲傾慕,故此讓管家請來一敘,冒失之處還望兩位兄臺莫怪。”
見他們定着林杏看,臉色有些沉:“兩位兄臺盯着我這丫頭,莫非曾經見過?”
杜庭蘭開口道:“公子莫怪,前些日子燈節兒,我與文兄相約觀燈,不想文兄忽犯急病,得一位姓安的公子相救,方保住性命,因見這位姑娘跟安公子頗像,心下訝異,故此多有冒犯。”
皇上瞥了林杏一眼:“想必兄臺認錯了,我這丫頭雖有些頑皮,卻從未出過府門,今兒是頭一次,給她纏的緊了,才帶她出來見見世面。”
林杏心說,誰纏你這變態了,不是你逼着,老孃纔不樂意跟你出來呢,美男在跟前兒都不能多看,有什麼意思。
不過,杜庭蘭倒是挺聰明,見皇上不想他們注意自己,便不再看自己,只跟皇上談論天下大事,姓文的倒是時不時會看自己一眼,眼裡充滿疑惑。
皇上談興甚濃,跟杜庭蘭說的甚爲投契,相比之下姓文的就失色多了,不過,當皇上說起淮河氾濫之事,姓文的忽然跟打了雞血一樣,滔滔不絕。
林杏聽了聽,的確頗有見地,看了杜庭蘭一眼,終於明白,那天他說姓文的有大才,是指的這個。
這個杜庭蘭倒挺聰明的,知道淮水氾濫是皇上的一塊心病,這姓文的有這樣的本事,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故此,早早交好,這杜庭蘭的心機不容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