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有人盯着自己,林杏睜開眼看着炕邊的人:“你是在炫耀自己的功夫嗎,還是說專門就喜歡幹這種偷雞摸狗的勾當。”
劉玉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一聲不吭,林杏打了哈氣:“你隨便看,走的時候記得把窗戶關好。”翻個了身臉朝裡睡了。
林杏是真睡着了,不是假裝,今天晚上逛的實在累,只不過,忘了人的習慣有時非常可怕,尤其睡着之後,感覺身後熟悉的溫暖,下意識就靠了過去,這一宿竟睡得極安穩。
早上醒過來的時候,看着旁邊明顯有人躺過的地方,直運氣,林杏實在理解不了劉玉,不是跟他那個什麼姐姐逍遙自在去了嗎,又跑回來做什麼?
子苓偷瞄了她一眼:“那個,早上我看見昨天那個人從窗戶飛出去了,嚇了一跳,是不是找衙門的人來
。”
林杏搖搖頭:“你就當沒看見他。”擡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那個人這兒有點兒毛病,好了,趕緊叫川貝給我下面,就吃他昨天做的那個擔擔麪,一會兒吃完了得去回春堂看看。”
子苓愣了愣:“林哥哥莫不是病了,不然去回春堂做什麼?卻猛然想起昨天林杏救了那個讀書人,醫術高明,哪還會找別人瞧病,忙閉了嘴。
林杏洗了臉,把手裡的帕子遞給他:“回春堂有你林哥哥入的股,明天開始我教你們幾個算賬,以後回春堂結算進來的銀錢,都得過你們的手,家裡的日常開銷也需弄清楚了,雖如今就你們呢幾個,以後可不一定,等以後林哥哥買個大宅子,你們幾個就是府裡的管事,賬目進出清楚明白,纔不至於亂了,對了,你可識字?”
子苓忙點頭:“之前學過幾天。”
林杏點點頭:“你得空兒教教他們幾個,連字都不認識怎麼看賬管事兒?”
子苓眼睛都亮了,前兩天跟着林杏賭錢玩樂,還當這位就是個不務正業的性子呢,琢磨着太監大概就這樣兒,還怕哪天這位手裡的銀子敗光了,就會把他們幾個轉賣出去,今兒一看,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兒,雖是宮裡的太監,這位本事可不小,醫術通神,還有做買賣生錢的門路,倒是個長久經營的意思。
雖喜歡動手動腳,對他們幾個卻好,其實也沒怎麼樣,就是好玩的親親臉,摸摸手,比起那些小館子裡的男客,這個主子好上太多了。待看到體面的回春堂,心裡就得了計較,越發定心的跟着林杏。
丟了宮裡的供奉,國安堂經營不下去,馮家爲了避風頭,匆忙典賣了藥鋪回鄉避難去了,回春堂這個百年老號轉了一圈,又重新回了張家手裡。
回春堂的老牌子一掛上,主顧就上門了,這就是百年老號的底蘊,不是國安堂能比的,過多少年老百姓都認。
林杏邁進來,四下看了看,藥櫃這邊兒跟坐堂大夫哪兒都排着隊,賬房先生手裡的算盤扒拉的噼啪響,雖是新開張的買賣,卻井然有序絲毫不亂,就知這掌櫃的張思成選的不錯。
夥計見他穿的體面忙招呼:“這位公子您是瞧病還是抓藥,瞧病這邊兒,抓藥您可在這人排着,我們回春堂的夥計手底下利落,您別看排着隊,一會兒就能倒您了。”
夥計正熱情的招呼着,張思成正好走進來,看見林杏臉色一喜:“林兄弟真是你,這些日子聽不見你的信兒,可把我擔心壞了,走,咱們裡頭說。”讓着林杏去了後院。
夥計撓撓頭:“這位公子是東家的朋友?”
掌櫃的點點頭:“這位是咱們回春堂的大股東,以後眼睛睜大點兒,這位再來直接讓進去。”
夥計愣了愣:“不說咱們回春堂的大股東是宮裡的御藥房的大總管嗎?”
掌櫃的擡手就給了他巴掌:“胡說什麼,大股東就是大股東,什麼大總管,這話再叫我聽見,就滾回家種地去。”夥計急忙閉了嘴。
一個夥計從後頭出來:“掌櫃的,東家叫您過去。”掌櫃的急忙往後頭去了。
林杏跟着張思成進了回春堂後院,才知道這鋪面爲什麼值錢了,前頭的門面位置正,剛好在兩條路的岔口上,四通八達,人來人往,最是熱鬧,這後院卻又鬧中取靜,僻處兩個老大的院子,蓋着整齊的青磚房,一邊兒是夥計的住處,一邊兒是存放藥材的庫房,中間一間屋子是個小廳
。
張思成讓着林杏坐下,差了個夥計去叫大掌櫃,方道:“前些日子聽說林兄弟去了灑掃處,勞煩孫世伯幫着掃聽了幾次,孫世伯說你這事兒是皇上親自發落的,沒人管的了,我這心裡急的什麼似的,不想,你就出來了,倒是怎麼回事?”
林杏笑道:“宮裡當差,今兒不知明兒的事兒,能過一天是一天,進了灑掃處倒好,不然,我還出不來呢,如今名兒掛在安樂堂,我在安樂堂前的衚衕裡買了個院子住,以後出來進去的反倒自在。”
張思成是生藥局的人,自然知道安樂堂是怎麼回事,一想就知道林杏是託病出來的,才放了心。
說起囤藥的事兒,大掌櫃正好進來,張思成笑道:“這是我的族弟思遠,雖說學了幾年醫,卻跟我一樣無大成,倒是買賣一道歷練了出來,我在生藥局總不得閒,就讓他看着鋪面當了大掌櫃。”
張思遠上前見禮:“思遠見過林公公。”
林杏:“大掌櫃別客氣了,如今出了宮就別叫公公了,讓人聽去不好。”
張思遠倒精明,立馬道:“思遠見過林公子。”
林杏點了點頭:“咱們去瞧瞧藥庫吧。”
張思遠引着兩人進了旁邊的院子,叫看庫的夥計開了鎖,不免有些擔憂的道:“咱們囤的藥是不是太多了點兒,庫裡可都滿了,這眼看着就開春了,若今年的新藥下來,這些陳藥可砸咱手裡了。”
林杏抓了把黃連看了看成色,暗暗點頭,張思成倒是行家,囤的都是最好的一等貨,聽見張思遠的話,笑道:“放心吧,如今御藥房的生藥都從回春堂走,多少存貨都出的去,之所以囤這些藥就是怕今年的收成不好,雪大,易鬧災,這不管是旱是澇,都會影響新藥的收成,估摸着,兩年內再也見不着這麼好成色的黃連了,儘管收,銀子不夠,我哪兒還有一些,先拿來使着,地兒不夠,就賃個庫房,不過,這些藥得勤倒蹬,萬萬不可受潮,另外,也可多炮製一些常用的中成藥,例如清溫散,祛暑丹這類的。”
張思成點頭:“我們家原是有成藥作坊的,專門炮製成藥,後馮家出了壞門,衙門尋藉口封了,加上回春堂落在馮家手裡,單留着成藥作坊也沒什麼用,就關了,不過,幾個手熟的夥計卻仍在家裡養着呢,家父臨去前一再交代,只我們有口飯吃,就不能薄了那些夥計,我這兒正想着等回春堂調理順了,便重開成藥作坊呢,只是我張家歷來是以生藥起家,雖祖上出了幾位神醫,卻並未承繼下來,成藥方子也遺留的不多。”
林杏看着他笑:“思成兄還真是守着金山要飯,孫大人可是太醫院院正,御藥房的御藥,大都是孫大人經手研製出來的,孫大人跟令尊交情莫逆,兩家更是世交,幫這點兒小忙還不容易,御藥房的御藥方子雖不能整個拿出來,只稍做改動,增減一兩味藥,換個名兒不就得了。”
張思成蹭的站了起來:“林兄弟先坐着,我這就去找孫世伯。”不等林杏再說話,人已經走了。
張思遠忙道:“林公子莫怪,兄長一直心心念念着重開成藥作坊,這一有主意就什麼都顧不得了。”
林杏:“思成兄倒是個急性子。”
兩人正說着,外頭夥計跑了進來:“掌櫃的您快去瞅瞅吧,外頭來了個蠻橫的書生說要砸咱們回春堂呢。”
張思遠一驚,忙出去了,林杏也好奇的跟了出去。
一到外頭就見坐堂大夫哪兒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林杏跟着張思遠擠了進去,看見坐堂老大夫看病的桌子都倒了,寫方子的筆墨紙硯落下來,潑了一地墨汁。
老大夫年紀不小了,看着得有七十多,氣得鬍子直抖,指着書生:“爾一個讀書人,怎如此蠻橫不講理,你是大夫我是大夫,你怎就知我,開的方子不對症?既你自己會瞧病,還來回春堂做甚?”
那書生道:“我這病本不就不是什麼大病,不是杜兄非勸着我來回春堂,我纔不來這兒找不痛快呢,你們當大夫開藥鋪的最是黑心,明明小病非要當大病治,明明開便宜藥就能好,非要挑着貴重的藥開,就爲了賺銀子,你給我開的那什麼虎睛丸,一粒要一兩銀子,你讓我吃二十一粒,豈不就是二十一兩銀子,又不是人蔘靈芝草,世上哪有這麼貴的藥,不是黑心是什麼,今兒不給我個說法,我就去報官,看不封了你們這黑字號,如今想來,昨天在前門大街救我的那個人,弄不好也是你們一夥的
。”
林杏愣了愣,子苓靠近自己耳邊道:“林哥哥,這不是昨兒晚上您救的那個書生嗎,還真不知好歹,您救了他的命,他倒一點兒都不領情,反懷疑您是騙子。”
張思遠一聽報官,心裡可打了個突,雖說官府都打點過了,到底是買賣家,最好還是別沾上官司,名聲不好聽,忙一拱手:“這位公子,在下是回春堂的掌櫃,您對本店有什麼不滿,可對在下說,在下一定給您滿意的答覆。”
那書生看了他一眼:“我就是想知道,你們這大夫爲什麼給我開這麼貴的藥?昨天前門大街那個小子是不是你們一夥的?”
張思遠客氣的道:“這人太多不好底細說,不如公子跟我進裡頭再仔細商談。”
張思遠話音未落,就給那書生打斷:“就得人多才好,讓別人都看看,你們回春堂是個怎樣的黑心藥鋪,我哪兒也不去。”
張思遠不想他如此難纏,正不知如何是好,林杏開口道:“這位公子,你口口聲聲說什麼黑心藥鋪,要騙你的銀子,依我瞧,大夫開的虎睛丸正對你的症候。”
書生上下打量她一遭:“你又是誰?莫非跟這藥鋪也是一夥的。”
林杏:“觀你面色,必有積熱藏於內,若我沒猜錯的話,你今早是否流過鼻血?”
書生一愣:“你,你怎麼知道?”
周圍人都好奇的看着林杏,林杏卻看向老大夫。
老大夫開口道:“剛老夫切你的脈象,乃積熱內蘊動血生痰之症,若不及早治,必成頑症,因此才用虎睛丸,虎睛丸對風癇之症有奇效,正對你的病症,不想你卻以貴爲由,胡鬧起來,當真有辱斯文。”
書生:“便如此,什麼藥這般貴,竟要一兩銀子一粒。”
林杏道:“這個在下倒是知道,這虎睛丸,顧名思義,自然需虎睛1對,再有硃砂半兩,麻黃半兩,鉤藤半兩,鐵粉3分,防風3分,子芩3分,川大黃3分,龍齒1兩,銀屑3分,梔子仁3分,羌活3分,柴胡半兩,白鮮皮半兩,牛黃半兩,雷丸半兩,沙蔘半兩,細辛1分,石膏1兩,川升麻半兩,蚱蟬4枚,更要精細研磨,費時炮製方可成藥,先不說別的,就是這一對虎睛,可是你那二十兩能買來的嗎,一兩一粒已是極便宜公道的了。”
書生臉色通紅:“你,你胡說八道,哪有這樣的藥,況且,我覺得自己好的很,根本不用吃這樣刁鑽的藥。”
林杏挑眉看着他:“既然你好的很,來回春堂做什麼,逛景兒也沒說往藥鋪來的。”
正說着,忽擠進來一個人:“文兄不可莽撞。”看見林杏不禁道:“公子原來是回春堂大夫,文兄,快來謝過這位公子,若不是這位公子巧施妙手,爲你吸出喉中血痰,文兄之命休矣。”
那書生指着林杏:“昨天晚上真是他?他跟回春堂不是一夥的嗎?”
林杏看了他一眼:“早知你是個這麼糊塗人,昨兒我真不該多管閒事,就讓你抽死,倒省了許多麻煩。”
“你,身爲大夫,濟世救人乃是本分,怎可這般說話
。”
林杏嗤一聲樂了:“那在下可要問問了,身爲讀書人的本分是什麼?難道不該是讀聖賢文章,行君子之風,你如今跟個潑婦罵街似的,在回春堂又喊又叫的,老大夫說你一聲有辱斯文,是人家有涵養,照我說,你這樣的就是斯文敗類,便是再讀一百年聖賢書,也是狗屁不通,趁早回家種地抱孩子要緊,你這樣的人要是高中當了官,可真是老天不開眼。”
“你,噗……”書生一口血吐了出來,人仰倒在地上。
衆人嚇了一跳:“壞了,出人命了。”
林杏卻叫子苓去捏他的人中:“哪有人命,他好的不能再好了。”子苓捏住那書生的人中,果然,人醒了過來,忽捂着胸口喘了口氣:“怎竟如此暢快。”
林杏翻了白眼:“廢話,痰吐出來了能不暢快嗎?”
老大夫看向她:“這位公子果真醫道通神,竟用此法激出他藏於內的瘀血。”
林杏道:“這人本就積熱內蘊,卻又妄動肝火,血熱生痰,那不是瘀血,是摻着瘀血的痰。”說着蹲下看着書生:“不過,我剛說的話也不全是爲你治病,奉勸你一句,別考了,回家吧,你這樣的人回家種地比較安全,當了官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站了起來:“虎睛丸的藥錢省了,換成診費,算你便宜點兒,就收你二十兩好了,若是沒銀子也容易,就在這回春堂一個月夥計,要知道夥,計的工錢一年也就一兩銀子,你賺死了。”
那書生一張臉都有些發紫了,指着林杏半天說不出話,忽的從自己的包袱裡翻出一方硯臺,氣哼哼的丟給子苓:“這個總能抵得上二十兩銀子了吧。”撂下話轉身走了。
子苓拿着硯臺有些不知所措:“這硯臺……”
林杏接過來看了看:“雖成色差了些,倒是貨真價實的洮硯,我正愁沒硯臺用呢,這個拿回去先湊合着使。”
杜庭蘭忙道:“安公子且慢,實不相瞞,這方洮硯乃問文兄祖傳之物,便忍飢挨餓之時,也未舍當了換取衣食果腹,如今一怒之下抵了診費,回去必然後悔,不如在下給公子二十兩銀子,公子把硯臺交給在下還於文兄,也免得文兄愧先祖。”
林杏的目光在他臉上轉了一遭,笑眯眯的道:“你倒是挺夠朋友的,不如這麼着,二十兩的診費就算了,你要是真有心替貴友謝我,不如請我吃酒。”
杜庭蘭笑了一聲:“如此,安公子請。”
地兒是杜庭蘭挑的,地點頗佳,臨着後窗正是筒子河,林杏把窗戶開了一條縫,往外瞧了瞧,落了小雪,雪花灑灑洋洋落在冰面上,如三月的漫天亂舞的楊花,美的緊不過也冷的要命。
一陣北風過來,急忙把窗戶關上,在底下的炭盆上烤了烤手,四下看了看:“這裡倒與別處不同?”
杜庭蘭笑道:“這是京裡新近開的館子,專賣羊肉鍋的,聽說是從宮裡傳出來的新吃法,把羊肉片成薄片,在開水裡涮熟,沾着芝麻醬料,倒別具風味,尤其適合冬月裡吃。”林杏心說,這事兒倒傳的快。
不大會兒,夥計端了暖鍋子上來,羊腿切的飛薄,上了兩大盤子,然後是冬白菜,粉條,另上了一壺酒,林杏吃了兩口羊肉就放下了,只吃白菜,羊肉不對味兒,有些羶,遠沒有宮裡的好吃,倒是小料調的還不錯,酒也過得去。
林杏喝了口酒,看了對面的美男一眼,美男吃羊肉鍋竟然一點兒都不狼狽,那股子儒雅清貴,彷彿已侵在了骨子裡:“杜公子是來京趕考的嗎?”
杜庭蘭點點頭:“如今在京的讀書人大概都是來趕考的吧,安公子難道不是?”
林杏搖搖頭:“我可不是讀書人
。”
杜庭蘭:“對了,安公子是大夫。”
林杏:“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其實,我就是一個遊手好閒無所事事的,不比杜公子身懷鴻鵠之志,我等燕雀之屬怎能相比。”
杜庭蘭:“安公子自謙了,安公子回春妙手,乃在下生平僅見,堪稱神醫。”
林杏眨眨眼:“既得公子如此盛讚,也不能白吃了公子這頓請,不如就給公子瞧瞧脈吧。”
杜庭蘭略愣了愣,卻仍把手腕遞了過來。
林杏心說,還真是一雙漂亮的手,倒想起了宮裡的變態,要說皇上也算頗有姿色,尤其那雙龍爪,極好看,有時候,林杏看着看着就恨不能上去摸一把,只不過,一想是變態皇帝的,就打消了念頭。
林杏從他手背上摸過去,在腕子上按了按:“杜公子雖有鴻鵠志,也需放鬆心情爲上,刻苦攻讀,更需勞逸結合,杜公子當注意休息。”
身後的子苓嘴角抽了抽,若不是親眼見過林杏救治那姓文的書生,就聽這兩句話真以爲林哥哥是個江湖騙子呢,這兩句話簡直就是萬金油啊,如今在京的舉子,哪個不是刻苦攻讀日夜不輟,這不廢話嗎。
手也摸了,酒也吃了,美男也看夠了,林杏站了起來:“今兒勞杜公子破費,在下這裡祝杜公子蟾宮折桂金榜題名,這就告辭了。”
轉身匆忙下了樓,上了馬車吩咐馬藺快些,進了家直奔茅廁去了。
子苓跟馬藺對看了一眼,心說,要不這麼急呢,原來是讓尿憋的,自動自發的理解爲,林杏不再外頭解手是就怕別人看出她是太監。
林杏從茅廁出來,鬆了口氣,以後再出去,茶啊酒的真不能多喝,忒不方便,還妨礙自己跟美男相處,想到杜庭蘭那張俊臉,真有些勾心思。
晃出來,正想研究晚上吃什麼,忽的劉二跑了進來:“林公公,您快回安樂堂吧,剛宮裡傳了信兒,大總管眼瞅就到了。”
“他來做什麼?”
劉二拖着他往外走:“十有*是衝着您林公公來的,一會兒要是不見您在安樂堂,可麻煩了。”
林杏只能跟着他回了安樂堂,琢磨這十五也過了,成貴選的那些美人也該進宮了吧,怎麼又想起自己了。
以林杏琢磨,經了上一回,變態除非真好了男風,不然,絕不回再招自己進宮,自己如今的存在就是皇上心頭的一根刺兒,想□□卻又捨不得,不拔又疼,想幸自己,又下不去手,不幸吧,還饞得慌,林杏都替他糾結。
成貴一見林杏滿面紅光,還隱約帶着些酒氣,就知道這位根本就沒病,即便有病也早好了,這就是不想回宮呢,今兒卻由不得她了:“小林子快隨咱家回宮,出大事兒了。”
林杏目光閃了閃,心說,就算出了天大的事兒跟自己有什麼干係,開口道:“大總管,不是奴才不跟您去,奴才這還病着呢,病沒好哪能回宮,回頭再過了病氣給萬歲爺,可是殺頭的大罪。”
成貴皺了皺眉:“萬歲爺口諭,擡也得把你擡回去。”
林杏在心裡罵了句娘,死變態怎麼就不消停呢,美人如雲,想幸誰幸誰唄,跟自己這兒裹什麼亂。
見自己再不走,成貴就要讓小太監動手的樣兒,只得跟着他走了,一路還琢磨能出什麼大事,看成貴的臉色,絕不會好事兒,難道皇上得了什麼急病,要一命嗚呼了,不能吧,真要是得了急病也不該找自己啊
。
跟着成貴進了御藥房,瞧見太后老妖婆跟變態皇上這對母子檔又高坐在上,林杏心說,這是要三堂會審不成,看見旁邊站着的孫濟世跟跪着的馬元之,眼珠轉了轉。
孫濟世有些呆呆的,不知想什麼呢,馬元之卻有些得意之色,林杏心裡咯噔一下,莫非馬元之這蠢貨還能出什麼幺蛾子不成。
正想着,太后開口了:“果然又是你這狗奴才,竟敢在皇上所用御藥之中下毒,該當何罪?”
林杏心說這老妖婆還真是見縫插針一點兒空都不落,只不過蠢的不可救藥,真不明白這樣的智商,跟變態鬥什麼勁兒,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趕緊找地兒貓着去得了。
“太后娘娘的話奴才不明白,奴才如今已發落到了灑掃處,又出宮在安樂堂養病,這下毒之罪從何而來?”
太后冷笑了一聲:“你倒是會裝糊塗,馬太醫你來說。”
馬元之咳嗽了一聲:“奴才在新進的生藥中發現了雷公藤,心裡不免疑心,怎進這樣的有毒之藥,便留心查了查,不想,卻在萬歲爺所用御藥之中發現了雷公藤,又聽說萬歲爺發落了林公公,想必林公公懷恨在心,加之精通醫術藥理,便利用雷公藤來毒害萬歲爺。”
林杏聽完忍不住樂了:“馬太醫你這做夢呢吧,咱家都離開了御藥房,這生藥中發現雷公藤跟咱家還有甚干係,再說,即便生藥中有雷公藤,又有什麼新鮮的,莫非馬太醫不知雷公藤是毒也是藥嗎,對於風寒溼邪,肺癆之症有奇效,且有除蟲的功效,馬太醫指認這些莫須有的罪名,豈不可笑。”
馬元之:“那萬歲爺的御藥裡怎會有雷公藤?”
林杏看了孫濟世一眼:“你怎知萬歲爺的御藥裡有雷公藤?”
馬元之卻道:“是,是我師傅親口告知,說是你跟他老人家說的,師傅還特意提醒我,不可把雷公藤認作天仙藤,你明知萬歲爺的御藥之中有雷公藤,卻不稟明,按的什麼心不用想也知道。”
說着一雙眼瘋狂又惡毒的瞪着林杏,林杏忽想明白了,自己是提醒過孫濟世,卻是讓他小心馬元之,而馬元之卻是孫濟世的嫡傳弟子,擱在身邊教化多年,師生如父子,難捨也在情理之中。
想必孫濟世生怕馬元之一步踏錯萬劫不復,便在他還沒下毒之前,就先提醒了他,不可把雷公藤錯認成天仙藤,若那時候馬元之正好給太后煽動的準備在御藥里加料,給孫濟世這麼一說,自然大驚。
孫濟世是想保住自己的弟子,卻不知馬元之如今恨自己入骨,哪會輕易善罷甘休,便也藉機來了個將計就計,把屎盆子扣到了自己頭上。
先不說這毒是誰下的,單說自己明明知道御藥中有雷公藤,卻不稟明皇上,這就是殺頭的大罪,不過馬元之蠢就蠢在,怕只這一項罪名弄不死自己,又自導自演的加了一個投毒,這就讓自己有了可分辯的機會。
孫濟世大概也沒想到自己徒弟如此狠毒愚蠢,所以才發呆的看着馬元之,想到此,林杏道:“太后娘娘,萬歲爺,御藥之中的雷公藤的確是奴才發現的,當日萬歲爺體恤,賜賞奴才天仙丸醫治腹痛,因奴才通藥理,才發現其中竟隱約摻如少許雷公藤,之所以未稟明萬歲爺,是因此事若宣揚開,不利查出幕後黑手,加之跟孫大人悄悄徹查御藥,發現並非全部天仙丸裡都摻有雷公藤,而是分月的,大約三月一批的御藥之中才會發現,更覺此事蹊蹺,便想此人加入雷公藤的目的,倒讓奴才想到了,這般少的雷公藤,根本不可能毒害的了萬歲爺,卻有一個特別的用處,若吃一次,可避子三月。”
太后臉色微變,之所以聽了馬元之的計策,就是覺得林杏這奴才雖懂些藥理,卻並不知雷公藤可避子的用處,如今被他如此精確的點出來,頓覺不妙,站起來道:“哀家有些犯頭疼,這就回慈寧宮了,小林子是皇上跟前兒的人,這件事皇上瞧着料理就是,快扶着哀家回宮
。”
“太后,太后您不能走啊。”一見太后要撤,馬元之急了起來,他可知道皇上對林杏的意思,太后一走,有自己的好兒嗎,更別說,如今翻出避子的事兒,這可是絕皇嗣的大罪,忙跪行幾步攔着太后。
太后哪會搭理他,先保住自己要緊,叫身邊的嬤嬤拉開他,快步離了御藥房。
馬元之雖有些頹然,卻想反正自己沒有下毒,這罪名無論如何也不會扣在自己腦袋上,正想着,忽孫濟世跪在地上:“微臣欺瞞皇上,罪不容誅,請萬歲爺賜微臣一死。”
林杏一驚,好容易御藥房這條財路捋順了,孫濟世這是鬧哪兒出,他要是獲罪,自己這財路不就斷了嗎,忙道:“萬歲爺,此事與孫大人無干,乃之前的二總管王直與太醫院副院使馮國安,暗地裡做的手腳,孫大人雖是太醫院院正,萬歲爺所用御藥卻不知多少,若有心做手腳,如何防的住,更何況,這人還是御藥房的總管跟太醫,孫大人雖有校驗失察之罪,卻罪不至死,且一力揪出馮國安這個害羣之馬,論起來也算有功了。”
半天不見皇上說話,略擡頭,卻見皇上盯着自己,臉色不怎麼爽,林杏急忙低頭:“小林子,看起來這些日子你倒是過的不錯,朕倒是奇怪了,安樂堂養病還能養出幾分酒氣來,還是說朕的鼻子不靈了。”
林杏咳嗽了一聲:“回萬歲爺,奴才最近受了寒,腿腳兒有些疼,便飲了一些牛膝酒治病,並非故意飲酒。”
“牛膝酒是什麼東西?能治病?”
成貴低聲道:“回萬歲爺,這牛膝酒的確能治腿腳疼,前次老奴犯了舊疾,便是林公公送來的牛膝酒治好的,極靈驗。”
皇上哼了一聲:“你還真老實,這奴才心眼子最多,說話之前早不知在心裡過了多少遍,自然不會讓朕逮了漏兒。”
林杏聽這話兒怎麼有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呢,還是說自己聽差了,再說,這時候不該專注於被下藥絕嗣之事嗎,自己喝點兒酒能跟絕皇嗣的事兒比嗎。
馬元之一看林杏又要得寵,急忙道:“林公公倒是撇的清,到底也免不了知情不報之罪。”
林杏看了他一眼:“馬太醫緣何如此恨咱家,莫非咱家把你爹弄死,娘強,奸,兒子扔井裡了不成。”
噗嗤……林杏一句話周圍小太監都忍不住笑出了聲,給成貴冷光一掃,忙收了聲。
馬元之臉色通紅:“微臣只是就事論事,並非爲報私仇,更何況我與林公公,一個是太醫,一個是奴才,怎會有私仇?”
林杏點點頭:“沒私仇,馬太醫都這麼玩命的給咱家使絆子,要有私仇,估摸咱家早死八回了,你害咱家沒什麼,誰讓上回在欽天監陳大人府上,咱家逼着你給咱家磕了三個頭呢,你覺着屈辱,想找回場子也情有可原,卻,孫大人乃是你的授業恩師,有道是一日爲師終身爲父,你就是這麼恨你爹不死的嗎,這世上真有你這樣無情無義的白眼狼,實在叫咱家開眼了。”
馬元之臉如死灰:“微臣是忠君,若明知師傅有錯卻隱瞞,豈不是欺君嗎。”
林杏哧一聲樂了:“養你教你,待你如親子的師傅你都能背叛,談什麼忠君,這不扯淡嗎,馬元之就別自欺欺人了,你覺着孫大人跟咱家走的近些,早存怨恨在心,藉着給咱家使絆子的機會,順便除了你師傅,你就能依靠太后娘娘光明正大的上位了,打的好算盤啊。”
皇上臉色沉了沉:“孫濟世雖有失察之罪,卻能及時改正,揪出王直馮國安等逆賊,也算功過相抵,罰俸一年,馬元之,雖出於忠君之意卻懷背師之心,且嫉賢妒能,其心不正,雖罪不至死,卻不得不罰,賜宮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