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一峰劇烈搖晃,大石滾滾剝落,煙塵大作,轟隆不止。山峰外的鵝毛大雪仍在飄着,斷然沒有停止的跡象。
紛紛揚揚的大雪沒有侵入一峰,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一峰山巔屹立的大明王法相頂天立地,氣勢沖霄,狂暴的強者威壓以一峰爲軸心四散開來,通天徹地。
一隻黑鷹隼翱翔於風雪中,啾啾嘶鳴,如一顆遠行千里的眼球,當下這隻鷹隼低空盤旋,繞飛一峰山腳。
山道上有一匹烏黑駿馬,輕輕踏蹄,打着響鼻,呼出的白氣立馬被風雪撕碎,黑馬上坐着一位手持繮繩的高大黑袍,黑袍籠罩全身,一股恐怖的氣息以黑袍爲圓心擴散四周,未曾見到這位高大黑袍人釋放護罩,方圓近乎三丈風雪不得侵。
樹枯鷹眼疾,雪盡馬蹄輕。
高大黑袍人擡頭看向那山巔的法天相地,注目良久,末了微微低頭,嘶啞開口道:“風雪下得更大了,這一次能下多久?!”
自問無人答,低語無人聽。
微微扯了扯繮繩,黑亮駿馬通靈,瞬間明瞭背上主人的意思,馬蹄響起,叩在了山道尺雪中,一蹄一坑,一馬一人,漸行漸遠。
風雪下於一峰外圍,依舊不侵山峰,只是更加狂暴了。
亂風亂雪迷人眼!
…………
黑龍大殿,客殿。
身披青色長棉袍的俊逸男子站在庭院尺雪中,旁邊放着一個漆色亮麗的木質食盒。
男子弓着身子,並沒有披蓑衣戴斗笠,任由鵝毛大雪肆無忌憚拍打而下,男子就這麼安靜地低頭端詳石階,似乎在窮究其紋理脈絡。
男子面朝房屋躬身,他當然不會無的放矢,他知道里面有人,裡面也知道門外有他,似乎在比拼耐力。
風雪呼嘯嗚咽,庭院靜謐無比。
客殿有很多美婢侍女,都不敢進入這庭院,她們知道這間小院落住着一個很怪的黑袍人,黑袍陰森,脾氣暴戾,在一個同行付出生命的代價後,她們便知這裡間的黑袍不得忤逆叨擾,因此她們不曾進入。
但衣食住行,吃飯可不好解決,這種難題在一衆美婢間真是一籌莫展,在忐忑彌留之際,一襲青衣俊逸男子接過手中,溫言幫忙解決。
三族測試到如今已逾半旬,這青衣男子每次親力親爲端茶送水,這讓一衆靚麗侍女很是不好意思,她們雖不是禁氏族人,但從小被培養侍客之道,不說大學問,琴棋書畫也略知一二,因此越發覺得羞愧難當。
那青衣男子還曾笑着解圍,言稱自個做這種事做習慣了,一天不做反而覺得不好意思,渾身不得勁兒。
衆侍女掩嘴一笑,搖曳生姿,心裡免不了腹誹書中言語說什麼君子遠庖廚之類的屁話,真正當家作主,方知油鹽貴,這位青衣俊逸公子當然不在此列,她們私下閨中密語,少不了以男子爲話題。
這不,看到男子躬身杵在風雪中,她們越發惱恨那黑袍的言行,但敢怒不敢言,一張張俏麗的臉蛋上被憋得通紅,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冷的。
兩兩對望,都是瞧出了眼眸中的擔憂與不忍,又想去爲男子撐傘,少受些風雪侵襲,至少心裡也安慰些。
可想的要付出行動卻又是一碼事了,因此不遠處走廊拐角處露出四個翹首以盼的腦袋,各自伸長脖子投去憂心的眼神,剪水秋眸中氤氳成霧。
最後一個腦袋,漂亮眼眸中露出堅毅,卻不是去爲那青衣男子遮風擋雪,而是悄然後退,尋那斗笠蓑衣,兀自遠去了。
半柱香已過,青袍男子仍然彎曲着身子,敬意沒有一絲鬆懈,反而越來越濃,似乎不送出腳旁的事盒就於心不安。
男子低頭看着臺階。
不遠處三個腦袋昂首盼着男子。
這時,腳步聲緩緩傳來,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卻不見一人。一個滄桑冷漠的聲音自屋中傳出:“真的決定這樣?”
青袍男子身軀彎得更底了,朗聲道:“做黃雀,食物就那麼多,既然來了,沒有不多拿點的道理,所以此刻出擊最爲適合,至於最後的分食,慢慢吞嚥便是了。而且只有這樣,利益才最大化!”
“走吧!”
話音方落,應承聲便響起。
接着一個黑袍人兀自出現在青袍男子身邊,出現的剎那便絞碎了庭院風雪,一時之間盡是雪花亂舞,好不熱鬧。
黑袍又道:“速度快點!”
話落,人影便不見。
青袍男子慢慢支起身軀,臉上一片平靜,沒有拍去身上的積雪,伸手提着食盒走上走廊,向三位侍女走去。
還未走近,三位鶯鶯燕燕的侍女便淚眼婆娑走來,不住拍打男子身上的積雪,軟糯詢問需要什麼,着涼沒有,一陣唏寒問暖。
青袍男子笑了笑,任由侍女服侍,溫聲問道:“怎麼不見小青呢?”
女子幾人便是一臺戲,以爲這位心繫已久的公子青睞於那個高高的憨傻小青,當下不忘穿小鞋道:“估計是挨不住風雪,想必是回屋暖身去了,這妹妹的身子不太好,身有頑疾,請公子見諒。”
話音溫和軟糯,絲毫不下那管絃之樂,宜人舒心之極。這纔剛開口,另外兩位也急聲切語請公子見諒。
青袍男子笑意更濃,也不去理會女子間的硝煙。
他搖首看天,紛揚大雪磅礴依舊,他看着遠處大明王法相,輕輕嘆道:“天上應該很不錯,我送你們去好了!”
三位美婢沒有察覺話外的意思,一個勁地點頭,想這位公子攜帶她們飛天遊玩,她們可是知道公子是法術高強的仙人,既然是仙人,當然會飛了。
青袍男子輕輕把食盒放在地上,一揮衣袖,竟是踱步遠離。
三位婢女不解,接着疑惑地看着那位傾心已久的公子,噗閃着最後彌留世間的眼眸,紛紛倒地,軀首分離。
庭院不遠處豁開三道瘡口,仿若被利刃割開。
疾風之刃!
大雪沁涼,食盒溫熱。
…………
禁氏主峰旁的低矮山峰,頂部一個倒扣的土培碗。禁八的住戶區!
門外站着一個身披五彩霞衣的老嫗,老嫗杵着一把五彩斑斕柺杖,看着土丘大門,清冷道:“禁八,你是這般待客的?”
老嫗有恃無恐,直呼其名。
“大明法王虛影啊!真是苦了那孩子,哎……”
禁八兀自嘆息迴應,頓了頓,再道:“百年了,見與不見都沒什麼意義!”
老嫗聞言,重重一杵柺杖,怒道:“你個老匹夫,縮頭烏龜,如今人家都打上門了,還在這裡清高,裝高人,你不累?我都替你羞得慌……”
話落,老嫗轉過身,沒有再度理會這個與她有着千絲萬縷關係的男人,搖首盯着那頂天立地的法相,嘴中喃喃,不知所云,最後嘆息自語道“真的是百年之後化作沙?”
正準備遠離這個讓她煩心的地方,禁八又傳出聲音:“黑妹這娃很像你,性格好又大氣,想必以後絕對是持家有道的主,本想我那不成器的孫子禁星將其娶了,也不知還有沒有機會。”
“不要像我就好。有機會時沒勇氣,有勇氣時沒機會。萬萬不要步我後塵!”
老嫗聽着熟悉且滄桑的聲音,她的身體不住顫抖,綵衣飄飛,思緒翻滾跳躍,似乎在緬懷往昔崢嶸歲月。
片刻,老嫗重重嘆息一聲:“我只出手這一次!”
話落,老嫗一把擲出斑斕柺杖,身軀如箭激射而出,穩踏其上,化爲一抹流光,衝向一峰。
土丘再度傳來一聲無比惆悵的嘆息,盡是惋惜悔恨!
………………
禁氏八角塔,不遠處的不知名湖泊。
風雪中的湖泊濤聲依舊,浪花朵朵,散發着自己獨有的魅力,岸邊駐守着一衆禁氏兒郎,刀劍早已出鞘,矗立一旁,嚴正以待。
他們腳下躺着幾十具黑衣人,血液早已凝結,正被風雪悄然緩慢地掩埋之中。肅殺之意凌然。
天空的鉛黑色烏雲越積越厚,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凜冬黑夜卻亮如白晝,世事無常卻有形,各處都有不同的戰鬥,雪天也是血天!
這批屍體便是先前從湖底冒出的黑衣人,舉着高氏的旗幟,剛一現身,便被悄然守住在此處的禁氏修者撲殺一空。
“咚——”
一聲沉悶如雷的響聲自地底傳來,壓抑而沉重。
響聲沉寂,幾息後聲聲如雷,疊加而至,狂暴之極!
湖面轟然上升,拔起幾丈,炸出漫天水花,動靜之大,前所未有。
雷聲漸斂,水花漸歇。
浩浩蕩蕩一排黑衣人浮水而出,踩着步子,鏗鏘拔刀,吼聲滔天,煞氣無匹般衝殺向岸邊禁氏兒郎。
禁氏兒郎可不會束手待斃,血性男兒何懼千軍萬馬,更何況區區幾百黑衣人,立馬不甘示弱對衝而去,瞬間絞殺在一起。
湖中有兩個黑袍人,腳步虛浮與水面,八方不動,看着兩邊的悍勇廝殺,衣袂飄飛,冷漠無語。
兩黑袍正是先行軍的頭領,雷舵主和雷舵主!
不知何時竟是從湖底第三層出來了,端的是匪夷所思。
徒然,湖面光芒大熾,閃現大量符文,水面波紋驟斂,絲毫不起波浪,平靜如水,光滑如鏡。
“吼……”
一聲龍吟自湖底咆哮而出,暴戾無比,歇斯底里!
片刻,吼聲平復。
湖面恢復如初。
而那古雷兩舵主相視而對,低呼驚怒,進而唰的一聲鑽入湖面!
浪花再起,朵朵迴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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