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聲尖利,沖天而起。
那血袍輕咦一聲,對於禁星的哨聲求援不以爲意,眉頭一挑,嘴角微勾,臉上的刀疤似乎都變得和藹些了。
正在他尋思這件小事的時候,地面劇烈地顫動起來,向殿門外看去,只見爲首一名手提一件闊劍的將領率領二百餘人的驍騎轟然而來。
除了當頭的魁梧將軍,全部駿馬輕甲,個個配有一柄制式禁家刀,此刀面闊雪亮,在蓮花落雁兩地享有盛名,三族子弟以持有此刀爲豪,在各家主的協商管教下才掐住了風氣,可見此刀之利,禁家刀又稱蓮花刀。
揹負弓弩的這支騎兵無比震撼人心,猶爲雄壯鋒芒。
血袍眯了眯眼,看着這股浪潮輕笑了兩聲,不知是欣賞還是警惕。一百年,不說斗轉星移也是滄桑變化,一出來看到這些或許他本人覺得很有意思。老辣如他瞬間洞悉目前禁氏的情況,窺一葉而知秋!
魁梧將軍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單膝跪地道:“大人,屬下來遲,請恕罪!”
禁星看着這位二峰主事人柯猛,法體雙休的領頭人,語氣平淡道:“無妨!”
僅僅只有兩個字,一句吩咐都沒有。
柯猛站起身軀看向那詭異的血袍,接着猛地一揚手,二百餘騎踏進殿門圍了上來,拉弓上弦,橫刀立馬,動作井然有序,威猛霸氣。
這些箭束可不是普通的羽箭,不說禁氏煅刀煉箭之法的出類拔萃,僅僅箭束上的符文加持便可見一斑。
禁星小的時候就聽說太爺爺那輩好攻伐,四處爭搶資源就靠的是金戈鐵馬以及族內的鍛造之術,鐵箭刻符便是那次的創新之舉,是血與火之間驗證的利器,百騎武夫配合之下就算十名氣動境修者也休想掙脫,最後致其力竭而死。
看着這般陣勢,血袍只是先前表現了一絲異動,臉上露出了追憶的神采,他視線越過百騎後看向禁星,嘶啞道:“小娃娃,你還真是有點頭腦,爲了破掉內患看來是下了不少的功夫啊,嘖嘖……”
禁星看着血袍面色不懼沉聲開口:“謝前輩誇讚,該來的還是會來,躲不過便只有打!打了再說。”
“你打得過本座?”
“我有信心接最後一招!”
“小心了!”血袍哈哈大笑,笑完之後氣勢一變,血色巨刀炸鞘而出,血袍向着前面禁星一揮,一抹十來丈的紅色刀罡直劈而下。
“放箭!”
中年將軍一聲冷喝,從旁邊馬背上迅猛拿過一杆大戟一擲而出,一個梭形的罡氣刺破虛空,這是柯猛凝聚肉身巔峰小成與氣動境界的最強一擊。
“簌簌——”
弓弦轟鳴,瞬間形成一張滿天箭網,氣勢洶洶。大戟首當其衝,直撲血袍,一時間,音爆此起彼伏,響聲大作。
刀罡已至,大戟只堅持了一息便爆碎開來,刀罡餘勢沖天,兀自畫出了一道弧。
“唰……”
那滿天箭矢被斬斷,前撲的勢頭驟滯,又過一息,勢弱一分。
繼續前衝,直逼禁星。
“鐺!”
洪鐘大呂響起,音波成線,線路之中黑洞浮現,罡風四射,悍然衝向刀罡,兩者相遇,一聲巨響,線斷音止,三息已過,刀勢尚在,再弱兩分。
第二波箭雨來臨,與第一次很不一樣,滿天靈氣激射,連箭成線,進而連線成網,此網電蛇遊走,令人心悸,轉瞬之間轟然罩下。
“轟!”
網刀相遇,一聲巨響,炸出滿天火花。
刀勢不滅,再弱兩分,僅餘五分。
“啪!”
大將柯猛身後的禁星猛地一踏地面,如冬雷轟隆,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血色朴刀閃電出鞘,禁星雙手緊握,匯聚全身精氣神一刀劈去,長虹貫日再現。
刀身顫動,禁星蓄力再發,一連之下,直刺,斜撩,豎劈,回掠等共計十六式,頃刻後一張血色刀網呼嘯而去,聲勢浩蕩。
雙手再變單手,鐵棍炸出腰畔。
禁星雙手紫氣環繞,一擲而出,鐵棍再去,三招連環而至。
這還不止,禁星再度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朴刀上,刺啦啦聲響起,禁星與刀彷彿連爲一體,壓軸掠去。
長虹碎,大日落。刀勢再去一分!
刀網破,黑棍飛。刀勢僅剩三分!
“吼!”
炸喝一聲,禁星連人帶刀劈至。
“轟隆隆!”
禁星虎口碎裂,鮮血直流,彷彿感覺不到疼痛,禁星呲牙角力,兩抹血色刀罡化作了兩個半球,互不相讓。
兩息之後,禁星後退一步,一踏之下右腿沒入地表,竟是用此等霸道法禦敵不退。
“轟!”
禁星刀罡斂去,身如蝦米急掠倒飛。
砰的一聲巨響,石塊飛濺,煙塵四起。
場間幾百雙眼睛齊齊望去,只見殿牆一角灰塵斂去,一人形凹洞深入其中,裡面禁星胸襟之上盡是血水。
血袍看着這般場景,嘆息般搖搖頭刺耳道:“今天又可以大開殺戒了!哈哈……”
話落笑止,血袍看向四周衆人時眼神便充滿了憐憫,巨刀拖地而行,死神的聲音再次響起,沉重窒息之極。
“嗯?”血袍身形驟然一滯,皺眉回首。
“咳……”
禁星一口鮮血噴出,牆內一陣石塊撬動聲,他從裡面走了出來,大口呼吸羸弱地站起,既而肯定無比道:“晚輩接下了這第三招!”
前面兩指算作兩招,這凌厲一刀是終極一刀收割,是第三招。
血袍盯着禁星笑了起來,臉上的刀疤一陣抖動,嘶啞再道:“你想本座放了你們?”
“前輩絕不是信口胡謅之人,晚輩最佩服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另外非常感謝前輩的手下留情!”禁星強忍着身體疼痛,眼神堅定地看着血袍。
血袍深深看了一眼禁星,一抹刀罡閃現,迅疾無比。
“轟隆隆!”
地面一陣搖晃,只見兩百驍騎跟前被豁開了一個巨大的刀口,深不見底,橫亙整個測試會場,恐怖絕倫。
沒有去看衆人目瞪口呆的神情,血袍一步跨出,已至半空,聲音嘶啞不再卻依然刺耳,他吟唱道:“百年老,百年少。百年之後化作沙!千年劫,萬年殤,紀元現,塵歸塵啊土歸土,勘破一切盡虛無……”
聲音散下,血袍不現。
血袍吟唱的時候,禁星體內那受創的地方開始散發出螞蟻搬撕咬的疼痛,不多時禁星感到傷勢神奇地好了不少。
他愣愣地看着血袍離去的方向,雖不知道血袍的境界,但煉神境的測試老者不是一合之敵,可見血袍境界之深!感受着腰畔間朴刀的轟鳴焦躁,深吸口氣的禁星對着血袍方位一揖到底。
片刻後,會場上纔想起倒吸氣的聲音,絡繹不絕,喧囂四起。
會場那處溝壑旁的駿馬踢踏嘶鳴,似乎對着這個冒着寒氣的豁口感到靈魂的顫慄。
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柯猛以及一票騎兵佇立在旁,心顫不已,望着這條溝壑怔怔出神。在場的衆多參與戰鬥的修者都在回憶剛纔的那一幕,那一刀,那個人。
簡直是那些志怪讀本上的大修,禁星看了好幾眼嘆息道:“蓋世大能莫不如是,與天鬥其樂無窮!”
柯猛回過神來,撿過鐵棍和朴刀彎腰遞給禁星,禁星接過後看了一眼打着響鼻的駿馬,他淡淡道:“列隊!”
入鞘刀鳴,馬蹄輕響,不多時兩百餘騎在溝壑前一字排開。
那測試老者和高雄走了過來,投來關切的眼神,禁星衝着高雄道:“高雄,趙靜在醫務處療傷,拜託了!”
高雄鄭重點了點頭,他雖然處在高氏一族,但身份極爲靠外,他本名不姓高,歷年來沒有什麼朋友,他見過太多天資聰慧之輩,但沒有一個人跟禁星一樣不驕不躁,待人真誠,所以他不顧高氏的反對也要來跟禁星說道。
不說投敵報信,也要讓禁星遠離這是非之地,到現在高雄仍記得第二輪時禁星說“加入我”的話語,那種篤定與信任。
被人信任這種感受高雄感受過很多次,卻沒有一次有這般的純粹,所以在那一刻他就把禁星當做了朋友,而如今禁星更是將自己當做值得託付的好朋友,他沒有理由拒絕,士爲知己者死,他不是死士,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爲了自己,也爲了朋友,真好!
沒有注意高雄這般百轉柔腸的心思,禁星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時,兩匹駿馬被柯猛牽了過來,一匹棗紅,一匹亮黑。
“上一峰!”
禁星選了一匹棗紅馬,拉住馬鞍一躍而上,馬兒啾啾嘶鳴,踢踏一陣後便被馴服,測試老者也騎上黑馬。
兩百餘騎的修者看着這一老一少,眼神閃動,原本對禁星當了他們的長官很不服氣,先前看到這位在族內名聲不顯的少年那幾刀,他們心中頗爲震撼,各自心中那種瞧不起便緩緩消散,似乎這少年也不是那麼不順眼。
禁星揚鞭抽馬,率先衝出殿門。
測試場間那些前來觀看的少年男女看着一馬當先的禁星,眼神很是複雜,這是外人傳說的廢材掃把星?沒有人給他們答案,也不需要給!
兩百餘騎轟然而過,緊跟其後。
地面再次顫動起來,轟鳴不止,高雄看了眼身旁幽深的溝壑,再看了一眼馬隊後的揚塵,神采奕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