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狂,落石哮,主峰殿,裂紋上,人影現,紛爭了。
血色刀罡率先而至,滾刀術一出便是連綿不絕,驚濤拍岸,那幾名趙氏黑衣本是強弩之末,如今怎可匹敵此等勢大力沉的招式?
禁星後發而至,搶在了那最後一名的禁氏兒郎面前,血色刀罡閃耀,不到兩息的時間,趙氏三人紛紛人首分離,倒在了血泊中。
禁星一刀杵在身前的大石上,激起漫天石屑,他轉過身來,一把攙扶住即將脫力倒地的禁氏兒郎,臉色柔和,輕聲說了句:“別動,我來。”
話落,禁星就將他以一種最舒服的方式擱淺在大石旁,爲他遮風擋石。
蹲着身子的禁星二話不說掏出了禁八給的丹藥——真氣復元丹。
倒出一粒,伸手示意禁氏兒郎張嘴。
那人也沒客氣,嘴巴自始至終張得大大的,也不知是震驚還是驚訝。
禁星見其神態略微好轉,臉上也不在慘白,他呼出一口氣,微微一笑。他神色莊嚴地看着這位禁氏兒郎:“謝謝!”
那兒郎翕動嘴脣吃驚唸叨了一句不打緊,還準備說些客氣的話,卻不曾想竟是開不了口。
只見,他的身前,那位在三族測試中大放異彩的年少男子半跪身前,長髮披散,俯首道謝。
他再如何不懂人情也知曉此番行禮的沉重,可眼角餘光瞥見那些躺在地上的袍澤,他閉上了眼睛,沉重嘆息了一聲:“應該的,應該的。”
末了,他似乎覺得此話說得有點兒乾癟造次,他又道:“小的禁火火參見大人,護駕不力,還請恕罪。”
禁星二度攙扶住這位不起眼的兒郎,眼神真誠地看向禁火火,咧嘴笑道:“好名字!”
木訥憨厚的禁火火立馬漲紅了臉,都不好意思看禁星了,糯糯諾諾,好半天也沒擠出一句話。
禁星笑笑,輕拍了下他的肩膀以示鼓勵,站起身來,眺望蒼穹。
禁火火也跟着看去,只見天空中的雷電遊走密集無比,那時不時劈下的閃電也愈加頻繁,大地的震顫猶在繼續,愈演愈烈。
在禁星的視野中,那衝臨而來的滿地金黃以鋪天蓋地之勢炸泄而來,聲勢浩蕩,仿若萬馬奔騰之威,氣勢雄渾。
不多時,那金黃便已來臨,如此近距離地感受衝擊,禁星沒有閃躲,就這樣看着金黃覆蓋。
無聲無息,主峰被侵染,因此,整個禁氏大地惶惶然一片。
餘勢不減,快速蔓延到山腳。
不多時,山腳下的禁八導致的昏暗被鍍上了一層耀眼的金黃,立馬那屬於高氏族長高輝的聲音仍然在慢悠悠傳遞。
禁星看着身前,想着身後,他沒有說話,好似一個木頭般靜靜矗立。
而他的這般不言不語落在旁邊禁火火的目光中卻是別有一番味道。站立於滿地金黃上,眺望沉思,赤條條的身軀在微微紫芒閃爍。
黃中帶紫,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四溢而出。
“啪!”
腳步響起,清脆且堅定。
禁星迴頭。
有一人拖棍而來,灰黑色的長棍熠熠生輝,在地上劃出一道不深不淺的痕跡,聲音在嘈雜猶自下陷的主峰上猶爲惹眼。
禁火火立馬涌現出敵意,他雖說交戰不久,但也是練就了一雙明眼,來人步態悠閒,間距一致,吐納悠久。
赫然便是一位體術強者。
至於多強,他禁火火不知道,只是先前在測試大會上看過這類氣勢,最起碼也是那體術小成的強者。
他想出言警惕,只不過他尚未吐露心中的思緒,他眼前便一花,一道黑影急速盪漾而過。
只見這位年輕的的大人竟是和那披頭散髮的男子抱在了一起,而且那傢伙似乎還挺不情願,目色遊離。
禁火火當下忍不住,便想站起身來斥責幾句,可身上傷勢容不得他做出更多的舉動,因此他只好在呲牙咧嘴後投去一個憤恨的目光。
他名字帶兩火,不是沒有深意,譬如他這個毛躁的性格,好似一頭被踩尾巴的貓,身上的毛皮猶如刺蝟一般。
禁星拍了拍拖棍男子的後背,語氣激動道:“高雄,謝謝!哈哈……”
說完,禁星也是沒有鬆開搭在高雄雙肩上的手,臉上興奮道:“兄弟,辛苦了!”
辛苦指的是高雄有目共睹的所作所爲,謝謝是指高雄爲禁星做的一切。
興奮過後,禁星便察覺到了不對勁,高雄爲何一片死寂,不言不語?
思及此,禁星定睛看去。
還撩撥開高雄披散而開的頭髮,盯着他黯淡無光的眼睛,疑惑道:“高雄,怎麼了?怎麼不高興?”
“啪……”
“對不起!”
先有禁星單膝跪地致謝禁火火,後有高雄單膝跪地道歉禁星。
禁星一怔,心中有了一種不好的期待,眼神在一剎那間閃過萬千光芒,一片幽深,他趕忙扶起高雄,輕聲道:“兄弟,何出此言?”
寒風呼嘯,嗚嗚迴旋。
高雄頭髮向後飄飛,身軀開始不住搖擺,張開嘴巴,可禁星等了好半天也沒見他說出半句話。
如此態度擱在禁星的眼中當然淡定不了,他看着高雄,語調微揚:“男子漢大丈夫,說話怎麼跟個娘們一般,快說,到底發生了什麼?”
轟隆一聲輕響,高雄將長棍杵在地面,擡首自責道:“趙……趙靜被劫走了!都怪我……是我的錯……”
禁星心中繃緊的心絃開始垮塌,他內心深處彷彿激烈晃盪了一下。
趙靜的一顰一笑赫然歷歷在目,那種蠻橫與嬌憨,深深印在了禁星靈魂深處。
他們倆的最後一面,便是趙靜拼死前來通牒,在那個測試會場,在擂臺上,禁星親眼看見了她決然背身的一幕。
她捂住嘴巴,手中猩紅沁出,觸目驚心。
腦海思緒翻滾咆哮,禁星不言不語,身上的肌肉在輕微顫動,他不可思議地看着高雄,似乎在疑惑,疑惑什麼人敢將趙靜擄走?
“對不起,是我高雄實力太弱,對不起,我一定會將她完好無損地救出來的,我保證。”高雄語氣急速,長棍在碎紋密佈的地面上挑起數塊小石。
都說人在遭受巨大的衝擊時,再如何聰慧絕頂的人也會失了方向,此刻的禁星便是如此,他沒有出言責怪高雄。
他身軀開始打着擺子,那是除了禁慧靈之外,趙靜是他最最在意的一名女子。
末了,還是那右手腕中的鈴鐺聲將他的思緒拉回。
震驚後的禁星微微定了定神,一把抓住高雄的手臂,制止了他的提棍報仇之舉,他問道:“你可看清來人?”
高雄點了點頭,嘆息了一聲,就將白袍的強悍入場事無鉅細給說了一遍。
當然這裡面參雜有他的內疚,半自責的述說講了好一陣,禁星纔將思緒給捋順。
禁星恍然,腦中徹底有了一個模型,想到那白袍中年儒生臨走之前的話語,他那玩味的語氣。
在這一刻,禁星徹底明瞭。
他再次看向高雄,眼神清澈,絲毫不見怨懟,拍了拍高雄的肩膀,嘆息道:“還是謝謝兄弟了,那白袍我知道。”
他本就做好了被禁星責備的舉動,不曾想禁星竟是雷聲大雨點小,而且還道歉,這讓高雄越發的無地自容。
那個承諾是他和禁星的約定,男人與男人之間的約定,可是他沒做好,念及此,他心中猶如被橫亙了一塊石頭。
有氣不得出,難受之極。
“未必!”
徒然,一句雄渾的聲音入場。
堅定中帶着自信,兩人後望,只見有一人握刀提棍而來,一聲鋥亮的黑色盔甲,走動間發出噼裡啪啦的響聲。
刀是禁氏兒郎統一配置的禁家蓮花刀,棍體黝黑,短棍。
“柯猛?”
禁星驚訝,聲音有點不可思議。
柯猛在禁星身前一丈遠處跪拜下來,雙手抱拳道:“末將柯猛,前來領命。”
高雄站在禁星身後,看着這位陌生的男子,不言不語。
禁星疑惑問道:“你是怎麼出來的?”
“稟大人,小的本是在一峰山殿旁養傷,在一峰地動山搖,面臨浩劫時,我被救了出來,本來我以爲自己會跟隨一峰一般消失,卻不曾想僥倖死裡逃生。
這救我的人便是那白袍中年儒生,他當時跟我講,我要在主峰之巔與大人見面,屆時大人會給命令與我,因此,末將來此。”
說完,他將手中黝黑鐵棍雙手呈上,畢恭畢敬。
禁星沒有接,雙眉皺得緊緊的,不相信般再度確定道:“你可確定是那白袍中年儒生?沒看錯?”
中年漢子柯猛點點頭,肯定了他的說法,保持着呈遞之勢。
禁星腦中翻滾猶如巨浪,那白袍中年儒生到底是何意?擄趙靜,救柯猛,放自己性命,他目的何在?
他怎會知道自己一定會達到主峰?
他和灰袍是什麼關係?是受指使還是自己所爲?
最重要的一點,他是敵是友?
友?殺了這麼多禁氏兒郎,想成爲朋友也不可能了!
禁星情不自禁閉上了雙眸,極力思索腦中的萬千思緒,尋求答案。
不多時,禁星睜開眼,眼神平靜,深邃入海。
他伸手接過黝黑鐵棍,掂了掂,隨意問道:“你是如何找到鐵棍的?”
“大人,小的本是來到了主峰,可等了好半天也不見大人您來,於是就想着是不是中間出了什麼岔子,又折了回去。”
頓了頓,他嚥了一口唾沫,嘆道:“不曾想還是晚了,哪裡已是一片廢墟,好巧不巧,見着了這鐵棍,因此就先替大人拿了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