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保財輕輕一帶控制桿,地形車一頭扎進水裡,向通向山外的水道潛去,到了出口附近的裂縫,他都將車停了下來,也不管這東西防不防水,自己戴上呼吸器,連上氧氣罐,將座能蓋打開,爬了出來。
重新將座艙蓋蓋上,將艙內的水抽乾,重新啓動主機,居然一切正常,範保財在車尾栓了一根繩子,他則拉着繩子,跟在地形車後二十米處,等地形車開動後,他就在後面跟着慢慢地移動。
他原來的本意,是用地行車吸引那些人的眼光,然後他躲在水裡開槍,將那些緊跟着自己的討厭鬼擊斃,他對自己有信心,畢竟自己已經經歷了兩場戰鬥,表現還不錯。
可是對方並沒有發起進攻,他都不知道爲什麼,外面沒有任何一個人對他懷有敵意,就讓他這麼在水底慢慢的被拖着走,向上遊走去。
當蘇東來醒過來的時候,他再次感到了胸悶,不能深呼吸,於是他爬起身,慢慢的坐起來,重新運起了功。
如果說當初的會陰,大椎等穴位,是運功路上的一座座石頭山的話,那麼現在受傷的肺部,就像是從山坡上垮下來的泥土,擋住了內息運行的道路,只不過不是被完全堵死。
石頭山搬不動,繞不開,我們只能用恆心和毅力,將他一點一點的鑿破,而土層,卻不必,用內息將它衝去就可以了。
蘇東來一點都不着急,他慢慢的吐納着,運轉着的內息,慢慢的在肺部流淌着。
不知道過了多久,堵塞肺部的雜物,被擠成了一團,漸漸地脫離了身體,蘇東來覺得這種感覺越來越明顯,內息也運轉的越來越快。
終於,他張口一噴,一大口黑色的淤血吐出,掉落在前面的水面上。
只這一下,蘇東來只覺得周身通泰,神清氣爽,原來運轉緩慢的內息,此時卻歡快地奔向全身,滋養着身體的最深處。
當十分鐘之後,蘇東來吐出第二口血的時候,前面石臺下的水面上,打起了一個個的漩渦,好像有很大的魚在裡邊遊動。
一個多小時以後,蘇東來覺得肺裡最後的一塊淤血,也被逼了出來,然而他還是沒有着急,繼續運着功,讓內息一次又一次地在體內運轉着,直到他覺得身體通透,身輕如鴻毛時,他才心滿意足地收了功,將最後的一團淤血,向水面吐出。
“嘩啦”一聲水響,一條近一米長的大魚,躍出了水面,似乎想將半空中飛過的淤血團,一口吞在嘴裡,然而這條大魚,對飢餓中的蘇東來來說,簡直就是上天賜下來的救命糧草。
他幾乎連想都沒有想,就一手掀開還披在身上的斗篷,一手伸向背後的菜刀,上身前傾,雙腿猛地一蹬,撲向了躍出水面了大魚。
還沒有等魚落回水面,甚到還沒有等到它將那塊淤血團吞進口裡,蘇東來已經到了它的面前,厚重的大菜刀,直接劈在魚頭上,將整個魚頭劈成了兩半,另一隻手緊緊的扣除了魚鰓,連人帶魚一起落入了水中。
即使魚頭已經被劈成兩半,然而魚卻不會一下子就死去,一米長的魚身,在水裡也產生了很大的力量,幾乎讓水性不佳的蘇東來,控制不住局面,然而對食物的巨大渴求,讓蘇東來爆發出了驚人的戰鬥力。
這是一條岩石縫裡的狹長水道,整條水道的寬度,也不過三米,就是不到兩個人身的長度,所以一人一魚在水裡騰挪,但總是能碰到兩邊的巖壁,幾次都不能讓蘇東來穩住身體,而且隨着魚血在水中的蔓延,水下似乎來了更多的魚,很明顯,這些魚是聞着血腥味來的,蘇東來本能地感到了危機。
趁着身體再一次撞向巖壁,蘇東來將卡在魚骨中的菜刀拔出,狠狠地插進了岩石裡,另一隻手將幾十公斤重的魚,狠狠地向上甩去,然後將空出來的左手,扣住巖壁上的細縫,拔出菜刀,三下兩下地爬上了小平臺。
蘇東來爬上小平臺一看,嚇了一身冷汗,整條魚的魚肚子被咬了好幾口,連着魚內臟都被扯走了不少,魚尾也被咬去了半邊,難怪後來魚的力氣小很多了,幸虧整條魚的魚身子都是豎着在水裡攪動,不像自己,整個人都浮在水面上,自下而上上來的魚,肯定是先咬魚,後咬人的啦。
上了岸的蘇東來,即使面對面目全非的魚,哪怕現在不感到肚子特別餓,也有一種要吃了它的感覺,那種感覺是如此的強烈,以至於他明顯的感覺到肚子餓了,而且是越來越餓了。
整整兩天兩夜,中間只吃了一頓東西,喝了少量的水,但是在這兩天兩夜中,無論是運功療傷,還是扛槍去戰鬥,都消耗了他極大的體能,現在他對食物的渴求,遠不如說他對能量的渴求,來的恰當。
由於蘇東來的那一刀,完全劈開了魚的腦袋,幾乎令魚當時就死於非命,後來在水裡,魚腹和魚尾,又找到同類的撕咬,算是徹底被斷絕了生機,被蘇東來扔上岸去之後,雖然魚背上的肌肉還在抽搐,但整條魚已經死掉了,魚腹下流出的血,也已經越來越少了。
蘇東來本能地知道,魚背上的肉最好,這種本能源自於新生星,雖然他在那裡沒有打過魚,但陸地上的獵物卻收穫了不少,所以無論是自己的爺爺,還是東方狼先生,都比較認同,脊柱兩旁的肉,是最好的肉,蛋白質含量豐富,脂肪含量均勻而適當,肉質細膩,口感豐富,所以此時的蘇東來,提起菜刀,順着魚的脊椎骨,將刀尖刺下去,順勢往魚尾方向一劃。
雖然整條魚的血已經流盡,但時它肌肉裡的組織液卻並沒有隨之流失,這種沒有遭到任何破壞和改變的原始材料,纔是極致美味的來源,它那無限接近人體組織的營養組成,使它成爲烹製頂級料理的最佳食材。
蘇東南這纔想起,這個地方沒有辦法生火,也不能生火,不然,強烈的紅外線輻射,只能使之成爲激光槍的一個絕佳靶子。
隨着魚的體溫下降,在蘇東來的紅外線夜視眼鏡裡,整條魚的顏色在漸漸變淺,當他下意識地摘下了眼鏡,才發現周圍並不是一點光都沒有,在他頭頂四五米的高度,是更窄的巖縫,在蘇東來同一邊的巖縫上,裂開了一道小口子,一道手巴掌那麼長的陽光,透射進來,照在對面灰暗的巖壁上,也給下面的巖縫裡,灑下了一點微弱的光芒。
兩天兩夜待在漆黑的下水道里,承受着生與死的考驗,使蘇東來對這一縷陽光,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愛惜之情,他太嚮往那種平靜自由的生活了,他想新生星,想新生星上的人和事。
很快,沉悶的響聲傳來,幾乎不用想,蘇東來就知道這是什麼聲音啦,這兩天在地底下,所經歷的每一場戰鬥中,都有無數這樣的聲音發出,大的,小的,遠的,近的,他都聽過,這就是大功率的激光槍,擊中岩石和牆壁時,發出來的爆裂聲。
一聽到這個聲音,蘇東來就知道外面的戰鬥還沒有結束,戰火隨時可能會蔓延到自己身上來,補充體力,也就是吃飯,就成了他目前的唯一大事。
但是要生吃魚肉,蘇東來的心裡還過不了這個坎,他幾次把嘴伸到魚背上,張口想咬,最終還是退了回來,最後想了一下,將放在衣領上的那枚又薄又利的口鏢,取了下來,然後捏住魚背的外緣,用鏢削下了薄薄的一片魚肉。
蘇東來用兩隻手指頭,拈起那片魚肉,對着陽光看了一眼,那肉質幾乎透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蘇東來閉上眼,將那片魚肉慢慢地放入口中,輕輕的咀嚼起來。
一股淡淡的魚腥味,慢慢的瀰漫在口腔中,鼻腔裡,這一點點的魚肉,說不上是鹹味,也談不上甜味,但隨着慢慢的咀嚼,口中的唾液和魚肉漸漸的混合在一起,一種獨特的鮮味,慢慢的在大腦深處滋生。
那唾液中的魚肉,就象具有了生命一樣,在他的口腔裡,和他的味覺一起歡呼着,打鬧着,嬉笑着,撫慰着他的神經,滋潤着他的體力,似乎那魚肉,本來就是他身體裡面的一部分似的,是他味覺的延伸。
蘇家的食氣法,有清理腸胃,提高六感之功效,讓人對酸甜苦辣鹹極端的敏感,對食物的氣味,也敏感異常,這一些蘇東來都知道,但是他也知道,練這種功法需要一個長期的過程,而自己僅僅是練了兩天,就說自己有了神奇的品味能力,連他自己都不相信,那麼眼前的這種食物,對他的味覺所造成的衝擊,讓他更相信,這是食材本身所引起的。
事實上,那種極薄的魚肉片,幾乎不需要他咀嚼,似乎只要放在舌尖上,輕輕一抿,魚肉就會化開,使得那種帶着生命本源的擴散,繼續在蘇東來的口中蔓延,與他自身的生命本源,交融在一起。
這是一種奇怪的狀態,對蘇東來的身體本身,所產生的滋養作用,並不比他打通小週天時所產生的效果差,他不需要凝神靜息,他的大腦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想法,只是在朦朧中感受到了口腔中的滋味,甚至在這種朦朧中,他感受到了億萬年前,生物體從單細胞生物,向更復雜的生物進化過程中,所特有的那種持之以恆的,蓬勃向上的生命本源。
他沒有了思維,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也忘記了自己的身體,他甚至忘記了那魚肉的鮮味,他好像覺得自己,就坐在一汪輕柔的溫水中,感受到了生命,感受到了成長,他也朦朧地感覺到,那輕柔的溫水,漫過了他曾經受傷的肺部,漫過了他疲憊的雙腿,漫過了他的全身,也漫過了他的思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