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靜抱上來的時候,舒宇全身繃緊,驚訝地擡起眼睛。.
他很想問一句:“你想做什麼?”
但文靜接下來的行爲已經說明了一切。
她從舒宇的手上接過神之遺物,捧在掌心。如果換了其他任何一個人,都做不到。
但文靜卻不一樣。
一則,她由舒可仁的**改造而成,而且改造得意外的成功,的確擁有了一部分監察者的本姓!
所以,她從舒宇手中接過那顆心臟時,舒宇監察者的本能沒有產生任何排斥反應。
再者,之前法則之樹要通過她來對抗舒宇,所以賦予了她自己的大部分力量,這些力量現在也有一部分留存在她體內。神之遺物與法則之樹同源,當然也與她體內的這股力量同源。所以,當她接過神之遺物時,神之遺物立刻緊緊地依附在她手上,開始以更快的速度吸取她體內殘餘的法則之力!
文靜小心翼翼地捧着神之遺物,感受到自己體內的什麼東西,以前極其狂猛的速度傾泄而出,向着這顆心臟灌注了進去。她絲毫也不在意,捧着它的手勢,再不是像剛纔捏着法則之樹果實那樣的兇狠,小心翼翼的,好像是捧着什麼自己最珍愛的東西一樣。
她的目光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變得無比平和溫柔,她就用這種眼神注視着神之遺物,似乎在期待着它的成長。
舒宇手中的神之遺物被奪走,第一反應就是搶回來。他一手護住神之遺物,另一隻手迅速格擋。沒想到神之遺物好像更喜歡文靜身上的力量,不僅沒有排斥,反而更快地撲了上去。一瞬間,舒宇的手上就一空,神之遺物到了文靜的手上。
他剛準備說話,文靜就擡起眼睛看着他,微微一笑:“舒宇,認識這麼久,又同學一場,你就送我一件禮物吧。”
舒宇伸手去奪,搖頭說:“不行,你要什麼其他的東西,我還能考慮一下,但這個,絕對不行!”
文靜偏頭讓開:“爲什麼不行?我就喜歡這個,就要這個!”
她伸向舒宇示意了一下,說:“你看,它在我手上,也能長得好好的。”
舒宇說:“是,但是你會付出極大的代價!”
文靜嫣然一笑:“代價?就是我剛纔說的那些?你正準備付出的?”她嬌美可愛地吐了吐舌頭,“就許你做,不許我做啊?我偏要!”
她看上去只是在開玩笑,但言語裡卻包含着絕對的堅定。
舒宇連搶了好幾次都被她閃開,關鍵是神之遺物這時好像也在幫着她。它與舒宇一體太久,隱隱然帶着許多舒宇的氣息,無意中的動作表現出了對舒宇的瞭解,只微微一動就讓文靜明白過來,彷彿預先知道一樣提前躲開了。
文靜躲了好幾次,終於抓住了神之遺物,略帶不耐地說:“你再這樣,我可要把它捏碎了!總之,你選一樣!要麼,讓我來養大它;要麼,就讓我毀掉它!”
她一皺眉,臉上就出現了戾氣,目光中帶着十足的認真。舒宇手勢一頓,知道她說的是認真的。
事實上,對她來說,這兩種結局都是一樣的。讓她培養法則之樹,她將變成法則之樹的核心,從此失去一切知覺,變成一串純粹的邏輯組。對於一個人類來說,這跟死了沒什麼區別。
如果讓她毀了神之遺物,也就是毀了將要新生的法則之樹,世界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這樣一來,世界將會毀滅,文靜再怎麼擁有一部分監察者的力量,她也還是一個人類,根本就不可能再繼續生存下去。
左右都是死,很明顯,文靜已經拿定了主意!
文靜看出了舒宇的動搖,微微笑道:“舒宇,這個世界,對我已經沒有意義啦!世界是不是還存在,我是不是還存在,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
舒宇皺着眉頭說:“怎麼會一樣?你看到了楊靜宜,也應該知道,在無論什麼樣的環境下,都是可以擁有自己的幸福的。你的未來還很長,怎麼知道不會有什麼新的希望出現?”
文靜不置可否地說:“或許有,但現在沒有。舒宇,你知道嗎?就在剛纔,我又喜歡上了一個人。”
舒宇一愣,文靜就笑了起來:“你要不要猜猜看,那個人是誰?”
剛纔?又喜歡上了一個人?
舒宇遊目四望,同時冥思苦想,剛纔這周圍的確有出現不少人,不少超s級進化者,但根本就沒跟文靜打什麼交道啊!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神之遺物已經吸收了足夠的法則之力,開始逐漸變形。
舒宇顧不得多想,喝道:“把它給我,再不給,就來不及了!”
文靜搖頭:“不行的,舒宇。對於我來說,有沒有這個世界,有沒有我自己,都不重要。對於我來說,只有一件事情是重要的……”
她緊緊凝視着舒宇,靜靜地說:“對我來說,只有一件事情是重要的,這個世界上,是不是有你。”
舒宇又是一愣,動作頓時凝住。
文靜說:“你看,如果你培養了法則之樹,從此消失在我的面前,這個世界再也沒有了你,跟沒有了我自己有什麼區別呢?”
她笑了起來:“就在剛纔,就在你要用自己換回整個世界,換回你所珍愛的那些人時,我就又喜歡上了你一次。舒宇,鏡像世界裡的那個我,愛上了一個混帳,相信了他的謊言,從此萬劫不復。但是真正的我,並沒有喜歡錯人不是嗎?”
兩條淚水緩緩滑下她的面龐。與上一次的血肉模糊不同的是,她這次的淚水晶瑩透亮,在神之遺物的金色光芒照耀下,耀眼得好像流動的水晶。
她的淚水滑過她脣畔的笑容,滑落在她的下頜,落在逐漸變形的神之遺物上,被它迫不及待地吸收。
文靜說:“舒宇,其實是你個好人。儘管你是監察者,儘管你自己說你的感情淡漠。但是,你還是珍視你周圍的人,可以爲他們付出一切。如果我不鑽牛角尖,不走上那條錯誤的路的話,我也可以成爲他們中間的一員吧?就算只是朋友,就算永遠不可能成爲最接近你的那個人……”
舒宇情不自禁地說:“只要你現在回頭,把神之遺物交給我,你還是可以過來的。”
文靜笑了起來:“那有什麼意義呢?如果你再沒有任何感覺,沒有任何記憶,沒有任何感情,你還會記得誰,你還會珍惜誰?與其那樣的話,不如讓我來……”
神之遺物完成了變形,這時,它也變成了一顆果實的形狀,突然在文靜的手上綻開!
接着,它順着文靜的手迅速向上蔓延上去,好像一株藤蔓一樣,以着極快的速度纏上了她的身體。
文靜張開雙臂,以着一種獻祭的姿態迎接着新法則之樹的纏繞。
她的目光緊緊地注視着舒宇,在她的目光下,舒宇毫無動彈的餘地。他非常清楚,文靜已經下定了決心,一定要由她自己來代替他,成爲新的法則之樹的核心!
舒宇喃喃道:“這樣的話,你會失去五感,永遠被封閉在黑暗裡,但是你的心依然還在。你沒有任何感覺,沒有任何感情,但是你的心會感受到那種漫長與永久的寂寞……你不會有機會去做任何改變,因爲你是新的法則之樹,你只是一串邏輯組……”
文靜靜靜地聽着他的話,臉上的笑容始終沒有消失。她用目光告訴着舒宇,她知道這一切,這正是她的選擇。
藤蔓繼續向上延伸,爬過她的肩膀,爬過她的喉嚨,爬過她的臉頰,在她的身體周圍生長出了無數的枝葉,把她緊緊包裹在裡面。
剛纔文靜與法則之樹合體時,她的身體周圍也曾經密佈枝葉。但現在與剛纔又不同,這一次,她再也沒有人形,她將從頭至尾地化成一棵樹,失去人類的形態、失去人類的感覺、失去人類的全部記憶與感情。
她非常清楚地知道這一切,但她仍然微笑着,用平靜而眷戀的目光望着舒宇。
她的喉嚨已經被全新法則之樹的藤蔓爬過,再也無法說話。她張開嘴,無聲地問舒宇:“你會記得我嗎?”
緊接着,她露出了驚訝的表情。舒宇發現眼前有些模糊,他隨手一抹,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竟然流淚了。
他驚訝地望着手上的淚水,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流淚。
塑誠仁姓之獸後,他已經擁有了真正人類的感情,但即使如此,他也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有一天會流淚,流淚的時候,竟然什麼感覺也沒有。
他的淚水已經說明了一切,文靜的笑容更加恬美。她的身體已經完全麻木,再也沒有了任何感覺,她最後張嘴,無聲地說:“舒宇,你能吻我一下嗎?”
舒宇抹着眼淚,胡亂點頭。他靠近文靜,笨拙地去吻她的額頭。文靜突然一擡頭,嘴脣與舒宇的嘴脣相接觸。
這是她最後一個動作,這一擡頭之後,她失去了全部的行動能力。她就保持着這個擡頭親吻的姿態,目光中殘餘着一些狡黠與甜蜜,唯一沒有的,就是後悔。
舒宇沒有移開嘴脣,給了她一個真正的親吻。
這時,文靜已經完全化成了一棵樹。
她挺立在黑暗的鏡像空間裡,枝葉茂盛,亭亭如蓋。與原先的法則之樹比起來,她顯得秀美許多。但每一根枝葉裡,都蘊含着無比的力量。
新的法則之樹成形,世界重新恢復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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