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鼓敲打起激昂的節奏,奔放的篝火也隨之起舞,晚風捲起燃着的木炭,飛揚出一道閃亮的煙塵。在這個歡慶的夜晚,這一片廣大的叢林之中幾乎在一個角落都能夠聽到歡笑的聲音。人們不分年齡、不分性別、不分種族地熱情擁抱在一起,用不能完全溝通的語言、誇張的肢體動作和可愛的笑容表達着友好的感情。
這是一次慶祝“兄弟相逢”、“朋友團聚”的大聚會,這個理由對於我們來說或許可笑,但對於聖狐高地的土著居民來說卻是件無比神聖和重大的事情。事實證明,他們從遠方而來的骨肉血親們——也就是我們——平息了倫布理神的憤怒,挽救了他們整個種族。這種喜悅和感激的心情無論用多麼熱烈的方式表達出來,都會顯得蒼白單薄。
有些部族由於距離遙遠或是其他的原因,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不知道他們那裡的疫情散播得怎麼樣。米莉婭將藥物調配的方法教給各個部族的人們,委託他們去將藥方送到未曾到來的部落手中。經過統計我們才知道,這個以神爲號統稱“倫布理”族的種族一共有大大小小將近一百個部族,總人口可能超過了二十萬(這一點很模糊,因爲他們對於超過“萬”的計量單位一概用“多得數不清”來代替),是聖狐高地上數量最多、也是最有力的一個種族。除了他們,還有些諸如“葛林”、“查琴克”、“羅裡格”等等比較小的人類種族,他們居住得比較遙遠,相互之間只是偶爾會有些聯繫。在這裡真正數量巨大的,應該是生活在森林深處的精靈族人們。但這一點很難確定,因爲很少有人能夠進入到精靈所屬的月溪森林深處去驗證這一點。
這是我們在遙遠的異鄉第一次感受到親切的溫暖,好客的主人們幾乎將我們全軍拖到了他們的營地中,他們實在太熱情了,以至於讓人不知道應該如何拒絕。出於安全考慮,弗萊德仍舊留下了一千士兵駐紮在營地東南角的道路上把守道路,讓人驚訝的是,紅焰主動留了下來。這個豪爽的精靈一向最喜歡那些熱鬧的場面,而他自己也往往是這些場面中最受人矚目的一個。可是這一次他居然選擇遠離這個千載難逢的超大聚會,和一千運氣不佳的士兵們一起度過這個冷清的夜晚,甚至連凱爾茜都不去陪伴,這讓我們都很奇怪。可不管怎麼說,這讓我有些欣慰。原本我很擔心羅爾會選擇留下來組織防衛,一想起依芙利娜那嬌美紅豔的雙頰,我就覺得我最好把羅爾一起帶過去。
將近兩萬士兵瞬間就被超過十幾萬的土著居民淹沒了。那些淳樸的居民們不可能都那麼幸運,有機會和他們的救命恩人米莉婭說上幾句話。他們把他們所有的感激之情撒向了這些勇敢的士兵們,有時甚至出現了幾家人爭奪一個士兵到自己家作客、結果撕打起來的場面。那些可憐的年輕人即便面對千軍萬馬也不曾絲毫動搖過,可看到十幾個土著居民男男女女先爭搶着把自己撂倒在地,接着用力撕扯自己的衣服褲子,然後當着自己的面大打出手,最後勝利者滿臉是血地把自己強拖回家,他們還是嚇壞了。這一晚之後,許多士兵在私下裡都對我說:
“這裡居民的待客習俗真是奇怪,邀請客人之前居然還要比武?”
當然,這些小小的騷亂不足以改變整個夜晚的歡樂氣氛,在各個部族酋長的安排下,人們團坐在幾個大篝火的周圍,組成了幾個熱鬧的慶祝場地。而我們則自然地在依芙利娜和艾克丁的陪同下坐在了最大的一個篝火前面。
幾個土著婦女把一種陶土燒製的陶碗放在我們面前,然後有人在裡面倒上了醇美的酒漿。我幾乎是出於本能地拿起面前的酒碗一飲而盡,忽然間,一種前所未有的清冽感覺直接刺透了我的喉嚨,就像是清晨純淨的空氣般浸潤着我的呼吸。我從未喝過這種飲料,它和這世上所有已知的酒都完全不同。這顯然是一種水果釀造的酒,但我從未在聖狐高地之外的地方品嚐過這種美味的水果。
“這種酒不能喝得太急。”依芙利娜悄悄對我說,“就算是最強壯的人也不能多喝。艾克丁叔叔年輕時曾經因爲逞能一口氣喝了四十幾碗,結果一覺睡了整整四天,據說,許多人都以爲他當時已經死了,如果不是他醒來得及時,人們可能已經把他火葬了呢。”
出於對酒的瞭解,我並不懷疑她的話,但我並不認爲這種東西真的能把我怎麼樣。
“這酒是什麼水果製作的?”這纔是我感興趣的問題。
“這是一種叫做蛇眠果的水果釀造的。那是種奇怪的水果,如果你直接吃它,哪怕只吃一兩個,也會立刻睡着,很長時間都醒不過來,就算醒了也會在很長時間裡覺得手腳痠軟用不上力氣。可是把它釀成酒之後,多喝一點反而沒有大問題。因爲吃了這種果子的人很會像冬天的蛇一樣長睡不醒,所以才取了這樣的名字。”
聽了她的介紹,一直沉默不語的米莉婭立刻露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這幾天的病症的確極大的損害了她的健康,她現在看上去依舊十分虛弱,只是精神狀態非常好。我幾乎有些懷疑她的精神好得有些過分,因爲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她對制酒的原料表現出那麼大的興趣。
“你說的這種果子,哪裡能找到?”米莉婭問。
“這裡許多地方都有啊,而且很多,你經常能見到的。比如說……”
我並沒有太大興趣去聽兩位女士的交談,更主要的是,這時候,在場地中央已經有人自發地發起了一場摔交比賽,這自然比水果的產地更能吸引一個男人的注意力。現在正站在場地中央的勝利者,是一個光頭的土著男子。他身上的肌肉就像是由模具鑄造出來的一樣,每一塊都結實得像石頭一樣。他剛剛輕鬆地戰勝了一個其他部落的勇士,現在正雙手指天,大聲向周圍的人搦戰。
“我來了!”這時候,一個上身赤裸,下身穿着重裝步兵軍褲的士兵站了出來。他看上去三十上下的年紀,看上去雖然不如他要挑戰的對手強壯,但赤裸的胸口和後背上都佈滿了傷痕,另有一番男子漢的氣概。
“朗斯,如果你給重裝步兵團抹黑,就不要再當中隊長了,回去幹你的小隊長去。”在他身後,達克拉非但沒有阻止的意思,反而大聲爲自己的部下加油鼓氣。摔交,這本也是粗野奔放的士兵們最喜歡的消遣活動之一。而健碩的大塊頭達克拉正是這項強壯者的遊戲最積極的擁護者。
看見上場的是個外族戰士,原先的勝利者有些意外,而後變得格外欣喜。他粗獷地大叫着:“太好了,異族兄弟,看看,多強。”大步走上前來。片刻之後,兩條壯漢摟抱在了一起。他們相互間猛烈地撞擊,就像是兩座山在碰撞,迸發出嚇人的聲響。竭盡全力的兩個人都圓睜着雙目,把牙齒咬得咯咯響,恨不得一下子就把對方撂倒。儘管聖狐高地氣候溫暖溼潤,但冬末春初的夜晚仍有幾分寒氣,即便是已經習慣赤裸上身的主人們有的也在身上披上了一層獸皮或者是毛毯。可正在搏鬥中的兩個壯漢肯定沒有感受到絲毫的寒冷,因爲他們都已經氣喘吁吁、汗流浹背。大顆的汗珠從他們的身體上滑落,把他們腳下的泥土都染成了深褐色。
猛然間,那個土著大漢腰間一發力,似乎是想把朗斯舉起來。朗斯奮力把身體向後仰,不想讓對手得逞。沒想到,他的對手遠比看上去要狡猾得多,忽然反過來向前一推,用力把朗斯壓倒在地上。
人羣沸騰了。看到自己的勇士勝過了異族的戰士,無論我們的感情多麼親密,那些土著居民都不會掩蓋自己的驕傲。而我們的士兵們則有些灰頭土臉,爲自己同僚的失手感到面上無光。
勝利者把朗斯拉起,用他並不太標準的通用語大聲說:“異族兄弟,強壯,很強壯!”朗斯雖然輸了,但看上去並沒有什麼不愉快。他喘着粗氣拍着那土著戰士的肩膀,毫不扭捏地大聲承認,“你,厲害,比我強!”看到這兩個異族的勇士如此友好,場地間的氣氛更熱烈了。正如我所猜測的,無論是對於驃悍的土著居民還是對於勇敢的士兵,這種劇烈的搏鬥比賽都不會傷害彼此的感情,只能讓彼此間相互更加了解,也更加敬重。
“讓我來試試,看看我們的兄弟到底有多強壯!”朗斯剛走下場,好勝的達克拉就站了起來。他三把兩把脫掉上衣,一邊用力拍打胸膛,一邊大喊着走上前去。我們的戰士們立刻歡呼起來,一時間,類似“達克拉中校最強”、“達克拉中校必勝”這樣的口號從會場的各個角落傳來,一些快嘴的士兵已經開始給土著居民描述達克拉在戰場上和摔交場上的英姿了,他們中的不少人都曾在達克拉手中吃過苦頭。
達克拉的左腿略跛,那是他在達沃城下的舊傷造成的。這一點小小的缺陷不但沒有讓他吃虧,而且幾乎讓他沾了點小便宜。他的行動讓對手很不習慣,異於常人的重心移動屢次幫助他從對手的強攻下掙脫出來。
這是一場勢均力敵的較量,兩條巨漢用自己堅硬的肢體爲“強壯”這個詞彙做着最好的詮釋。那異族的勇者抱住達克拉的左腿,屢次嘗試着把他頂翻在地,而達克拉則牢牢抱住了他的腰,無論對手怎樣用力都巋然不動。同樣的,當達克拉試圖發力掀翻他的對手時,那強健的大漢也總是有辦法掙脫困境。兩個人就這樣緊密糾纏在一起,不僅是憑着自己的肌體,也是依靠着自己堅定的信念和不屈的鬥志搏鬥着。達克拉的對手必是個了不起的異族勇士,我還從來沒有看到過一個人在和壯漢達克拉摔交時能夠堅持這麼長的時間。
經過很長時間沒有結果但頗費力氣的對峙,土著戰士終於開始腳步踉蹌起來。達克拉從右側緊摟住他的腰,用力地左右擺動,讓他的雙腿來回不住運動着,希望能夠在對手運動的過程中找到破綻,讓他失去重心。終於,他等到了一個好機會,那土著男人在移動的過程中右腿的腳踝在左腳上輕輕絆了一下,上身一個趔趄。達克拉不會放過這個難得戰機,他重重地踏出右腿,墊在對手的左側,然後全身向左猛一用力,終於,那個強壯的武者無奈地倒在了地上。
“你很強,幾乎比我還要強!要不是前面摔過幾場,我沒那麼快贏你。”獲得勝利之後,達克拉友好地伸出手去,把自己的手下敗將拉起來。
“了不起!好漢!強壯!強壯!”土著勇士顧不得擦去臉上的灰塵,由衷敬佩地對達克拉說道。
“強壯,強壯!好漢,好漢!”達克拉哈哈大笑,用同樣的話語回敬自己可敬的敵手。
一旦走進摔交場,達克拉不盡興就不會輕易地離開。不久之後,他完美地證明了自己成爲重裝步兵統領的資格。無論是力量還是速度,達克拉都比他的對手們要強一些,但更重要的是,從格鬥經驗上來說,久經戰陣的達克拉遠比他的對手們豐富得多。我猜他第一個戰勝的對手已經是這個種族中摔交的佼佼者了,在那之後,達克拉又接連戰勝了六、七個高大的對手,但這都沒花費他太大的工夫。雖然已經大汗淋漓,他看上去並不疲憊,呼吸也一直非常平順,倒像是剛剛活動開了手腳。一開始,主人們還在爲他們自己的勇士歡呼鼓舞。可到了後來,達克拉的傑出表現徹底征服了他們,讓他們轉而爲自己喝彩起來。最後一場比鬥,達克拉甚至一隻手抓住對手的褲帶、一隻手抓住脖頸,把他高舉過頭,繞着篝火走了一圈,然後把他輕輕地放在地上。火焰在他背後燃燒,陰影模糊了他的臉,卻讓他的輪廓看上去格外高大明亮。他這時候看上去就像是一具不可戰勝的天神,驕傲卻又理所當然地將勝利緊握在自己的手中。
達克拉的強壯爲他贏來了山崩海嘯般的歡呼聲,這聲音直到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都沒有停歇。尚武的主人們紛紛端起酒碗來到強壯的戰士面前,滿懷敬意地向客人獻上誠摯的祝福。一些被打敗的勇士們甚至湊過去撫摸達克拉壯實的雙臂,似乎是在驚歎一個人的身體裡怎麼能夠蘊藏着如此驚人的力量。
遺憾的是,這個最強壯者的酒量並不像他的肌肉那麼強,沒過多久,他就滿臉紅紫,舌頭打卷,身體好象被颶風吹過一樣搖晃不止。就算是這樣,我憨厚耿直的朋友也沒有拒絕任何一個友善的敬意,他不斷拍打着眼前的人的肩膀,用走了音的腔調大聲說着“強壯,強壯;好漢,好漢;乾杯,乾杯……”我懷疑他是否看得清楚站在眼前的人,因爲當幾個年輕貌美的少女羞怯地向他敬酒時,他也是這樣拍拍對方的肩膀,說兩句“好漢”,然後一飲而盡的。這讓那些十分仰慕他豪邁的英雄氣概的少女們無比尷尬,天知道他是怎麼才能把這些腰肢纖細、脣紅齒白的異族年輕女性和“好漢”這個詞彙聯繫起來的。
終於,隨着衆人的鬨鬧,達克拉終於轟然倒地,爛醉成了一團軟肉,再不復剛纔的豪勇。就算醉倒在地上,他還不忘“強壯”“好漢”地亂叫,惹得我們友好的主人一陣善意的微笑。米莉婭擔心他喝得太多會有損健康,專門上前查看了一下。見他沒有什麼問題,就找來兩個士兵把他拖到一個空帳篷中休息。
我看了看周圍,弗萊德正被一羣德高望重的長者圍在中間親切地交談,其中就有剛剛恢復健康、仍然有些虛弱的大祭司。他們的表情時而嚴肅,時而輕鬆,卻和這裡熱烈的氣氛沒有太大的關係。普瓦洛和埃里奧特周圍坐着一羣孩子,他們的小法術吸引得孩子們目不轉睛,聽了紅焰的介紹之後,我注意到這裡的人們對精靈族的態度並不是十分友好,有些母親不太放心自己的孩子坐在黑暗精靈的旁邊,站在不遠處時時向那裡觀望着。但埃里奧特與普通精靈的差別是顯而易見的,而且,誰又會對一個如此溫柔美麗的陌生女性心生惡意呢?
凱爾茜正在和一羣年輕人跳特別的民族舞蹈,沒有紅焰的陪伴,紅髮女海盜也絕不會覺得寂寞。而羅迪克則始終保持着節制、嚴謹的態度,他表現出來的風範讓主人們越發地尊敬他,尤其是在他們從士兵們口中聽到羅迪克的英勇事蹟之後,他幾乎受到了許多年輕人的崇拜。
至於羅爾,他是我們中的特例。在場的幾乎每個人都知道,他是個勇敢無畏的戰士,是無數優秀勇士中最出色的那一羣,他幾乎就是勇氣和勝利的代名詞。可是,沒有很多人願意接近他。除了幾個神經特別粗大的漢子和一些孩子,他的周圍幾乎沒有出現過更多的面孔。當大家都在十幾個甚至幾十個圍坐在一團時,他的周圍幾乎空出了一個圓圈,在他身邊三步之內,一個人影都看不見。他在兩軍對峙時表現出的冷血態度大概真的嚇住了我們的主人們,人們並非不想上前表達自己的敬意,但卻不知應該怎麼做纔好。不少曾經親眼目睹羅爾劃開自己的動脈讓米莉婭治療的景象的人正在對自己的朋友講述當時的場景,他們的表情看上去既尊敬又畏懼,帶着難以形容的複雜情感。有些人聽了講述之後驚歎着不願相信,但當他們仔細看看羅爾空洞的眼神和冷漠的表情之後,他們失去了驗證這一切的勇氣。
還不止於此,現場每一個曾經在戰場上贏得光榮戰績的勇士們都曾接受到比斗的邀請,就連凱爾茜和埃里奧特也不例外。唯有羅爾,沒有一個人向他提出過挑戰,那些在場地中央耀武揚威的勝利者們每當將目光投向羅爾所坐的角落中時,總會下意識地移開,轉向那些人更多、更熱鬧的地方。羅爾曾顯露出的戰鬥方式讓我們的主人們心中惶惑,沒有人願意去面對一個隨時準備放棄自己生命的瘋狂對手,即便是在一場友好的比賽中。
讓我欣慰的是,羅爾的寂寞並沒有維持太久。在衆人刻意忽略這個陰暗的角落時,一個輕靈的身型跳躍着靠近羅爾,將一隻酒罐輕輕放在他面前。那不會是別人,只能是我們熱情的主人中最可愛的那一個,大祭司的孫女,年輕美麗的依芙利娜。她現在已經不佩帶那個象徵着神權和威儀的頸飾了,細長的脖子露出棕紅色的肌膚,整個人也顯得活潑生動起來。儘管面對羅爾時她看上去依舊顯得有些緊張和畏懼,但她努力擠出一副笑臉,坐在羅爾的旁邊,不時指着場地各處的人說着些什麼,可能是在向羅爾介紹她的朋友。羅爾偶然開口說句什麼,她就會喜笑顏開,滔滔不絕地說很長時間。羅爾已經知道依芙利娜曾經爲我們做過些什麼,他看依芙利娜的眼神中含着感激和親切。但我看得出,他不太懂得怎麼表達這種感情。我不瞭解他對依芙利娜的感覺如何,但起碼現在看起來並不糟糕。
這是一個愉快的夜晚,英雄們受到了他們應得的禮遇。我在某種程度上受到了忽視——你不能指望那些士兵告訴親切的主人們:“那是我們的後勤官,他很了不起,因爲他可以扣我們的津貼。”——但這沒什麼好抱怨的。比起我那些優秀的朋友們,我確實是個平凡無奇的人。對於這些崇尚英雄和勇士的土著居民來說,我也只是個普通的軍人罷了。出於禮貌,他們同我交談,向我敬酒。我還應該有什麼不滿足的麼?
正當我以爲今晚的高潮已經過去,我們可以在喧鬧中平靜地等待天亮時,忽然,從場地中央傳出一聲高喊。這喊聲聽起來是那麼親切,又是如此的讓人熱血沸騰。這句話響起之後,場地內忽然安靜下來,忽然,全場瘋狂了,所有的男人們都大聲呼叫起來,他們中有不少人爭先恐後地涌入場中,生怕落到了別人的後面。有幾個士兵也跑了過來,參加這個沒有一個男人會討厭的比賽。
羅迪克停止了應酬看向我,羅爾也暫時不去理睬依芙利娜,用他許久未見的熱情的目光注視着我,就連弗萊德也停止了交談,望向我坐着的地方。他們大聲呼叫着我的名字,指向場地中央。這時候的他們看上去就像是羣孩子,一點也沒有一個將領、一個國王的樣子。
“讓他們見識見識你的厲害!”弗萊德揮舞着雙拳大喊,他這副激動的表情和剛纔成熟穩重的態度大不相同,把大祭司嚇了一條。
我幾乎沒有經過思考就大聲答應了一聲,然後站起身,堅定又快活地大步邁向場地中央,那個今晚已經又無數了不起的勇士撒下汗水、接受敬意的地方。一邊走,我一邊向朋友們作出鼓舞人心的手勢,我相信不需要多久,我就可以站在那裡,接受今晚最狂熱的祝福。唯有這種祝福是讓我喜悅歡娛的,也唯有這種祝福能夠讓我受之無愧。
那句喊聲是:“誰敢來和我比比酒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