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話題越來越複雜,一直沉默的海微終於按捺不住,質問伊夙:“你可知道一個叫蘇靈的女孩?”
“蘇靈?”伊夙回想了一下:“是1308號吧。”他揮了下手,調出一個光屏,上面顯出一張女孩照片,正是蘇靈。
照片中,蘇靈臉色蒼白,目光驚恐,像是看到極其可怕的景象。海微心中一片刺痛,急切追問:“她在哪裡?”
伊夙憐憫地望着海微:“她的情況不是很好。”
“她到底在哪?”海微怒吼道,幾乎控制不住情緒,想衝上前去。
葉傾一把拉住了海微。伊夙太過詭異,且不知他的立場,海微貿然衝上去,怕是有危險。
就在此時,房間忽然閃爍起了銀光,位置就在他們剛纔出現的地方。
“看來,我又有客人來了。”伊夙無奈地說。
他的話音剛落,四人的眼前均是一片銀光。葉傾感到RX攬在她腰間的手臂猛然收緊,接着加速眩暈的感覺再次如潮涌來,待定下神時,眼前是一片濃重的黑暗。
身體貼着RX,目不能視物,憑聲音和氣息,知道海微和伊萊也在身邊,葉傾低聲問道:“你們都沒事吧。”
“嗯。”海微問道:“這是什麼地方?我什麼都看不見,能開燈嗎?”
“還是小心點好,可能有監視器。”葉傾說,“我也看不見,不過RX和伊萊應該沒問題,我跟着RX,你跟着伊萊。伊萊?”她輕聲喚道:“你能看見吧?”
“沒問題。”伊萊低低迴答。
葉傾忍不住地問:“伊夙到底是你什麼人,你哥哥?”
伊萊沒有回答,葉傾就當他是默認,她追問道:“他說他認識我。你知道這件事嗎?”
“不知道。”伊萊悶悶回答。
葉傾有些惱怒,但想到對方也許有難言之隱,而且眼下情況危急,內部再鬧彆扭就不妙了。
等出去後再好好拷問他,她心下這麼想着,腳下正好碰到了伊萊,想都沒想,擡起腳來,狠狠踩了上去:哼!讓你玩神秘!
伊萊腳背吃痛,悶哼了一聲。海微牽着他的衣角,聞聲問道:“你怎麼啦?”
“沒什麼。”伊萊回答。
葉傾偷笑,心情也因爲小小出了口氣。在這沉悶壓抑的黑暗中,變得稍微輕鬆一點。
“向右走,那邊有出口。”RX指示,緊緊牽着葉傾的手。
葉傾跟着RX前行,感到地面是很堅硬的金屬。周圍似乎有些障礙物,空氣陰冷而又潮溼。走了一段,RX停下腳步。黑暗中亮起了幽幽的白色焰火,那是RX在切割金屬,然後,他打開了一扇門。
有幽暗的血色光線映入視野。四人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葉傾擡眼打量四周,頓時間,被深深震撼住了。
整個空間。是一片密密麻麻、排列整齊的球形容器,一根根管子自容器的頂端伸出去,交錯延伸,最終匯入一根直徑大約兩米的粗大黑色金屬管。金屬管極其的高,直插大廳頂部。上端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大廳的四壁和地板都是暗色金屬,沒有照明。所有的光線都來源於泛着淡紅熒光的球形容器。那容器用某種半透明的質材做成,裡面裝着淡紅色液體,隱約可見綽綽黑影。
再仔細觀察,葉傾不由倒吸了口冷氣,那黑影是人,容器裡面裝的竟然都是人!
一瞬間,一種噩夢般的恍惚感襲上葉傾的頭腦,她覺得自己似乎見過類似的場景,也許是在夢中,也許是在某段封存的記憶中。
“小姐,你怎麼啦?”覺察到葉傾的異常,RX關切地問。
葉傾沒有回答,而是神思恍惚地走向最近一個球形容器,手指撫上了容器的底部,看見上面有一個金屬銘牌,印着145的阿拉伯數字。
她稍稍驚醒,轉頭對海微說:“尋找1308!”
海微反應過來,迅速在奔入容器行列,伊萊擔心地看了眼葉傾,跟上海微,幫她一起尋找。
RX強健的臂膀擁住了葉傾,他讓她的頭靠在他寬厚的胸膛上,默默感受她輕顫的身體和不安的心緒。
葉傾發現自己抑制不住這種不安,彷彿體內還殘留着原主的意識,這個殘留意識中封存着恐懼,此時正不受控制的散發出來,嚴重影響了她的意識和感受。
她提醒自己放鬆,努力回憶原主留下的記憶片斷,十二歲以前,和爺爺生活在俄狄浦斯星的鄉下農場,享受着無憂無慮的童年生活……
哦,俄狄浦斯,那個古希臘神話中,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殺死了自己的父親娶了親生母親的悲劇英雄……葉傾發現自己又想遠了,然而,她所認爲的真實,或者說原主所認爲的真實,到底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
這時,遠處傳來海微的悲鳴:“蘇靈!”
葉傾回過神,對朋友的關心壓過了原主意識散發出的恐懼,她低低對RX說:“我們去看看!”
穿過幾個行列,遠遠看見伊萊站立的身影。葉傾和RX急忙跑了過去,看見伊萊身邊的容器下,海微跪在地上,雙手抱着一個女孩,肩膀不住顫抖,悲痛到了極點。
那女孩緊閉着浮腫的雙眼,臉色蒼白憔悴的可怕,正是蘇靈!
她穿着特製的衣服,渾身溼漉漉的,黑色長髮纏繞着瘦弱的的身體,後腦勺上有一個圓形黑色金屬接口,上面延伸出一紅一綠的兩根管子,穿入身旁容器上端的導管裡。
顯然,海微從容器中撈出了蘇靈,因爲不清楚管子的作用,所以沒有貿然拔出。
盯着黑色金屬接口,盯着管子,葉傾好容易才壓制住的原主意識中的恐懼感再次襲來。她情不自禁地摸上了自己的後腦勺,在濃密的秀髮中觸到了一個圓形疤痕。
霎時間,她頭皮發麻,背脊泛寒,原主的記憶碎片如走馬燈般一一閃過:掙扎着的柔弱四肢,穿白大褂的研究員,冰冷的液體浸沒全身,電流一波波擊入大腦,生死中徘徊……
另一幅景象又強行穿插了進來,俄狄浦斯星的秀美農莊,爺爺的慈愛笑臉,滿山遍野的花朵……
兩幅景象不斷閃現交織,分不清哪個是虛假,哪個是真實,哪個是記憶,哪個是夢魘。葉傾頭疼欲裂,感到自己快要神經錯亂了,這時,耳邊傳來RX的關切的呼喚聲:“小姐,小姐!”
她再次從混亂的記憶中驚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對RX說,“有沒有辦法上星網,我想知道俄狄浦斯星爺爺的事情,就現在!”
其實繼承原主身份後,她曾調查過原主的童年,因爲撫養原主長大的爺爺已經去世,而且關於爺爺的資料很少,所以也沒發現什麼可疑之處。
她知道目前情況下連接星網查資料的難度有多大,這種地方肯定實行了信號管制,無法接通外界網絡,但研究所的內部網絡也許能用。
“是。”RX眉頭都不曾皺一下,迅速調出一個光屏,開始工作。
而那邊,在海微的一遍遍呼喚下,蘇靈終於虛弱地睜開了眼睛。
“靈!”海微驚喜地呼喚。
蘇靈動了動嘴脣,無法發出聲音,眼中卻流出了歡喜的淚水。
“別哭,親愛的,我來救你了,你安全了。”海微心痛不已,她感到自己懷中的女孩虛弱顫抖的猶如一片枯葉,似乎隨時都會碎滅。
“海微……”蘇靈終於發出微弱的聲音,海微急忙把耳朵湊到她嘴邊,只聽她繼續說:“我……好開心……還能看到你……”
女孩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令人心碎的微笑,眼角的淚珠滾滾而下,沾溼了海微鬢角的秀髮。
“靈,不要怕,我這就救你出去……”海微的心在失而復得的喜悅和擔心再次失去的恐懼中徘徊,她手忙腳亂地扯着蘇靈後腦勺上的導管,“可以拔嗎?”
蘇靈輕輕點了下頭,海微急忙扯管子,扯了幾下,都沒扯動。
“讓我來。”葉傾走到蘇靈身邊,手摸到金屬接口的邊緣,觸到機關,輕輕一按,兩根管子自動脫落。
於此同時,她的記憶碎片中自動浮現一個名詞:抽取精神力。這兩根管子,紅色的是刺激大腦的電流,而綠色的則是從大腦中抽取的精神力。
球形容器的上端亮起了警報燈,四人對望了一眼,誰也沒有流露出驚慌,該來的總是會來。
海微抱起蘇靈。RX收起光屏,一把牽住葉傾的手,一邊向來時的通道退去,一邊低聲說:“小姐的爺爺,真正的去世時間,是十年前。”
葉傾心下霍然明瞭,果然,原主留下的記憶有問題,怕是被人篡改了。不過這又如何,反正這個身體內的靈魂已經換了,再痛苦再不堪的真實,也無法擊潰現在的她。
黑暗大廳的頂部緩緩開啓,透出一道探照光亮,正好罩住正在移動中的五人。
葉傾率先停下腳步,向頂部望去,只見幽暗中一個露臺緩緩延伸出來,站在上面的,是她所熟悉的人:寧長風,甯越,還有伊夙。
感謝紫羽冰軒的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