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倫裡安坐在觀察艙的木質靠椅上,捧着一杯紅茶,透過舷窗注視着雪色的城市。
蒙斯克家的人對酒一向有着近乎癡迷的酷愛,瓦倫裡安也是如此,但今天他更傾向於口感醇厚的紅茶而不是珍藏在酒櫃裡的葡萄酒。
他穿着黑色方領長外套,披着鑲金的紅色批風,手邊放在一柄利劍與一把復古式的轉輪手槍。
必要時瓦倫裡安能夠像真正的劍客一樣揮舞他的利刃,而正常情況下,他卻一直都是那個沉着冷靜的王子。
瓦倫裡安繼承了母親朱琳安娜的貴族般的氣質,他笑起來時微微抿起豐滿的嘴脣,優雅而又溫柔,彬彬有禮。
王子有着一副極好看的臉蛋,瓷質的光滑肌膚,瓦倫裡安總是將他那美麗的金髮留得很長,束成馬尾,然而這並不會顯得過於輕佻,他凝視着別人的時候眼眸總彷彿翻卷的雨雲,沒有人敢於觸怒英武的泰倫帝國王子。
他眉宇間有着父親阿克圖爾斯·蒙斯克的影子,但瓦倫裡安要更加柔和一點,老懞斯克則要顯得堅硬剛強,棱角分明。
年輕的王子靜靜的品味着紅茶,眉頭卻皺得很緊,他看似是在密切關注着戰場,目睹部下與星靈的廝殺,其實瓦倫裡安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很遠很遠的雲端。
戰爭、殺戮、死亡……
瓦倫裡安這次主動向父親要求親自率領艦隊來到布萊西斯,可這不代表他就樂在其中。
他已經親眼見過太多太多的死亡了。
在七歲一直到十九歲的那段時光裡,那還是泰倫聯邦的時代,瓦倫裡安一直跟着母親四處奔逃,只因爲他的父親是著名反叛軍克哈之子領袖。
爲保護他們母子,犧牲的人不計其數,瓦倫裡安直到現在都還記得,在他還在懵懂無知的少年時期,一名尤摩揚士兵揹着自己奔跑,突然他們一齊倒下了,另一雙有力的手將他抱起,繼續奔跑……
瓦倫裡安稚嫩的臉頰上滿是鮮血——屬於那名士兵的血……他驚恐的望着四周,到處都是猩紅的火舌,身邊的尤摩揚士兵一個又一個得停下步伐,怒吼着向着身後撲去。
爲了掩護他們。
“瓦倫裡安,我們必須不斷轉移,不能讓他們找到我們,不能讓你的父親分心。”那時,母親只是抱着他哭泣。
“你的父親是真正的英雄,他沒有拋棄我們,只是他還有更重要更偉大的事情要去做!”
得益於母親的教導,年幼的瓦倫裡安渴望成爲像父親那樣偉大的人,可阿克圖爾斯在七歲那年與兒子第一次見面之時卻認爲他沒有能夠繼承蒙斯克家的堅強不屈與努力奮進。
娘娘腔,書呆子,愛哭鬼。
母親說,他的父親就是這樣形容自己的,可這着實傷透了可憐的母親,這是他們的兒子啊,爲什麼一定要讓他成爲你想要的那樣的,一個合格的繼承者,真的那麼重要麼!
瓦倫裡安不那麼想,他在七歲之前都沒有見過父親,那時候全憑藉母親的描述建立對父親的印象——高大英俊而又睿智博學,如此完美。
現在,父親真的如母親講的那樣,又真真實實的出現在了他的面前,那麼瓦倫裡安自然竭盡全力想要做到最好。 Wωω ⊙тTk дn ⊙¢ ○
儘管他童年時一直渴望探索遙遠的宇宙,渴望安寧平靜的生活,現在卻必須如父親要求的那樣握起長劍,閱讀政治、歷史、經濟的書籍。
多年以來,瓦倫裡安一直沒有放棄對自身的磨鍊,他日復一日的練習劍術,堅持不懈的鍛鍊自己,只爲得到父親的認可,哪怕只是父親的一個讚許的眼神就能讓他欣喜若狂。
但隨着時間的流逝,瓦倫裡安漸漸長大,他慢慢發現,也許父親真的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偉岸。
父親從來就沒有來真正關心過家人,就算是母親病重,最後去世的時候也沒有來見過她最後一面。
他真的像一個冷酷無情的君王,即使還沒有坐上王位。
也許阿克圖爾斯僅僅需要一個有能力的繼承人,而不是兒子天真爛漫的童年。
儘管瓦倫裡安不願意承認,很可悲的是,他的降生不過是一次意外。
母親朱琳安娜·帕斯特是一位尤摩揚外交官的女兒,她的美麗是如此的驚人,以至於年輕時候的阿克圖爾斯將其視爲獵物——或者說是磨鍊愛情這個遊戲的試煉石。
阿克圖爾斯根本不愛她,這個性情寡淡的貴族青年向瓦倫裡安的母親示愛也只是爲了跟她上牀!
而在阿克圖爾斯成功跟朱琳安娜上牀之後,這個冰冷的男人就徹底失去了對她的興趣,開始爲自己的事業忙碌奔波。
朱琳安娜隱瞞了兒子的降生,直到瓦倫裡安七歲時阿克圖爾斯才知道自己竟然還有一個兒子。
兒子並沒有使得朱琳安娜拴住阿克圖爾斯的心,正相反,他對兒子的教育方式與朱琳安娜南轅北轍,使得兩個人經常進行無休止的爭吵。
這時候朱琳安娜才發現自己錯得太離譜了,那個她倍受他敬仰的大英雄居然是如此的令人厭惡,專橫的令她難以忍受。
她原本以爲自己瞭解阿克圖爾斯·蒙斯克,瞭解那個泰倫聯邦克哈行星上創世家族之一的後人,瞭解那個不甘被父親安格斯·蒙斯克束縛一生的熱血青年。
阿克圖爾斯曾經是那麼的渴望自由,他厭惡政治,厭惡勾心鬥角,厭惡自己的父親安格斯·蒙斯克所做的一切。
他一直認爲父親安格斯·蒙斯克爲了推翻泰倫聯邦的統治所做得都是錯的,是在犧牲無辜的人來到達自己聲名顯揚的目的。
於是阿克圖爾斯加入了聯邦陸戰隊想要擺脫父親的控制,在這之前,他寫了許多給朱琳安娜的信,使這個善良的女人相信他的抱負,相信他對自由的追求。
是的,她是那麼那麼的愛他,在這個男人投入復仇女神的懷抱,爲自己的野心吞噬之前。
2489年,阿克圖爾斯一家被泰倫聯邦的三個幽靈特工暗殺,摯愛的母親與妹妹分別胸部與頭部中彈身亡,父親安格斯·蒙斯克被殘忍的削下首級。
而這時,早就厭惡戰爭的阿克圖爾斯·蒙斯克已經自聯邦陸戰隊退役,組建了自己的勘探隊並找到了一塊近乎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富礦(這片礦脈是阿克圖爾斯起兵的資本),失去親人的他走上了父親的老路,起兵反抗聯邦。
2491年,1000顆啓示錄級核彈摧毀了阿克圖爾斯的母星克哈,3500萬人灰飛煙滅,整個星球成爲了漆黑的結晶體,大氣層被盡數剝離。
阿克圖爾斯將自己的起義軍更名爲克哈之子。
2500年2月,億萬蟲羣毀滅了泰倫聯邦的首都行星塔桑尼斯,成千上萬的平民死於非命,聯邦自此覆滅,阿克圖爾斯向全星區宣示登基,在聯邦的廢墟上建立泰倫帝國。
在此期間,阿克圖爾斯從未主動聯繫過自己的家人。
阿克圖爾斯·蒙斯克終於成爲了自己年輕時拼命反抗的一切,成爲自己過去最厭惡的那種人。
不僅如此,他還把自己的意志強加在瓦倫裡安的身上,就像安格斯·蒙斯克曾強加在阿克圖爾斯·蒙斯克的一樣。
後來,朱琳安娜已經徹底認清了阿克圖爾斯的真實面目,撕開了他隱藏在虛僞面具之下的野心。
2501年。
“答應我,我的孩子,不要成爲像父親那樣的人,拋開束縛你的一切,追尋那些你真正想要的生活。”朱琳安娜在彌留之際對瓦倫裡安說。
“我會的,母親。”瓦倫裡安說。
瓦倫裡安繼承了母親的溫柔善良,繼承了父親的冷酷果斷,他既不是朱琳安娜和阿克圖爾斯其中任何一個人的復刻版。
他就是瓦倫裡安·蒙斯克,一個想要得到父親認可的王子,一個想要以仁愛治理泰倫帝國的未來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