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溼的長髮此刻因爲司夜老師側臉假寐而垂落在他的臉上,隨着海風輕輕揚起時,便看到了髮絲間若隱若現的紅脣。
我靜靜站在他身前許久,他始終閉眸假寐。
“什麼事……”他的紅脣在髮絲間輕動,卻無力沙啞。
我繼續看他一會兒,鼓起勇氣:“司夜老師,我們試試吧。”
他假寐閉起的眼睛慢慢睜開,無神地看着地面:“這句話……很有歧義,你是想跟我試着做情侶嗎?”他的話音依然淡若遊絲,顯然沒有半點心思與我玩笑。
我看着他:“不是的,是試試你說的那個我可能會死的事。”
他登時怔住了神情,眼睛在髮絲間開始睜大。
“司夜老師,不試試怎麼知道行不行?但我也不想死。”我很老實地說,“雖然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麼,但科技總是在不斷髮展,我的能力也在不斷增強,或許現在我做不到,但將來的某一天,我能……”
忽然,我的手腕被人抓住,下一刻,就被拽了下去。
“啊!”我撲在了司夜老師的身上,他通體的幽香塞滿了我的呼吸,我的右手正好放在他裸露在衣領間的胸脯上,冰膚細滑的觸感讓你無法忽視,我的大腦瞬間“嗡!”一聲,被這一拽而空白。
“謝謝你……”沙沙的聲音吹入我的耳中卻帶出了他的痛苦,他緊緊地抱住我,像是抱緊一塊海面上的浮板一樣的力量,“小靈,但我這幾天自私了,每一天對着你的能力,每天觀測你的數據,讓我沒辦法不去想救姐姐的可能性,我……但我不能這麼做……”他慢慢鬆開了懷抱,帶着我一起坐起。
他在我面前痛苦而羞愧地垂下臉,雙手按在我的肩膀上:“你是我的愛徒……是你……讓我開始回到了正常的生活……是你……幫我做回了自己……而這幾天……我似乎……太自己了……”慢慢的,他放開了按住我肩膀的手。
我面紅耳赤地坐在他面前,他地垂臉龐,在海風中和清冷的月色中漸漸平靜。他揚起臉,我怕他看到我還臉紅匆匆低下臉。有人要“殺”我,我居然還臉紅?我真TM想掐死我自己。
“你應該見過真正的我了,呵……說實話,我以前,真的不在意普通人的存亡,而現在,我連其他星族是生是死都不在乎了,我只想救回姐姐,如果能讓她復活我會不計代價,即便……用我的命,就換她的命!”他的聲音發了狠,讓海風都多了一分讓人顫慄的涼意。
這便是那個我不喜歡的司夜老師,而今天,他卻對我徹底地敞開,讓我看見,讓我聽到,讓我知道了他內心那隱藏的陰暗。
我的臉也不再熱,微微擡臉看他,他依然仰臉遙望夜空,但他的黑眸,只有如夜一般的陰暗。這纔是真正的他,那個衆人傳說中的,暗影團護法的黑暗少年。
漸漸的,他的目光卻是在淡淡的月光中柔和起來:“我愛姐姐,姐姐是我唯一的親人,是姐姐帶大了我,她在我心裡,又是我的母親,所以……我開始成爲她,我像她那樣微笑,像她那樣說話,像她那樣穿衣打扮,像她那樣去溫柔待人……我自以爲這樣可以讓姐姐活在我的身上,但其實……我身邊的每個人都知道……我……病了……”他黑亮的眼睛裡映入了黑夜中的那輪銀月,眼神漸漸空洞。
我看着他的樣子,心情也變得極爲複雜:“對親人的愛,誰不自私?白墨爲了救他的父親背叛了我……”司夜老師眨了眨眼睛,慢慢轉下臉,靜靜地注視我,我淡漠地看着地面,“你爲了想救姐姐利用我……但這一切,放在我的頭上,我也會那麼做。所以,我能理解白墨救他父親的行爲,但無法原諒他對我的利用與背叛……”我現在可以依然把白墨當作家人,但我無法像父母那樣去原諒他,“如果,他能像司夜老師你一開始跟我說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我不會像現在這樣恨他……”
“如果,他跟你說清楚,你會阻止他嗎?”司夜老師問。
我不假思索地答:“會。”
司夜老師沉默了。
我轉臉看他:“你或許認爲這就是白墨不告訴我的原因吧。但是,您也可以選擇不告訴我,爲什麼您告訴我了?”
司夜老師微微垂眸:“因爲……我知道如果告訴你,你一定不會幫我,你不會爲了我這個老師而冒生命危險。”
“所以,其實在您的潛意識裡,是想讓我阻止您的,是嗎?”我感受到了司夜老師的矛盾,也感受到了他心底的善。
司夜老師茫然地擡起臉,看着前方:“應該是……我姐姐想讓你阻止我……”
“不!”我情不自禁地伸手扣住了他的肩膀,他朝我看來,我正色看他,“司夜老師,你的姐姐已經死了,你假裝是她,但你還是不是她!”
他的眼睛睜了睜,悲傷再次溢滿他的雙眸。
“我知道這樣說對你很殘忍,但是善,是學不來的。”我異常堅定地看着司夜老師,“司夜老師,想阻止您自己的,是您自己的善!根本不是您的姐姐!這也是我和心妍爲什麼那麼崇拜,那麼敬愛您的原因!”
司夜老師怔怔地看着我,他久久地注視着我,忽然,他揚天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他笑我有點發愣,但也安了心。我收回手看着他。
他站了起來,面朝陽臺外的大海:“我也想知道,自己爲什麼對你會狠不下心,明明姐姐在我心裡,是那麼地重要。現在,我明白了,因爲你……在我的心裡,也變得重要,用你去換姐姐,這樣做,沒有絲毫的意義,只會讓我依舊活在這份自責,後悔與內疚之中,而且……”他微微側臉看我,目光中泛着被月光染亮的淚光,“如果姐姐知道,她活過來是因爲你的犧牲,她一定會恨我的。”
見司夜老師終於走出了心底的折磨,再次開朗,我高興地站起來。從他問我是不是喜歡他開始,他就已經陷入了在我和他姐姐之間的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