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帥打過電話十分鐘後,王爲就出現在了酒店門口。
這裡不是雲都大飯店。
原本米蘭是住在雲都大飯店的,但昨天表姐和表姐夫來了之後,王爲那麼“一鬧”,情況就尷尬了,米蘭覺得繼續住在雲都大飯店多有不便,就換了一家酒店。
好在雲都作爲天南省的省會,上檔次的酒店,肯定不止雲都大飯店一家。
眼下他們住的這間酒店,規模檔次絲毫也不在雲都大飯店之下。
王爲很快就在酒店門口坐上了計程車。
昨晚上他是坐米蘭的車來的酒店,眼下單獨行動,自然就只能打出租了。
其實如果不是葉琳在彩虹俱樂部失蹤,他們昨晚完全可以直接住在會所裡面的。
大約二十幾分鍾後,王爲踏進了雲都市公安局辦公大樓。儘管王爲沒有在雲都市局工作過,但對這裡也不陌生。在另一個時空,他不止一次被抽調到雲都來辦案。有時候是在省廳,有時候就是在雲都市局。所以王爲對這裡也算是很熟悉了。
王爲剛來到雲都市局刑偵支隊辦公室門口,還沒喊報告,就聽到了很熟悉的聲音。
李作勇李副總隊長。
滕文盛滕副局長。
都是老熟人。
不過王爲心裡卻是一顫悠。
到雲都市局來,聽到滕文盛滕局的聲音,倒也正常,畢竟滕文盛本來就是雲都市局分管刑偵與禁毒工作的副局長,全省公安系統都鼎鼎大名的刑偵英雄。
關鍵還聽到李作勇副總隊長的聲音,就有點蹊蹺了。
李作勇可是省廳刑偵總隊的副老總,他突然出現在雲都市局,難道這個案子,還驚動了省廳?
果真如此的話,諾絲表姐和楊拿多表姐夫,還挺能折騰的。
以王爲對這個時間段,內地外事政策的瞭解,諾絲表姐和楊拿多表姐夫,還真有這樣的能耐。倒不是說他們多厲害,在辛東國多麼有地位,關鍵架不住有關部門重視啊。
外國人丟個單車,都是大事!
那還是好幾年之後的事呢,在九八年那會,有關部門會多重視外國人的問題,就不用說了吧?
一想到這裡,老實說,王爲是真的不想進去了。
有意思嗎?
發生了案子,就破案唄,其他人摻和進來,能幫得上什麼忙?
你們是能幫我找到線索還是抓住罪犯?
別搗亂就燒高香了。
不過王爲也知道,既然當了警察,有時候是任性不得的。他可以不鳥表姐和表姐夫,甚至也可以不鳥滕局和李總,但這個案子還得破。
不破不行!
不破米蘭沒法面對自家親戚。
連帶的,王大隊就沒法面對米總了。
這種連鎖反應,有時候很麻煩的。
“報告!”
王爲沒怎麼猶豫,隨即整了整身上的警服,大步走到會議室門口,大喊了一聲。
其實吧,根本就不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王大隊就想通了,覺悟提高一大截,而是因爲,坐在會議室裡的李作勇眼尖,一傢伙就看到他了。
李副總隊長頓時就瞪起了眼睛。
你小子來都來了,在外邊溜達不肯進來,是幾個意思?
好吧,被抓了“現行”,不得不硬着頭皮進門了。
“進來進來,鬧什麼虛的?”
李作勇不耐煩地一擺手,說道。
看上去,李副總隊長是對王大隊不滿,實際上是在給他當保護傘。聽了李副總這個隨意的語氣,只要不是傻子,誰還能不明白,李副總和這個年輕的小警察,關係非同一般。
誰要是想對王大隊發飆,先就要考慮一下李副總的臉面。
有些人,是不能隨便訓斥的。
哪怕他很年輕,哪怕他職務不高!
當然了,是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眼色,或者是不是每個人都要給李副總面子,那就要看了。
王爲嘿嘿一笑,剛繃起的一點嚴肅勁頭頓時又拋到了爪哇國,一臉不怎麼討人喜歡的笑容,就這麼進了會議室。
擡眼一看,陣仗還不小。
領導席上,李作勇副總隊長甚至都不是居中而坐的,而滕文盛副局長也沒有坐在正中的位置。正中的位置上,坐着一位四十來歲,戴着黑框眼鏡的中年男子。
嗯嗯,王大隊最怵的,就是這種一本正經的傢伙,偏偏還是個領導。
且不管他,反正咱也不認識,先給認識的人打招呼。
“李總隊,滕局!”
王爲給兩位熟悉的領導舉手敬禮。
“王爲?”
滕文盛顯然有點詫異。
他和王爲也算是老熟人了,還一起辦過案子,但你明明是邊城的警察好不好?沒事老來摻和我們雲都的案子,真的好嗎?
是不是覺得,沒有你王大隊,咱們雲都警察都不會破案了?
至於那麼自信嗎?
王爲也知道必須給滕文盛解釋一下,當即搔了搔頭,嘿嘿一笑,說道:“滕局,是這樣的,這個案子,我是報案人。失蹤的那個葉琳,是我一個朋友的親表妹,是她給我打電話,我再向谷帥同志報案的。”
滕文盛頓時就笑了。
就知道有原因。
至於具體那個朋友跟王爲是啥關係,滕局就不深究了。
說起來,滕文盛也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覺得發生在雲都的案子,就只能是雲都的警察去破,外地的同志來幫忙,就是打雲都警方的臉。
他沒當副局長之前,還不是經常被省廳領導叫到其他城市去幫兄弟市局破案?
只能說這個事,王爲剛好攤上了,是真有點巧。
“坐吧坐吧。”
滕文盛擺了擺手,說道。
實話說,對這個來自邊城的年輕同行,滕文盛還是很喜歡的。
“好咧,謝謝滕局。”
王爲答應一聲,就要去谷帥身邊就坐。
也不知是不是刻意給他留的位置,谷帥身邊空着一個座位。
“等一下。”
王爲還沒有落座,主席位置居中而坐的那位黑框眼鏡領導忽然開口了,神態頗爲嚴肅。
王爲忙即挺直了身軀,眼望領導,面色肅然,靜待指示。
“你是叫……”
黑框眼鏡領導看着他,有點疑惑地問道。
“報告領導,我叫王爲!”
憑直覺,王大隊就知道情況有點不對,但也沒啥好隱瞞的。這麼點事,嚇不住誰。
“你是邊城的同志還是雲都的同志?”
黑框眼鏡領導顯然是個很謹慎的人,又再追問了一句。
“報告,我是邊城的同志。”
黑框眼鏡領導輕輕舒了口氣,似乎是覺得,終於對上號了,找到就是你小子!
下一刻,黑框眼鏡領導的臉色變得益發嚴肅,沉聲說道:“王爲同志,有外賓投訴你了。”
王爲笑了笑,很隨意地答道:“我知道。”
王爲這個回答,這個態度,很顯然完全超出了黑框眼鏡領導的意料之外,不由得愣怔了一下,隨即就怒火上升,一句“你這是什麼態度”脫口而出。
說到態度,王大隊就只能笑一笑,不吭聲了。
因爲態度這個東西,從來都是不客觀的,你是不是態度好,完全不取決於你自己,而取決於領導。領導心情不好,想要修理你的時候,你就是裝成個鱉孫,也不頂用,你態度還是不好。
“年輕同志,要虛心,脾氣不要太暴躁。”
黑框眼鏡領導意猶未盡,繼續板着臉呵斥道。
老實說,如果王爲是雲都公安系統的人,這位領導多少也要留點臉面,畢竟當着滕文盛的面,也還是要講究一下的。
又或者,王爲年紀大點,是個老同志,那也要留三分面子。
到底這屋子裡,絕大多數都是公安系統的人,當面呵斥,總歸不那麼好。
偏偏王爲那麼年輕,還是邊城來的,也就意味着他在這裡是“孤家寡人”,不會有人給他“出頭”的,他脾氣還那麼衝,不教訓他教訓誰?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黑框眼鏡領導都覺得自己“穩操勝券”。
唯一沒想到的就是,他眼前這個年輕人,脾氣是真不好,尤其是,這當兒,王大隊的心情似乎也欠佳。
瞭解王爲的人都知道,王二哥一旦心情欠佳的時候,任何人都不能惹他。
除非你是他爹或者是他爺爺!
他會在最短的時間內由王大隊變身成“王二愣子”!
一聽黑框眼鏡領導這個話,李作勇就知道要糟,不過這時候縱算是李總隊也來不及阻止王大隊“變身”了,所以,大家就毫不意外地見識到了王二愣子的風采。
王爲腦袋一歪,笑着說道:“領導,這破案的事,到底是辛東國的人說了算,還是得靠我們警察一個線索一個線索去查?”
所有人臉色都是一變,尤其是黑框眼鏡領導,一張臉瞬間就變成了豬肝色。
“你什麼意思?”
黑框眼鏡領導狠狠地盯住了王爲,冷冷問道。
王爲雙肩一聳,毫不在意地說道:“我的意思很簡單,案子是發生在我們國內,現在也是我們在調查。那兩個辛東國過來的所謂外賓,我昨天已經見過了。這麼說吧,他們屁都不懂,就知道瞎嚷嚷,把他們當回事幹嘛?”
“他們要有本事,讓他們來破案好了。”
“什麼忙都幫不上,光知道投訴,到處打小報告。投訴就能破案了?盡添亂!”
寂靜。
整間會議室,剛纔還略有一點雜音,現在則是一點雜音都沒有,靜悄悄的,落針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