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三天,很寧靜。
專案組繼續有條不紊地按照既定計劃進行調查覈實,尋找更多的證人證物。連彩虹和飛虹貿易公司那邊,也少見地寧靜下來,再沒有人前來騷擾。
讓連彩虹一直懸着的心,漸漸放了下來。
打從薛冠軍被抓,連彩虹就玩起了失蹤——既不敢去公司,也不敢回家,連女兒都是委託前夫去接送的。儘管從離婚那天起,連彩虹就在心裡發誓,今生今世,再也不搭理那個混蛋。
眼下也顧不得了。
想來想去,還是隻有這個男人似乎最可靠,起碼他是女兒的親生父親,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
連彩虹自己則躲在一個不起眼的小旅館裡,依靠着電話和外界聯繫,緊張不安,惶惶不可終日。不管是廖和尚被抓了也好,還是薛冠軍被抓了也好,只要薛良沒有被抓,她就始終都覺得自己是不安全的。
她很擔心,自己的飛虹公司第二天就會被盛怒的良哥夷爲平地。
薛良不是沒這麼幹過。
曾經就有人因爲跟薛良對着幹,結果整個住所都變成了廢墟,被薛良叫人開着剷車直接剷平了。
但是第二天並沒有發生這麼驚悚的情況,公司好好的,沒人來找事。她家裡也好好的,更沒人去找事。連彩虹心裡就開始有點活泛起來。
難道,米蘭說的是真的,這回市裡下定決心要割掉他們新盛縣的毒瘤?
市公安局這回下了決心?
一直到第三天上,還是沒有任何噩耗傳來,連彩虹終於放心了,覺得這回可能真的和以往不一樣了,薛良就算還沒有被抓,起碼也已經如同驚弓之鳥,惶惶不可終日。這當兒,正想方設法給自己找退路呢,哪裡還顧得上她連彩虹?
就算他這會兒將連彩虹的公司吞了下去,也會消化不良。
眼下根本就不是搶生生意的時候嘛。
連彩虹決定趁着天黑回家一趟,拿點換洗衣服,在小旅館住了三天,吃沒吃好,睡沒睡好,衣服穿了幾天也是髒兮兮的,實在是不舒服。
既然連續三天都沒什麼事,那就說明,應該是沒啥大問題了。
但出於對薛良以及他的團伙根深蒂固的恐懼,連彩虹還是不敢大白天回家,一直在小旅館等到天完全黑透,才叫了個拉客的三輪摩托車,偷偷的回了自己的家。
事實證明,連彩虹還是太低估薛良了,薛良遠比她想象中大膽,也遠比她想象中猖狂,人家薛大哥根本就想過忍讓退步,他想的是“搞到底”!
連彩虹匆匆回到自己住的小區,三輪摩托車一直將她送到單元樓下。
原本這種拉客的三輪摩托,是不允許進入小區的,連彩虹給保安講了一陣的好話才得以放行。
在單元樓下警惕地四處張望了一下,確認沒什麼危險,連彩虹這纔給三輪摩托車付了車費,謹慎地向樓梯那邊走去。
然後,連彩虹就發現,自己實在不是搞“地下工作”的料,裝模作樣地四下觀察,其實什麼都看不到,真正的高手,不是她這種普通生意人能對付得了。
她剛剛走進烏漆墨黑的樓梯間,摸索着準備上樓,忽然黑暗中一條人影猛撲而出,連彩虹還沒來得及發出半點聲音,就覺得喉頭一緊,被掐住了脖子。
“別動,別反抗,不然搞死你!”
隨即,一個低沉而兇狠的聲音,在連彩虹耳邊響起。
喉嚨被掐得如此之緊,連彩虹完全可以感覺到這個人的力氣有多大,只要他願意,隨時可以掐斷她的脖頸,連彩虹雖然沒有多少醫學常識,卻也知道一旦被掐斷了脖頸,那是必死無疑的。
她一點都不懷疑,如果她敢反抗,這個人會毫不猶豫殺了她。
這種人,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很快,又有兩個粗壯的男人從附近現身,逼近過來。
連彩虹徹底熄滅了掙扎求救的心思。
從這做派也能看得出來,這是薛良派人來搞她了,除了薛良,她也沒得罪過誰啊。
想明白了這點,她嚇得渾身都軟了。
自己是有多傻啊,還真以爲人家良哥怕了,良哥是怕事的人嗎?他要怕事,能在新盛縣橫行霸道這麼多年?能搞起這麼大的場面?
自己也不知被什麼鬼迷了心竅,居然就敢跟良哥對着幹!
幾乎完全軟癱的連彩虹,被三名彪形大漢架着,直接上了停在拐角處的一臺小車,呼嘯而去。
在車上,連彩虹嚇得幾乎尿褲子,嘴裡不住地低聲唸叨,不過誰都聽不清楚,她到底在念叨些什麼。
很快,小車就開進了大市場的倉庫區。
新盛縣有很多做邊貿生意的公司,所以在大市場有一個集中的倉庫區,規模極大,佔地廣闊,裡面七拐八彎的,如同迷宮一樣。
連彩虹也做邊貿生意,也在這裡租了倉庫,卻並不意味着,她對倉庫區的一切都瞭如指掌,實際上,在這烏漆墨黑的夜晚,她坐在小車後排,一左一右兩個彪形大漢夾着她,她根本不可能搞得清楚,自己到底被押進了哪個倉庫。
她嚇得腦子裡都一片空白了,連一路上右邊那個男的一直在揩油,她都幾乎一無所覺。
連彩虹雖然年過四十,但長相還算不錯,尤其是身材豐滿,一直都被那些上門討債的流氓混混欺負,揩油,吃豆腐什麼的,算得家常便飯。
對這樣的侮辱,連彩虹早已經麻木了。
她現在恐懼的是,薛良到底會用什麼方法來折磨她,爲自己弟弟“報仇”!
倉庫裡燈火通明,空空曠曠的,裡面沒有堆放什麼貨物,一盞明亮的防爆燈下,貨箱上坐着一個滿臉陰鷙,肌肉線條強硬的男人。
這個男人大約四十來歲,身材也並不如何高大威猛,最多也就一米七十出頭,卻給人一種極度兇猛暴戾的感覺,那眼神看上去,隨時都會殺人似的。
“過來!”
三名男子架着連彩虹,一直拖到那個男人面前。
一見到這個男人,連彩虹腳下一軟,情不自禁地跪了下去,連聲叫道:“良哥良哥,你原諒我,這個事真的不怪我啊,我也不知道啊……”
說着就痛哭起來,涕淚交流。
“臭婊子,還敢在這裡演戲!”
那個一直在車上揩油的男人毫不客氣,一把揪住她的頭髮,將她拉得高高昂起了頭,然後重重一耳光抽了過去。
“啪——”
連彩虹閃無可閃,避無可避,硬生生捱了這一耳光,頓時半邊臉頰就紅彤彤的,略略腫了起來。
“臭婊子!”
還沒等連彩虹呼痛,揩油男已經一個又一個耳光抽了下來,片刻間就打得連彩虹嘴角冒血,雙頰紅腫得如同豬頭一般,咿咿呀呀地叫着,連哭都哭不出來,只有眼淚不絕流下。
“好了!”
坐在貨箱上的薛良這才舉起手,低沉地呵斥了一聲。
揩油男立馬住手,卻還是揪住連彩虹的頭髮,讓她始終仰着頭,正對着薛良。
“連總,厲害了啊,本事大得很啊,還把市公安局的人都搬過來了,厲害厲害,我以前還不知道你有這麼過硬的關係,真是小看你了!”
薛良嘴裡叼着煙,吐出一個個眼圈,似笑非笑地說道。
連彩虹強忍着雙頰的劇痛,哭喊起來:“良哥,良哥,真是個誤會,我,我真不知道他們是市局來的,我就是就是想向米蘭借點錢啊……”
“臭婊子,還敢撒謊……”
揩油男揮起巴掌又要打,被薛良止住了。
“米蘭?邊城那個大美女米蘭?唐威的老婆?你認識她?”
顯然薛良沒想到連彩虹跟米蘭還有那麼深的交情,以至於米蘭爲了她,把市局的朋友都叫來幫忙了。
縱算米蘭的名聲在新盛縣還做不到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唐威可不一樣。
邊城這些“混社團”的,不管你多牛逼,就不可能沒聽說過唐威,也不得不承認,邊城地下世界的仲裁者,真正的一哥還得是唐威。不管是從“資歷”,聲望還是實力而論,唐威都是當之無愧的邊城第一,這一點,連邊城市區那些大佬都承認的,更別說遠在新盛這偏僻之地的土霸霸了。
“混道上不知唐威,縱稱英雄也枉然!”
這雖然是句玩笑話,卻也多多少少說明了一些本質。
薛良倒沒想到,連彩虹會將米蘭牽扯進來,頓時心思一下子就活動開了。早聽說米蘭好漂亮很漂亮,氣質又好,身材絕佳,這要是……嗯,唐威還在,那薛良最多也就是偷着吞吞口水,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可現如今,唐威不是死了嗎?
一個死人,哪怕他生前再強大,你也威脅不到良哥了。
“我,我做生意認識她的,跟她,跟她也不是很熟……”
連彩虹囁嚅着說道,她現在真不知道薛良到底想要幹什麼,所以她什麼話都不敢說得太死,儘量給自己留點餘地,萬一把話說死了,就不好改口了。
“啪——”
這回是薛良親自動手,走到她面前,甩了她一個耳光,不輕不重,但在此之前,連彩虹已經被打成了豬頭,所以這一巴掌就打得特別痛徹心扉,整個人都痛得哆嗦起來。
“我跟你說,連彩虹,我弟弟被他們抓走了,那是我親弟弟!”
薛良站在連彩虹面前,手指頭間夾着通紅的香菸,朝着連彩虹指指點點,那火紅火紅的菸頭,好幾次都差點直接按在連彩虹的臉上。
連彩虹嚇得差點尿褲子。
這要是被燙着了,得留下多大一個疤?
不管到了什麼時候,女人都是愛美的。
“所以,你最好老老實實的把前因後果都告訴我,千萬千萬記得,不要撒謊,一句謊話都不要有。否則,你說一句假話,我就用菸頭在你的臉上燙一個疤,聽明白了?”
薛良低下頭,死死盯住連彩虹的眼睛,陰森森地說道。
“聽明白了聽明白了……”
連彩虹略略將腦袋偏向一邊,不敢跟他對視,嘴裡一疊聲地說道。
“我說我說,良哥,我什麼都說,你想讓我說什麼我就說什麼,絕不敢撒謊,不敢講假話,我保證一句假話都不講,一句假話都不敢講……”
“嗯!”
薛良傲然地點了點頭,對連彩虹這個表現,還算滿意。
“說吧,我聽着呢。只要你讓我滿意了,我也不會太爲難你!”
看來薛良雖然粗鄙,卻也深諳管理之道,打一巴掌還得給個甜棗吃吃,最起碼給人家一點希望。
“是是,謝謝良哥謝謝良哥……”
連彩虹露出感激萬分的神色,要不是頭髮一直被揩油男揪着,只怕早就“咚咚咚”的磕起響頭來了。
對薛良,她實在怕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