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王爲和代欣欣過來,老實說,連彩虹一開始根本就沒意識到這兩位就是市局來的“領導”。
太年輕了好嗎?
王爲雖然眼神略帶滄桑,卻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住他的年輕。尤其是代欣欣,簡直就跟個鄰家小妹一般,走路還帶着點蹦蹦跳跳的意思。
還都穿着便衣。
這樣的,真不怪連彩虹看走眼。
“飛虹貿易公司,就是這裡了!”
穿着牛仔衣牛仔褲,裡面襯着黑色緊身衣的代欣欣,擡眼看了一下飛虹貿易公司的招牌,停住了腳步,笑着說道,滿臉的陽光燦爛。
連王爲都略略有點腹誹——代妹妹,咱們是警察,來辦案的好嗎?你這樣子,連我都看不下去了。
但沒辦法,身爲隊寵的代欣欣就是這麼萌的,而且毫無自覺性。
“你好……”
王爲上前跟連彩虹打招呼。
他沒見過連彩虹的照片,也不能百分之百肯定,站在院子門口翹首以盼的這位中年婦女,到底是不是米蘭說的那個女強人。
除了衣着時髦一點,倒也看不出多麼強悍,倒是一臉的疲憊焦慮之色,顯得比她的實際年齡要蒼老得多,至少也能看到四十四五歲的樣子。
但他一開口,連彩虹就聽出了他的聲音,有點疑惑地看着他,以很不確定地語氣說道:“你是……王大隊長?”
王爲面相年輕,聲音卻不很年輕,頗有點成熟的滄桑感,和連彩虹心目中市局的大隊長形象比較吻合。連彩虹雖然不是很瞭解公安局內部的組織架構,但想來能夠當到大隊長的人,必定也不會太年輕了,市局大隊長,應該算是領導幹部了吧?
只是,和眼前這個穿着一身阿迪達斯運動服的年輕小夥子,有點不搭啊。
王爲身上的阿迪達斯,是米蘭專門託人給他從香港那邊帶過來的。
現在米蘭已經開始包辦他的服飾鞋襪之類的日常用品了。
這些東西,白嬌嬌是肯定不管的,唐依依還在上學也管不了,葉玫倒是能管着點,但她年紀大些,眼光也年輕人不一樣,米蘭覺得,葉玫給王爲買的衣服還是顯老氣了點。所以這個重任,理所當然就落到了她米總的頭上。
反正她朋友多,路子廣,從香港帶這些東西不太費事。
可惜在新盛縣,還沒有多少人認識這個世界知名的大品牌,更不知道王爲身上這一套看上去並不如何奢侈的運動裝,抵得上普通職工兩個月的工資。
然而益發顯得王爲年輕得過分了。
“對,是我,我就是昨天跟你聯繫過的王爲,你是連總?”
王爲主動向連彩虹伸出了手。
“啊,你好你好!王大隊長!”
儘管心中震驚,連彩虹還是很熱情地雙手握住了王爲的手,連連搖晃,一臉的驚喜表情。
她相信米蘭的介紹,米蘭從來都是很靠譜的。
“連總,你好,這是我的同事代欣欣。”
代妹妹上前和連彩虹握手,很謙虛地說道:“你好,連總,叫我小代好了。”
“代警官,你好!”
連彩虹一點不含糊,和代妹妹握手也非常客氣。
開玩笑,“小代”那是人家謙虛,你不能真這麼叫知道嗎?
見連彩虹還在伸長脖子往後張望,代欣欣不由笑道:“別看了,連總,沒別人,就我們兩個。”
連彩虹再也壓抑不住自己失望的表情,說道:“哦哦……”
代欣欣笑道:“連總,你也不要太失望,我們今天是先來了解一下基本情況的,如果經過我們覈實,情況比較嚴重,我們肯定會處理,你放心吧。”
好吧,代妹妹還是很直爽的。
王爲饒有興趣地看着,沒覺得代妹妹如此直爽有什麼不好。
辦案子嘛,重點是覈實線索,證據確鑿,其他的,不必在意那麼多。
倒是連彩虹被代欣欣說得有點不好意思了,連忙伸手延客,一疊聲說道:“代警官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不是那個意思……啊,王大隊長,代警官,請裡面坐!”
不管連彩虹心中如何的疑惑,如何的失望,生意人的本能還是促使她不至於失禮,很客氣的將王爲和代欣欣迎到二樓的辦公室接待。
這棟三層的小民房,一樓是“接待辦公室”和廚房,餐廳等,二樓是業務辦公區,三樓則是員工宿舍,還有一個不算太小的院子,用於停放車輛。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還真不能小看這麼個公司,據說以前生意做得順手的時候,一年能賺小几十萬。
現在不行了,現在被人逼得差點要上吊。
因爲薛良手下那幫混混流氓隔三差五跑過來鬧事,公司的正常業務都被攪黃了不少。而被攪黃的這些生意,很多都被薛良的“茂盛貿易公司”搶過去了。
連彩虹沒有將王爲和代欣欣請進一樓的接待辦公室,說是接待辦,這段時間早已經變成了那幫討債的流氓混混聚居的所在,他們每次過來,都大搖大擺坐在接待辦公室裡抽菸喝酒甚至直接搞燒烤,搞得烏煙瘴氣,整個接待辦公室名存實亡。
連彩虹氣憤之下,特意關照清潔工阿姨,不要去打掃那個房間,由得它那麼亂糟糟的,看他們還怎麼在哪裡待得下去?
但連彩虹這個辦法,明顯卡不住誰,最終受害的,還是她自己。
接待辦公室沒搞衛生不好待了,那沒關係,討債的流氓混混可以直接衝進連彩虹自己的總經理辦公室,直接在她的總經理辦公室抽菸喝酒吃燒烤,還可以玩牌。
連彩虹還得在屋子裡陪着他們,不許離開!
你要是連這個辦公室都不搞衛生了,還是沒啥關係,只要你能來上班,我們也不在乎,髒點就髒點。倘若你班都不來上了,那更好,我們去你家裡玩!
再說,總經理不來上班,一天兩天還行,公司可以照常運轉下去,時間長了,公司非垮不可。
那正是薛良所希望看到的結果。
他這麼往死裡逼連彩虹,還不僅僅是爲了高利貸的所謂“利息”,更大的目標是謀奪連彩虹的公司。想要把連彩虹的邊貿生意全都搶過來。
邊貿生意這一塊,競爭對手能少一個算一個。
實際上,有這種遭遇的遠遠不止連彩虹一個人,也不止飛虹貿易這一間公司,新盛縣不少邊貿公司都遭到了薛良的威逼和打壓,除非是後臺夠硬,才能倖免。
但薛良這個人心狠手辣,平日裡很少買誰的賬。一般的靠山,一般的後臺,還真不放在他眼裡,只要被薛良盯上了,不放點血是不可能的。
“老子就是這麼囂張,不服氣啊?不服氣來咬我啊!”
這是薛良的原話。
據說,這是有一回,一個老闆找他“講和”,不知怎麼惹怒了他,他拍着桌子雷霆大怒,將做中人的一位縣領導直接晾在那裡,下不來臺。至於那位找他“講和”的老闆,後來更是吃了一個大大的虧,被薛良讓人打成重傷,足足住了兩個月院,才勉強下地。
從那一次開始,整個新盛縣真的沒什麼人敢跟薛總叫板了。
說起心狠手辣,薛良是公認的新盛縣“第一”,這一點,連展武都比不上他,展武就是陰。展武要謀奪人家的公司,有時候還要想點辦法,轉一個彎,吃相不至於那麼難看。薛良不是這樣,他就是生搶。反正老子看上了,那就是我的!
你不服氣來咬我還算是好說話的,薛總心情好才這麼跟你講。
更多的時候,是“你不服氣,老子打到你服氣”!
不知道的,還以爲薛總是王大隊長的師兄弟。
只不過,薛良欺負的是無辜羣衆,是遵紀守法的良民,王爲打擊的,卻是無惡不作的罪犯。
正邪自辨!
連彩虹在二樓的所謂總經理辦公室,陳設也極其簡陋,就是一張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辦公桌,一張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木椅子,一個暖水壺,還有兩把待客用的舊木沙發和一個更舊的小茶几,除此之外,別無長物。
王爲眼睛毒,目光一掃,就看得一清二楚,這些辦公桌椅上,沙發上,茶几上都留有銳器砍傷的痕跡,也有少數鈍器擊打的痕跡。
嗯,昨天連彩虹就在電話裡向他哭訴了好一陣。
“連總,辦公室很樸素啊……”
王爲四處打量一下,望着那扇被打碎了一面玻璃的窗戶,淡淡說道。
連彩虹頓時就忍不住了,氣憤憤地說道:“還不是那幫天殺的流氓混混,他們天天到我辦公室來鬧事,把我以前那些辦公用品全都砸了,花了不少錢買的老闆桌老闆椅……哎,不提了,那幫傢伙真不是人啊……”
“王大隊長,代警官,兩位請坐,我給你們倒杯水……”
說是倒杯水,還真的就是一杯白開水,堂堂總經理辦公室,拿不出半點待客之物,連茶葉都沒有。
“對不起對不起,實在對不起兩位,我這裡連茶葉都沒有。不是我那麼小氣,實在是茶葉放在這裡,馬上就會被把幫傢伙拿走……”
連彩虹滿臉歉意。
“他們天天來?”
王爲雙眉一蹙,問道。
“可不是天天來嗎?”
連彩虹長長嘆了口氣,說道。
“以前還來得不是這麼勤,隔三差五的來一次。這段時間也不知道吃了什麼藥了,幾乎是天天來,每次一來就在我這裡搞老半天,什麼生意都不要想做,連電話都不許接……你看我現在連手機都不敢帶,只能放在家裡,要不然,手機被他們看到,肯定也會被搶走!”
“那這就不是討債了,這是搶劫啊!”
代欣欣忍不住插了一句。
“就是搶劫!”
連彩虹更氣憤了,叫道。
“可是沒人管啊,他們說是抵債,我也沒地方說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