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了人手之後,要確定主要偵辦方向。
根據資料顯示,目前新盛縣大大小小的“社團勢力”有六個,其中勢力最大,影響最惡劣的“社團”有兩個。
一個是薛良團伙,一個是展武團伙。
這兩個團伙都是“歷史悠久”,好些年前,就已經開始糾結一幫社會閒散人員,兩勞釋放人員欺行霸市,橫行街道,經過多年的“發展”,目前已經壯大到一定規模,並且各自開了公司作掩護。
兩個團伙都有明顯的組織,有一整套完整而嚴密的管理系統,團伙人員衆多,內部等級森嚴,這麼多年來欺男霸女,劣跡斑斑,作惡多端,造成了極其惡劣的社會影響。
整個新盛縣被他們搞得烏煙瘴氣的。
要打,肯定是從這兩個團伙開始着手,打其他小團伙沒意思,也起不到殺一儆百的作用。
只有從這兩個團伙入手,以雷霆萬鈞之勢打掉其中一個,才能起到強大的震懾作用,令新盛縣的治安狀況爲之一靖。
可能有人要問,爲什麼不兩個一起打?
想法是好的,但實際上會有很多困難。最主要的困難,就是人手不足。
西城分局這次一口氣調集了三十名精兵強將,加上市局趙子平支援的一隊人手,足足四十多名警力,看上去戰鬥力是非常強悍了,實際上遠遠不夠。
資料上寫得明明白白,不管是薛良團伙還是展武團伙,相對固定的成員俱皆超過了六十人以上,加上那些外圍的,不是那麼固定的人員,每個團伙怕不得有上百人。
先不說別的,就是將這百餘人一一抓捕歸案,都是一項大得不得了的工程。
抓捕罪犯遠不是外行人想象的那麼簡單,以爲都和電影電視裡拍的那樣,警察趕到犯罪分子聚集的現場,掏出槍來大喝一聲“警察不許動”,對方就乖乖地雙手抱頭蹲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抓捕嫌疑犯不是請客吃飯,沒那麼輕鬆愜意。
尤其是這些“社團人員”,其中不乏窮兇極惡的死硬分子,不少都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傢伙,被團伙上層人員反覆洗腦之後,不但對警察有着刻骨的仇恨,而且真的不計後果,悍不畏死。
抓捕這些人的時候,特別容易造成出警人員的傷亡。
每年邊城都有爲了抓捕犯罪嫌疑人而不幸殉職的人民警察。
受傷的更多。
比如老廣,要不是命大,搞不好當場就交代了。
犯罪分子不是死的,不會傻乎乎坐在家裡等你來抓,這些傢伙比鬼還奸猾,一有風吹草動,膽子大的抄傢伙負隅頑抗,膽子小的一溜煙跑了,蹤影不見。
這不是本地作戰啊。
要是在西城區,大傢伙倒是信心十足,情況熟悉嘛。
不怕你跑。
只要你小子一冒頭,立馬就有線人或者社區的積極分子給派出所通風報信,到時候一抓一個準。
這是在新盛縣辦案,人生地不熟的,必須要當地公安局派出所的同志配合才行,否則的話,不說你寸步難行,最起碼效率會大打折扣。
有些犯罪分子,就算近在咫尺,跟你面對面,你也抓不到他。
因爲你都不認識他,不知道他長啥樣!
以爲拿着個戶籍照片,就肯定能在人羣中精確地把犯罪嫌疑人認出來?
別開玩笑了。
你跟你前女友分手時間長了,還不見得一眼就能認出來呢!
刑警又不是孫悟空,並不是人人都有一雙火眼金睛的。
這就要看袁懷英接掌新盛縣公安局之後,掌控能力怎麼樣了。如果掌控比較到位,那西城分局同志們的工作就要輕鬆得多,進展也肯定要順利得多。反過來的話,麻煩就大了。
還是那句話,就算犯罪分子都傻乎乎的坐在家裡等你來抓,而且毫不反抗,你這四十幾個人也得抓好一陣子才能收工。況且還要調查取證,還要覈實線索,在報請檢察院批准逮捕之時,材料就必須要比較充足,證據要比較充分,檢察院那邊纔會批。至於偵查終結,移交檢察院起訴,那要求的材料就更是海了去了。這麼大一個團伙,上百名成員,把他們的罪行一一表述清楚,公訴書寫幾十頁毫不稀奇。
起訴書都寫幾十頁了,公安卷宗還不得用大框子擡?
少說也得幾千頁,搞不好上萬頁!
上百本卷宗一一充實材料,那工作量,想想都讓人頭皮發麻。
幹刑警工作,哪有外行人想象的那麼風光無限?
所以第一階段,肯定只能二選一,在薛良團伙和展武團伙之中選擇一個作爲主要打擊對象。
只有拿下其中一個團伙之後,才談得上對第二個團伙展開打擊。
這注定是一場惡戰,並且是一場持久戰。
這種案子不要說幾個月,就算搞上一兩年都毫不稀奇。
當然,西城公安分局的同志,也許只需要打第一仗,等把缺口打開之後,袁懷英那邊基本也已掌控到位,接下來“追窮寇”的工作,多半還是要交給新盛縣局的同志去做的。
這不僅僅是出於工作方便的考慮,更多的還是要照顧新盛縣公安戰線全體同志的感情。
因爲墮落變質的腐敗分子,始終只是少數,絕不能把這個黑鍋,扣在新盛縣全體公安幹警的頭上,那太挫傷同志們的感情和工作積極性了。
任何一位上級領導,都不可能這麼做。
西城分局的同志,也還有很多本職工作要完成,不能長時間待在新盛。
到底選哪一個開打,很重要,必須要馬上確定下來。
這一點上,其他人是沒什麼發言權的,只有在市局開會的幾個人有發言權,其他人都不瞭解具體的情況嘛,怎麼發表意見?
“先打哪一個,同志們都談談吧。”
肖世高給自己點了支菸,說道,眼神落在魏明輝臉上。
對魏明輝的業務能力,肖世高還是比較信任的。
魏明輝拍了拍手裡的資料,沉吟着說道:“書記,我看還是應該先打薛良。”
肖世高是西城區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局裡很多人都直接稱呼他肖書記,而不是肖局。畢竟局長是管局部的,書記纔是管全盤的。
“理由呢?”
魏明輝說道:“理由兩個。第一個,就是薛良這個團伙,民憤更大。因爲他們常年盤踞在新盛大市場那一塊,欺行霸市,搞得大市場的商販們怨聲載道。汽車站也在那附近,一些外地過去的客人也經常受到他們的欺負。先打掉他們,有利於造勢!”
其實說到劣跡斑斑,展武團伙絲毫也不在薛良團伙之下,只不過他們主要活動區域是在工業區那邊,相對來說,影響沒有薛良團伙那麼惡劣。
一些工廠企業被他們欺上門去,收取所謂保護費之後,只要還能繼續開工,繼續生產下去,就忍氣吞聲。到底家大業大,有些投鼠忌器,怕萬一惹火了這幫流氓,造成更大的損失。
“第二個理由,就是薛良這個人比展武更加囂張,犯罪手段也比較粗糙,不講究。根據資料來看,這個人很兇殘,時不時會衝到最前邊去。相對來說,這樣的人比較好對付。尤其我們是外地過去的警察,他可能更加不放在眼裡,甚至主動向我們挑釁。這樣,倒是可以省掉我們不少力氣。”
肖世高一笑,說道:“他要真敢主動來向我們挑釁就好了,我就怕他是紙老虎,我們一到就跑掉了。”
“他跑不掉!”
魏明輝自信滿滿地說道。
“這個傢伙在新盛搞出好大的排場,大老婆小老婆好幾個,公司也是好幾個,兒子女兒一大堆,七大姑八大姨一大幫子親戚朋友依附他過日子,可以說,他如果跑掉的話,整個家族都會崩潰。揹着這麼多包袱,不見棺材他是不會跑的了!”
王爲聞言輕輕一笑。
他很贊同魏明輝的分析,現階段,整個國家都還處於原始資本積累的階段,一大幫“社團分子”也正處於最囂張的時代,就好像雲山的那個趙老刀,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洪峰親自跟他談,都沒效果,牛逼哄哄的,以爲老子天下第一。
要不是被王爲一通收拾,估摸着他還在那裡囂張。
這個薛良,應該和趙老刀是同一類人,只不過他搞的“社團”規模,比趙老刀更大,手下控制的人員也更多,造成的影響更大更惡劣。
好吧,希望他膽子也比趙老刀大,不要這邊剛開始查,他拔腿就跑了。
“相反,展武那邊就要難搞一些。從資料上看,這個展武很陰險,一般情況下都是他手下的馬仔們出面,喊打喊殺的事他很少親自參與,只躲在幕後指揮。但他的公司,相比薛良的公司,組織更嚴密,內部掌控更嚴,甚至還養着一幫職業打手,其中不少是從境外招攬的亡命之徒。這種行事比較謹慎的人,不好打,先拿他開刀的話,我擔心時間拖得太長,見不到明顯的效果,尤其是如果主犯抓不到的話,那麼……”
說到這裡,魏明輝搖了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上級領導特意指定西城分局異地偵查,是希望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重拳出擊,震懾羣邪。
如果時間拖得太長,甚至連主犯都逃之夭夭,就不好玩了。那領導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對肖世高的印象必定不會太好。
肖世高輕輕點頭,沒有馬上表態,眼神一掄,揪住了王爲和白嬌嬌,說道:“王爲,小白,你們倆什麼意見?也談談吧。”
白嬌嬌臉色嚴肅,語氣也同樣嚴肅,說道:“我同意魏局長的意見,先打掉薛良再說。”
王爲嘿嘿一笑,說道:“我也同意魏局的意見,看上去這個薛良是比較好打一點。”
魏明輝連忙說道:“也不能掉以輕心,這傢伙的兇殘可是出了名的,手下那幫馬仔,也一個個心狠手辣,打傷過不少無辜羣衆!”
王爲就笑了,雙眼微微一眯。
“我們不是手無寸鐵的無辜羣衆啊,就怕他不敢來!”
“好,那就這樣定下來,先打掉薛良。”
肖世高一錘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