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礦的領導陪着兩位大人物去礦上的招待所休息。
雖然說礦上的招待所條件很一般,卻也有幾套裝修得比較上檔次的房子,是專門接待領導用的。只不過,秦文,曾克己,司馬白還有礦務局的主要領導,都正在趕來的路上,招待所這幾套好一點的房子,怕是不夠住。
火燒眉毛,且顧眼前再說。
胡衛國親自送到招待所,又吩咐專門調一個班的武警戰士過來,荷槍實彈的在招待所戒備。
儘管按照常理分析,犯罪分子應該早就遠走高飛了,不大可能留在礦上,但小心無大錯。萬一要是犯罪分子“不按規矩出牌”,還留在礦上呢?萬一他們要是對省市領導不利呢?不事先做好萬全的佈置,麻煩可就大了!
這個是萬萬失誤不得的。
其實胡衛國自己,也是有資格享受高檔套間的。
他現在也是正兒八經的市領導,如假包換。
不過眼下,胡局還真沒時間休息,他得馬上主持召開一個真正的案件分析會。
這個關起門來的案情分析會,依舊是在礦部辦公大樓大會議室進行,沒有市領導參加,大部分礦上領導也沒有參加,基本上都是公安的人。
市局刑偵精英,雲山縣局的刑偵精英,以及石頭鎮派出所的幾個負責人,還有顧嘯這個雲山銅礦的保衛科長和銅礦人事科的科長,辦事人員。
三四十個人。
還是圍桌而坐,但座次上就沒太多講究了。
會議室裡煙霧繚繞,幾乎一多半的人,都是老煙槍。
“市領導的意見,大家也都知道了,我這裡就不再重複,總之一句話,這個案子必須儘快破案。馬上就要過年了,我們拖不起!”
胡衛國坐在主席位置上,面寒如水。
“局長,我就擔心這些傢伙都跑出去了!”
袁懷英鬱悶地說道。
在胡衛國面前,袁懷英還是比較放得開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也算是胡衛國線上的人。從淵源而言,袁懷英是跟着洪峰“出道”的,這麼多年,都在追隨着洪峰的腳步。但洪峰是比較純粹的業務幹部,對拉幫結派那一套從來都看不慣,沒有半點興趣。所以袁懷英像胡衛國靠攏,洪峰毫不在意。
並不是每個人都跟他一樣,淡泊名利的。
再說袁懷英的本職工作一直都做得相當出色,洪峰對他很滿意。
“哼,他們真要是跑出去了,反倒還沒有那麼讓人擔心……”
胡衛國的話沒有說完,就及時打住了。
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
至少大家能安安心心過個年,不用擔心忽然又在哪個地方響起槍聲。
不過這話還真是說得沒覺悟!
“會不會是黑道上的人乾的?”
有人提出了這樣的疑問。
沒有人吭聲,但也沒有人反駁。
手段如此兇殘,前所未見,懷疑是黑道上的人也不算多離譜。
“局長,要不要問問那邊的線人?”
沉吟稍頃,袁懷英低聲說道。
胡衛國臉色微微一凝。
所謂那邊的線人,他當然知道指的是哪些人。這是邊境地區刑偵戰線的特色,因爲涉外案子多,不少悍匪在邊境兩邊來回跑,給公安機關造成很大的困擾,爲了提高案子的偵破機率,一些刑警在邊境那邊也發展了線人。
也許這些線人一開始並不是住在邊境那邊的,但後來遷過去了,線人的身份都沒變。
既然這批人有很大的可能已經逃往境外,那麼動用境外的線人,也在情理之中。
“問問吧,也許他們能提供些有用的線索。”
胡衛國隨即做了決定。
“不過讓他們注意保密,注意自身安全。”
“好的。”
“其他人還有什麼建議,都可以說一說嘛……”
“我看,主要還是要加強邊境那邊的檢查,多設卡,把所有的道路都給堵住。”
刑偵支隊副支隊長戴連海說道。
趙子平蹙眉說道:“就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趙子平這個擔心也是有道理的,案發到現在差不多已經過去了八九個小時,雲山銅礦離邊境的直線距離不過五十公里,如果他們真往境外跑的話,八九個小時足夠他們跑出去四五百公里了。就算山路崎嶇,路況不好,又是晚上,起碼跑個兩百公里是沒問題的。
戴連海說道:“應該來得及,他們開着車,大路上肯定出不去。再說他們是不是敢走大路也是個問題,估摸着真要是往外跑,那也只能走小路。絕大部分小路都是不能通車的。”
衆人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說到小路,越境的小路何止十條百條,幾百公里邊境線,人跡罕至的地方多了去了。理論上,任何地點他們都能逃出去。
但這也僅僅只是理論上的。
沒有任何一個犯罪分子,能熟悉所有出境的小路,能夠知道三條以上的,就是積年老賊了。
所以八九個小時看似時間寬裕,但這幫犯罪分子卻未必敢大搖大擺走大路出境,步行走小路,這大半夜的,八九個小時走幾十公里,難度就大了。
而且縱算是走小路,也未必就百分之百安全,百分之百暢通無阻。
因爲你沒辦法確保,你所知道的這條小路,邊防部隊和公安人員百分之百不知道。萬一他們也知道有這麼一條小路呢?那他們肯定會派人堵在這條路上的。
出其不意突擊銅礦財務科是一回事,在野外和正規部隊交戰,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槍聲一響,立馬就有無數的戰士從四面八方趕過來。
“邊防部隊那邊,肯定會全力以赴。”
胡衛國肯定地說道。
“也許,他們不一定出境了!”
就在大家都在考慮怎麼堵截犯罪分子出境的時候,王爲的聲音很突兀地響了起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望了過去。
胡衛國甚至眼中精光閃閃。
就知道這小子會說話的。
“出境只是一種可能,還有一種可能,他們得手之後,留在這邊了,潛伏下來,等風頭過去。”
王爲站起來,說道。
要是在他們禁毒大隊的案情分析會上,每個人都是坐着說話的,眼下到底不一樣。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想要確保自己沒事,他們之中,就應該還有人留下來了,在這裡打探消息。而這個人,應該是很自信不會引起懷疑的。”
王爲沉吟着說道。
這不完全是來自另一個時空的記憶。
當然,王爲腦海中是有那麼一點印象,可以確定這個案子是有“內線”的。但他無論如何都記不起來,案件彙編中提到的那個“內線”到底姓甚名誰,幹什麼的。
他只記得,其中一個,好像是勞改釋放人員。
但這些話,他並沒有在剛纔那個有大領導參加的案情分析會上說出來。原因很簡單,他不想搶袁懷英的風頭。
這一年多來,他出的風頭足夠多了,一等功二等功都立過,職務也到了副科級大隊長,夠了夠了,做人要明大體知進退,不要總是想着把所有的聚光燈都照射在自己一個人身上。
一些風頭,就該由別人去出。
袁懷英蹙眉說道:“自信不會引起懷疑?這樣的人也不少啊……”
礦上有一千職工,加上家屬,得有三四千人之多,雖然理論上他們都有嫌疑,實際上不大可能把每個人的底細都摸一遍,只能排查重點對象。
王爲很自信地說道:“還得查那些有前科的,這樣的案子,一般人可幹不了。沒有那個心理素質,根本就不敢做。”
這一點,倒是沒人反駁。
絕不是每個人都敢拿着槍亂殺人的。
就算是一些年輕刑警,幹刑偵工作好幾年,要是沒經歷過多少命案現場,那神經也未必能練得如同鋼鐵般堅韌。
再說,看慣了血腥的現場,和你拿着槍亂殺人,又是兩碼事。
王爲繼續說道:“我們可以考慮一下,這個四人團伙或者是五人團伙,是不是有可能在某個特殊環境中糾集在一起的?”
“特殊環境?什麼特殊環境?你再說詳細一點。”
袁懷英眼神一亮,說道。
王爲點點頭,說道:“比如說,勞改隊!”
“勞改隊?”
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不少人臉上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是的,勞改隊和監獄,其實是最容易糾集犯罪團伙的地方。很多人原先不認識,在勞改隊認識了,原本就是一夥人渣,在勞改隊臭味相投,就糾集在了一起。他們說的所謂牢友,獄友,其實就是一幫壞傢伙抱團了!”
“四個持槍歹徒,每個都殺人不眨眼,每個都兇殘無比,如果不是在勞改隊或者監獄裡認識糾集起來的,就算是所謂道上,也很難找到這樣兇殘的團伙!而且這些人非常熟悉槍械的使用,可能是當過兵的,至少是能經常接觸到槍支的。”
不少人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
“所以,現在我們的偵破範圍縮小了?”
袁懷英有點興奮地說道。
按照王爲的推理,這個範圍確實就不大了。
假定這個團伙是在勞改隊或者監獄裡糾集起來的,其中一個又是礦上的人,對礦部的情況相當熟悉,還對槍械使用非常熟練,符合這些條件的人,相當少,那麼嫌疑對象其實已經縮小到一個極小的範圍內。
雲山銅礦一千職工再加兩三千家屬,成年男子不過一千來人,這些人之中,曾經坐過牢的並不多。
“老顧,老何,馬上把符合這個條件的人找出來!”
袁懷英隨即轉向顧嘯和礦山人事科長老何,叫道。
這兩位,一個保衛科長,一個人事科長,正是該管的人。
“這樣的人,我倒是想起了一個!”
袁懷英話音剛落,顧嘯已經接上了話,若有所思地說道。
“哦?是誰?”
數十道目光,又齊刷刷地落在了他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