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過程是漫長的。
這個過程中,自然不可能無所事事。
雍成安到了之後,組織獻血的工作自然就交給了他。洪峰趕到醫院,瞭解過情況,知道手術至少還要進行一兩個小時,馬上就向醫院提出要求,借用一個會議室開會。
老廣的傷勢當然是第一要緊的,但在等待的過程中,還可以,也必須繼續工作。
洪峰和肖世高都很想搞清楚事情來龍去脈,搞清楚具體細節。
畢竟抓到桑邦也是一件大事。
這個傢伙的販毒團伙雖然談不上太大的規模,卻是出了名的兇殘成性。三年前的仇還找他報呢,三年後又添新恨。
醫院方面很配合,馬上就在辦公樓那邊開了一個會議室,借給公安局的同志使用。
會議理所當然由洪峰居首,肖世高副之。
王爲主持。
曹承第一個講話。
事情是因他而起,自然由他來介紹情況最合適。
雖然捱了肖世高一頓疾風驟雨般的訓斥,曹承的情緒反倒有點好轉,至少不是那麼沮喪了。人的心理,往往就是這麼奇特。
據曹承描述,他也是最近纔得到的消息,而這個消息,又是從一個剛剛和他發生往來的線人嘴裡得來的,曹承以前跟這個線人沒有打過太多的交道,所以對他提供的消息也是將信將疑,決定先跟着看看實際情況再說。
曹承這其實也是爲自己做個辯解——我不是故意隱瞞不報的,是因爲情報沒有得到覈實,所以纔沒有貿然上報。
等我想要上報的時候,情況忽然發生了變化,超出我的控制範圍之外,我自己也意想不到啊……
應該說,曹承這個說法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一般來說,警察得到線報都要先覈實一下,絕不可能聽風就是雨。線人的線報,從來都不是百分之百準確的,甚至一些不靠譜的線人,提供的情報也是道聽途說,只有兩分是真倒有八分是假。
這樣沒有得到覈實的線報,就匆匆忙忙報上去,浪費警力不說,還容易引起混亂。太多無價值的假線報,有時候反倒會把真正的線索給淹沒了。
對此,與會的領導都蹙着眉不吭聲,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接受了曹承這個解釋。
等曹承說到王爲出場的情形時,魏明輝打斷了他,很詫異地問道:“你說什麼?飛刀?”
其實不單魏明輝有這個疑問,其他領導包括洪峰在內,甚至包括白嬌嬌在內,都有同樣的疑問。
實在“飛刀”這個名詞太武俠化了,或者說太江湖化了,怎麼都和警察拉不上太大的干係。據說這東西只有特種部隊還有訓練,但也僅僅只是特例,並不是每個特種兵都精通飛刀絕技的。
至於007什麼的,就更加小說化戲劇化了,完全不在大夥的考慮範圍之內。
開什麼玩笑?
有槍,誰還會花那個功夫去練什麼飛刀?
要知道,飛刀想要練到百步穿楊的水準,比神槍手難得太多了。畢竟槍械本身就是經過強化強化再強化的“飛刀”,只要掌握一定的技巧,加上一定時間的實彈練習,不說人人都能練成神槍手,至少多數受過訓練的人都能打出好成績來。
但飛刀這個東西,沒有十年以上的苦功,絕對拿不出手。
更不用說在夜總會那種混亂不堪的環境之中,在那種閃爍不定的燈光之下,甩出飛刀準確無誤地擊中桑邦的手臂,比開槍擊中目標的難度要大得多。
所以,在這種會議上,忽然聽到曹承說“飛刀”,難怪大夥都有點驚詫莫名了。
“對,就是飛刀!”
曹承十分肯定,同時扭頭向不遠處的王爲望去。
王爲舉起了手,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飛刀是我射的……”
“爲什麼?”
禁毒支隊長禁不住問道。
王爲一愣:“什麼爲什麼?”
他也有點犯迷糊,不明白禁毒支隊長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禁毒支隊長馬上說道:“我是說,你爲什麼不開槍,要用飛刀?”
王爲搔了搔頭,嘿嘿一笑,說道:“在那種情況下開槍,我沒有把握……”
領導們頓時一個個滿臉黑線,面面相覷。
這是什麼話?
開槍你沒把握,甩飛刀你反倒有把握了?
你甩飛刀比子彈還準?
見領導們詫異不解,王爲笑了笑,說道:“在那種環境,有規定不允許使用槍械!”
衆人不由恍然大悟,同時又有點好笑。
這傢伙!
原來他是在規避這個啊。
在那樣的環境下貿然開槍,萬一傷到無辜羣衆,責任太大。雖然甩飛刀要是傷到無辜羣衆,同樣要追究責任,至少王爲沒有違反槍械使用的規定。
甩飛刀貌似沒有什麼明文規定……
再說,飛刀造成的殺傷,到底遜於子彈。
“你怎麼練的?”
甚至連肖世高都有點好奇了,問道。
在那種環境下,一刀中的,可不是開玩笑的。肖世高知道王爲是天南警校連續三屆擒拿格鬥大賽的冠軍獲得者,徒手搏鬥恐怕整個邊城市局都無人是他對手。但再也沒想到,這傢伙居然還會玩飛刀。
這也算是絕活了!
年紀輕輕的,到底還隱藏着多少秘密?
王爲嘿嘿一笑,說道:“打小就練的,當時也是爲了練着好玩,沒想到偶爾還能派上用場!”
王大隊這話就太謙虛了,能把飛刀練到這樣的水準,哪裡能是練着好玩的?當初他可是被老爺子逼着下過一番苦功。
“飛刀抓毒販,你這也是一段佳話了。”
連一直不苟言笑的洪峰都露出了笑容,破例表揚了一句。
肖世高已經在想,要怎樣好好宣傳一下這個事,就算不能對外宣傳,在省級公安機關內部刊物上宣傳宣傳也是好的,很給西城分局長面子。
自從王爲調進西城分局,就事兒不斷,老實說,有一段時間肖世高是對他很不感冒,甚至還相當反感,但隨着時間推移,王爲連破大案,肖世高對他的觀感也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重大轉變。
歸根結底,肖世高和王爲之間,並沒有什麼直接的矛盾。
僅僅只是王爲曾經給肖世高惹了一些麻煩。
現在肖世高發現,這個傢伙不僅僅只會給自己惹麻煩,也能爲自己爭光。
這就對了嘛!
身爲西城分局一把手,對這種有本事有能耐的部屬,還是要好好使用的。你要總是想着去壓他,他當然就是個刺頭。壓得越厲害,刺得也就越厲害。相反,你要是好好用他,給他多壓點擔子,他也能給你很大的回報,時不時給你破個大案子,讓肖局在上邊領導面前大大的露回臉。
對肖世高來說,這就很不錯!
畢竟那麼大一個西城公安分局要運作,吹拉彈唱擡轎子的人得有,真正辦實事破案子的人也得有,缺一不可。
而且實話實說,擡轎子的人好找,真正有本事能破案子的人就不那麼好找了。
肖世高是聰明人,當然知道怎樣權衡利弊。
“這次能抓到桑邦,也算是個意外收穫了……”
洪峰又說了一句。
自然而然的,彙報人由曹承變成了王爲,誰都沒問,王爲是怎麼及時趕到豪庭夜總會的,到底是自己得到了線報趕過去的,還是接到了一中隊隊員們的電話彙報趕過去的,不得而知。
這其實並不是領導的疏忽,而是領導有意識避開了這個話題,給將來這件事的後續處理,留下一點轉圜的空間。
倘若在這個會議上,一句話敲死了,曹承自始至終並沒有給王爲打電話彙報過,是王爲自己得到線報趕過去的,將來處理起來,就誰都沒辦法給曹承開脫了。
不管怎麼說,曹承也是勇往直前,戰鬥在第一線。
錯誤歸錯誤,該肯定的還得肯定。
對任何一個同志,都不應該一棍子打死,而應該一分爲二來看。
現在留這麼一點點餘地,對大家都有好處。
肖世高雙眉微微一蹙,說道:“這個桑邦,在境外也不是個太無名的小角色,怎麼會爲了陳開雄這麼個小混混出身的傢伙,專程跑到咱們這邊來一趟?”
雖然肖世高不是專業的禁毒警察出身,這麼多年公安局長當下來,不通也通了。
所謂陳開雄,就是狗熊。
街面上的小混混,剛剛入行一年時間,照理是搭不上桑邦那條線的。在毒販的世界裡,陳開雄他們是紮紮實實的最底層。
桑邦多多少少在道上也算個人物。
“應該跟閆紅偉有關……”
曹承脫口而出,話一出口又覺得不對,自己是“戴罪之身”,還是少開口爲妙。眼下不是王爲在給領導們彙報嗎?自己這樣,會不會被人誤會爲還想“搶功勞”?
說起來,這個功勞還真有一多半該歸王爲。
儘管是自己先得到線報,先頂上陳開雄的,最終卻因爲自己的私心把事情搞得一團糟。害了老廣不說,要不是王爲及時趕到,連自己的性命都很危險。
不管是桑邦還是陳開雄,都是王爲抓的。
現在最重要的是祈禱老廣沒事,能挺過去,至於抓桑邦的功勞歸到誰頭上,壓根就不重要樂。
事實證明,曹承還是想多了,根本就沒人覺得他是在“搶功勞”,洪峰和肖世高等領導聞言都微微頷首,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恐怕這個事情,確實跟閆紅偉有關係。”
稍頃,洪峰沉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