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這些照片,以及照片上那不顯眼的淤青,五張照片如此驚人的一致,幾乎每個人都接受了王爲的解釋——犯罪嫌疑人確確實實精通武術,是個練家子,水準相當不低。
好吧,有了這個定位,範圍又縮小了許多。
王爲說道:“這個人的心理扭曲,可能還跟他小時候練功的經歷有關……”
有人禁不住奇怪地問道:“怎麼跟練功的經歷有關呢?”
王爲笑了笑,說道:“那種痛苦,一般人很難堅持下來。估計是被逼的,所以心理很扭曲,失去約束之後,這種扭曲就開始發泄出來。他很想知道,自己花了那麼多年苦練的東西,到底有沒有實戰作用。”
“所以,他就去殺女人?”
王爲點點頭,說道:“剛纔劉支和邱老師也分析了,此人性格內向,沉默寡言,一般來說,這種性格的人,都有點自卑,其實對自己很不自信。所以他才選擇向女性下手,並且觀察多時,準備充足,絕不冒險行動……石湖公園這個案子,可能是他最冒險的一次。結果還是出了意外,我估計……嗯,他下次要是再作案的話,肯定不會再選擇戶外了……”
“沒有下次!”
“他沒有機會了!”
劉浪立即打斷他,語氣相當憤怒,同時惡狠狠地瞪了王爲一眼。
烏鴉嘴啊!
還想有下次?
這次要是破不了案,不知道要被不明真相的吃瓜羣衆罵成什麼樣子了。
王爲一笑,閉上嘴巴,也不跟他計較。
說起來,他還是很理解劉浪此時此刻心情的。
同樣的焦慮同樣的煩躁,在另一個時空,老刑警王爲同志,不知道經歷過多少回。
理解。
完全理解。
一時間,會議室又陷入了沉默。
“王爲,繼續。”
司馬白沉聲說道。
王爲搖搖頭,說道:“廳長,我暫時沒有需要補充的了。”
司馬白微微頷首,緩緩掃視了一下全場,說道:“還有哪位同志有所補充的?”
沉默。
目前手裡的線索就是這麼多。
“好,既然已經初步給嫌犯畫了像,那麼就按照目前的思路安排下一步工作吧。”
司馬白只做原則性的指示,具體的工作安排,自然還是要着落在周金沙身上,周金沙就看了李作勇一眼,很客氣地說道:“李總隊,你看接下來的工作,應該怎麼安排?”
李作勇到底是來支援的,自然不會喧賓奪主,馬上說道:“一切都按周書記的指示辦。”
論級別,論實權,周金沙都是可以和司馬白比肩的大人物,李作勇遠來是客,自不會僭越。
其實接下來的工作安排並不複雜,無非就是大規模的摸底排查。
按照剛纔的畫像,逐步縮小範圍,看最後能不能收網,把魚撈起來。
這種工作,毫無捷徑可走,只能靠着兩條腿,挨家挨戶走訪,一個一個的過濾,沒有任何投機取巧的辦法。
谷帥,王爲,白嬌嬌都被安排在第二組。
第二小組,明確由谷帥帶隊,巖門市局重案大隊副大隊長江中翰協助。
這自然是因爲,第二小組谷帥的職務最高。
在一個官本位國家,誰的官最大,誰就是理所當然的領頭人。
這一點,是決不能搞錯的。
第二小組的任務,是走訪巖門市武術隊,請教本市的武術專家們,看看能不能將嫌犯找出來。既然“嫌犯會武術”是王爲提出來的,又明確表示谷帥是形意拳高手,擒拿格鬥大行家,這個小組由他們組成,就是理所當然的了。
江中翰負責帶路。
照理,這纔是最重要的一組,原本應該由劉浪親自帶隊,集中主要精力在這個方向尋求突破,但不知爲什麼,劉浪似乎對王爲提出來的那個推論不怎麼相信。
他徑直帶着一組調查體力勞動者去了。
出門的時候,還很不爽地掃了這邊一眼,原本他只是對王爲不滿,現在看來,是對谷帥,白嬌嬌都不爽了。
江中翰有點尷尬地一笑,壓低聲音說道:“谷局,白大,王大,你們別介意啊,我們老大就是這個性格,其實人挺好的……”
白嬌嬌冷淡地說道:“除了性格問題,還應該有其他原因吧?他好像不是信不過我們,是根本就不相信有功夫這回事。”
江中翰頓時大吃一驚,望了白嬌嬌一眼,目光又驚又佩。
這位白大隊名聲赫赫,果然不是浪得虛名,一下子就看到了問題的本質。
“各位領導先上車吧,咱們上車再說……”
稍頃,江中翰搔了搔頭,說道。
這位重案大隊副大隊長約莫三十歲出頭,正是最精明強幹的年紀,一看就是個機警角色,難怪能成爲劉浪最主要的副手。
一線刑警之中,也不乏年歲較大的,四十幾歲甚至五十幾歲都有,但主力還是這些三十來歲的年輕人。畢竟刑警這個工作,對身體素質要求很高。
年紀偏大,身體偏弱的人,很難勝任一線刑警的繁鉅工作,單是二十四小時待命,隨時出動就不是一般人能夠堅持下來的。
更不要說蹲點守候嫌犯,有時一蹲就是好幾天,那種疲累,真的會深入骨髓。
上了警車,江中翰親自駕車,這才一邊開車一邊說道:“劉支以前辦過一個案子,是個詐騙案,另外加上流氓罪,強姦罪……”
“那麼複雜?”
王爲笑着說道。
“不會是氣功大師吧?”
江中翰又吃了一驚,叫道:“王大,你還真是料事如神啊,你怎麼就知道是氣功大師的案子?你聽說過這個案子?”
“猜的。”
王爲就笑。
還真是猜的。
又詐騙,又流氓,又強姦……
這種案子,讓他一下子就想到了這幾年風起雲涌,方興未艾的“氣功大師”頭上。自從十幾年前《少林寺》上映之後,“功夫”就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風靡全國,甚至風靡全世界。
然後,就是各種層出不窮的武術大師,氣功大師,打着大牌子,招搖過市,一路上無數市民望風而拜,好不威風。
但據王爲所知,這些所謂武術大師,氣功大師,一多半都是假冒僞劣產品。
這些傢伙不但打着所謂大師的牌子大肆斂財,不少人男女問題還特別嚴重,就算沒有強迫行爲,誘騙是少不了的。流氓罪今年才撤銷。
在另一個時空,王爲至少辦過三樁“大師案”,幾乎無一例外,都有詐騙行爲和男女作風問題。
所以江中翰這麼一說,他立馬就想起了“氣功大師”。
誰知還一下子就猜對了。
“哎呀,王大,你是不知道啊,那個案子,咱們老大被坑了一把,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吧。”
江中翰將車子開出公安局大門,向西邊駛去。
“具體什麼情況?跟我們說說唄,江大。”
王爲身子微微往後,靠在椅子裡,讓自己的姿勢更加放鬆。
隨時隨地,只要能休息的時候,就儘量休息,給自己節省每一分體力,這也是多年刑警生涯養成的習慣,因爲你永遠都不知道,下一刻將會面臨什麼。
也許下一刻,就要和窮兇極惡的歹徒生死相搏。
你自己的體力強上一分,取勝的機會就多一分。
王爲一直都堅定不移地認爲:不會吃,不會休息的人,做不好刑警。
連他這樣超棒的身體,都累得夠嗆,過了三十五歲之後,體能明顯下降,越到後來越是感到力不從心,其他人可想而知。
“其實也沒啥好說,一開始,劉支是很相信那個氣功大師的,是他很信得過的一個朋友介紹給他的,那個朋友嚴格說起來,還是劉支的長輩,劉支年輕時候,那個長輩很關照他的。”
江中翰看樣子是個健談的人,倒是沒有推三阻四,馬上就說開了。
他也是想要爲他們老大挽回一點“影響”,不管怎麼說,谷帥,白嬌嬌和王爲都是過來支援的,劉浪這個態度,可不是待客之道,傳揚出去,要被人笑話的。
氣量小點的,可能會直接記仇了。
莫名其妙地得罪同行,尤其是得罪谷帥這樣的牛人,有什麼必要?
“因爲這種關係,劉支對那個氣功大師很信任,兩人甚至還成了好朋友。劉支還爲那個氣功大師做過義務宣傳……結果,到後來發現那傢伙是個假冒僞劣產品,所謂氣功表演,都是事先安排好的,跟耍魔術一樣,全都是假傢伙……”
這就尷尬了。
應該還不止尷尬這麼簡單。
果然,江中翰接着說道:“這傢伙根本就是個騙子,打着氣功大師的招牌收徒弟,給人治病什麼的,騙了不少錢。還騙了不少女同志,男女關係特別混亂。其中有人後來就說,是聽了劉支的宣傳才相信那個氣功大師的,這可不是把他坑了嗎?”
“後來呢?抓起來沒有?”
白嬌嬌冷冷問道。
“肯定啊!”
“肯定抓起來了!”
“劉支親手抓的,把那傢伙好一頓收拾……從那之後,劉支就再也不相信什麼功夫大師氣功大師了,他覺得所有這些,都是假傢伙,都是假的……”
谷帥,白嬌嬌和王爲不由得面面相覷。
這真是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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