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婷說,他們把我家冰冰,賣到隔壁那個……那個白木縣去了……”
張榮結結巴巴地說道。
王爲吃了一驚。
警察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過來。
這幾乎已經成爲刑警的本能。
“曉婷說的?”
王爲重複了一句,目光立馬就落在了不遠處還在哭哭啼啼的陸曉婷臉上。
“曉婷,你說說,張冰的情況是怎麼回事?”
正被兩母女搞得無所措手足的白大隊終於找到理由了,連忙輕輕推開伏在自己身上的陸曉婷,問道,聲音罕見的柔和。
連王爲都很詫異地望了她一眼。
原來白大隊還能用這麼溫柔的聲音說話?
“冰冰?冰冰被他們賣到白木縣去了……”
陸曉婷抽泣着說道。
“你是怎麼知道的?你確定?”
白嬌嬌立即緊盯着問道,神色變得十分嚴峻。
只要一談到具體的案情,白大隊立馬就會進入狀態。
陸曉婷連忙說道:“我,我不能確定,我就是聽他們聊天的時候說的,他們說,說隔壁白木縣那邊也有人要貨,就商量把冰冰賣到白木縣去……”
“具體賣到白木縣哪個鄉哪個村,知道嗎?”
白嬌嬌問道。
雖然她也明白,陸曉婷不大可能知道得這麼詳細,卻還是抱着僥倖心理問上一句。
“不知道,他們沒說……”
陸曉婷連連搖頭,又哭起來。
“警察同志,求求你們,一定要救冰冰,冰冰她好可憐……”
“婷婷婷婷,別哭了別哭了,警察一定會救冰冰的,傻孩子別哭了……”
眼見女兒哭得傷心,陸媽媽心痛得不得了。
張榮馬上說道:“王所,你看,我沒有撒謊吧?白木縣就在隔壁,翻過一座山就到了……求求你,一定要救我家冰冰……”
王爲不由得苦笑起來。
他該怎麼給張榮解釋?
稍微有一點刑偵常識的人就知道,這個所謂的線索簡直毫無價值。
白木縣那麼大,上千平方公里的轄區,數十萬民衆,怎麼去查找一個被拐賣的姑娘?難不成人家還會給張冰去派出所報戶口?
就這麼跑到白木縣公安局去請求協助,肯定會被白木同行笑死。
這已經不是開玩笑了,這是在消遣人家白木警方。
只不過,這條“線索”已然是張榮手中最後一根“稻草”,王爲要是跟他實話實說,真怕他受不了。陸曉婷被成功解救出來,以及陸曉婷被解救時的慘狀,對張榮的心理造成了巨大的壓力。任何否定的說法,都會對他造成難以承受的打擊。
但王爲有這個顧慮,其他人卻未必能想得到。
“老張,這不是開玩笑嗎?就這樣去人家白木那邊請求協助,會直接被趕出來的。”
三大隊大隊長周世豪很不以爲然地說道。
他能理解張榮的心情,但破案這玩意,得講科學。不是憑着主觀就能破案的。
“不是,周大隊,我們可以請東海省公安廳的領導幫忙,請武泓市公安局的領導幫忙,難道就不能請山越省公安廳的領導幫幫忙嗎?”
張榮急了,連忙說道。
這不專案組都在呢,記者也在呢,趁着機會,給山越省公安廳的領導打個招呼不行嗎?
衆人不由得面面相覷。
如果說,能夠確切地知道張冰被拐賣到了白木縣某個鄉鎮的某個村莊,那麼請求山越省公安廳領導協調,倒也不是不可以,現放着天南省廳的刀副主任,省報記者和洪峰在,還是有些面子的。山越省廳也並不比東海省廳難打招呼。
關鍵是,這條線索壓根就不能算是線索。
難道你讓白木縣警方在全縣每個鄉鎮每個村摸底大排查?挨家挨戶尋找張冰?
“張榮同志,我們能理解你的心情!”
一直默不作聲的洪峰開口了。
會議室裡各種亂糟糟的聲音頓時就消失不見,變得鴉雀無聲。
“但是,單純憑這麼一條線索,是找不到人的。不過你放心,只要張冰沒有找到,沒有解救出來,專案組就不會撤,一直都會偵查這個案子。只要一有線索,馬上就去救人。”
洪峰說得很慢,每句話每個字,大家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洪局,不能這樣啊,專案組不能全部都走啊,至少也要留下一兩個去白木縣走一趟吧?就留下王所長和白大隊長,可以嗎?洪局……”
張榮可憐兮兮地說道。
在張榮看來,只有這倆是在認真辦案子的。
洪峰搖搖頭,沒有再說什麼。
以他的身份,這樣常識性的問題,他只會給張榮解釋一遍,不可能反覆叨叨。至於張榮聽不聽,那是他的事,專案組不會因爲張榮的反對而改變行程。
張榮還想再說,門口傳來一陣爽朗的哈哈大笑聲,會議室門被推開,鐘有國副局長和鳴山縣局曹局長等東海省同行走了進來。
“洪局,還在開會呢?要我說,意思意思得了。年輕人不容易,要給他們改正錯誤的機會。當時那情況,不要說他們年輕氣盛,就算是我也忍不住想掏槍了,一槍崩了陳阿祥那個王八犢子!”
鍾局長粗門大嗓地說道。
看得出來,鍾局長這話是發自內心,並非應景。
他對王爲和白嬌嬌其實很讚賞。
這兩個小傢伙,膽子夠大,合他的脾胃。
再說,今兒這個事,自己是打了包票的,事到臨頭,卻要靠天南來的兩個小同志給他善後,不然要大大的丟一回臉。要是因此害得王爲和白嬌嬌挨處分,鍾副局長也覺得很過意不去。
在鐘有國面前,洪峰就不好板着了,笑着起身,和鐘有國握了握手,說道:“主要還是給他們提個醒,敲個警鐘。不然,遲早闖禍。”
“放心放心,闖不了禍。要我說,這倆小傢伙比我們年輕時候厲害,心裡有數着呢,知道怎麼控制好底線。我們還是要給年輕人更多的空間,不要壓制得太厲害了。”
鐘有國力挺外省小同行。
洪峰笑着點頭。
“老洪,我跟你說,明天不急着走啊,咱們再喝頓酒,也算是個慶功宴吧,給你們送行。”
鐘有國拍着洪峰的肩膀,大聲說道。
他們年紀相當,職務也相當,倒是有成爲“老朋友”的趨勢。
“謝謝老鍾,好意心領,酒就不喝了吧,家裡事多,等着回去呢。下回你去我們天南,我保管陪你喝個痛快,陪好陪倒!”
鐘有國連連搖頭,兩腮的肥肉晃個不停,說道:“不行不行,哪能就這麼走了?多待一天多待一天,就一天,耽擱不了你多少事。這頓酒肯定要喝,不然顯得我們東海的同志太不夠意思。老洪啊,實話跟你說,明天這慶功宴,還不是給你擺的,主要是犒勞犒勞兩個小同志。臨機應變,好樣的!”
話說到這個份上,洪峰倒是不好再堅持了。
人家誇不誇他老洪其實無所謂,反正馬上就年齡到線,準備退休的人。但鐘有國這樣看重白嬌嬌和王爲,就讓洪峰很有面子了。
這倆,可都是他洪峰的“徒弟”。
儘管他並沒有直接教過王爲什麼,但整個邊城市局,都公認王爲是他的關門弟子。
這人只要上了年紀,大都是這樣的心思,別人誇他的晚輩,比誇他自己還讓人高興。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張榮覷了個空子,鑽到鐘有國身邊,壯起膽子說道:“鍾局長,你們和白木縣是鄰居,能不能麻煩你給白木縣公安局打個招呼,我女兒被拐賣到白木縣去了,請他們幫忙找找?”
鐘有國一聽,就笑起來,邊笑邊連連搖頭,說道:“老張啊,你開玩笑的吧?我們跟白木雖然是鄰居,可這關係一直都不怎麼樣,相當緊張。他們那邊纔是真正的深山老林,一點不講道理。不要說你們天南的同志過去會吃閉門羹,就算我們武泓的同志過去,也一樣沒什麼好臉色……如果你女兒確實被拐賣到了那邊,我跟你說,那就真的有難度了……他們的配合度,比我們可是差遠了!”
鍾局長這話,帶着十分明顯的本位主義思想,但也不能說完全不可信。
張榮的臉色當即就變得蒼白無比,眼神空洞,彷彿瞬間被抽空了精氣神,整個人都有點搖搖欲墜。
連鐘有國都這麼說,白木那邊,還真可能是龍潭虎穴。
看到張榮這樣失魂落魄的樣子,鐘有國也覺得有點於心不忍,想了想,說道:“老張,要是能有具體的地址,你們省廳又願意出面協調的話,還是有機會的。你也不要太着急,案子總是會破的。”
任誰都聽得出來,這話就是安慰安慰張榮,鐘有國自己都不怎麼相信。
“……”
張榮茫然點頭,面如死灰。
程雪到底年輕,心軟,見張榮這樣,心中大感同情,走到他身邊,低聲說道:“張叔叔,你也不要太擔心了,你要相信我們所長,既然有了線索,他一定會認真去查的。只要一查到確切的消息,馬上就向市局向省廳彙報,請求協調。你放心,張冰肯定能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