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漂亮的女刑警。”
邵太平由衷讚歎道。
他衣冠楚楚,儀表堂堂,說這種話絲毫不會讓人誤會是刻意討好,“居心叵測”,只覺得是發自內心的誇獎。
程雪本已走到門口,聞言回過頭來,淡淡一笑。
對這個人的印象一下子就變得極好。
所以說,不管哪種類型的女人,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要哄!
嘴甜的男人,女人緣會特別好。
百試不爽。
其實程雪本來是以白大隊爲學習榜樣的,平日裡基本上不苟言笑。只不過似乎還有點學得不大到家。還得有個學習的過程嘛。
“邵總,不好意思啊,我這裡太簡陋了。不好招待貴客啊……”
王爲主動掏出香菸,敬給邵太平。
金裝南煙。
王爲現在有錢,並不虧待自己,也不怕別人知道他有錢。來路明白,有什麼好怕的?王所又不是苦行僧,有錢不會用,不會享受,那不是傻?
邵太平連忙接過香菸,笑着說道:“王所,派出所本來就不是酒店……等以後擴建起來,條件應該就要好一些了。”
“哈哈,是啊,還要感謝邵總的慷慨解囊。我們公安窮啊,經費太緊張了,不要說辦公經費和辦案經費,就算是大夥的工資獎金,都發不齊。要是沒有兄弟單位和你們這些大老闆的贊助,我看咱們這個派出所,一百年都是老樣子,不要想建新房。”
邵太平微笑點頭。
看樣子王爲已經開始進入角色了,說話口氣一點不像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帶着很明顯的“官方腔調”,有點領導的意思。
在紅玉所,他是正兒八經的領導,三把手。
紅玉所可是大所,副科級,上上下下六七十號人,絕不是那種偏遠地區三五個人的小派出所可比的。
“王所,真要是贊助款還差一點的話,我再想想辦法?”
邵太平試探着問道。
王爲一開口就和他談錢,邵太平反倒鬆了口氣。
場面上的規矩,只要肯談錢,這個事就好商量,無非就是價格談不談得攏。
真要是顧左右而言他,瞎七八亂扯,那就麻煩,說明人家壓根就不願意談這個話題。通常意味着,這事沒得商量餘地。
王爲嘿嘿一笑,說道:“謝謝邵總。所裡擴建是大事,劉所親自在抓的,每個部門都分配了任務,我分管的這一塊,就是二十萬的指標。多虧了邵總大力支持公安建設,我的任務算是完成了。”
邵太平便即瞭然。
那二十萬是給所裡的,現在繼續給所裡贊助,意義不大了。
看樣子是要談談個人的好處。
不過邵太平還是有點懷疑,這種事,不應該是在辦公室談的吧?
隔牆有耳啊!
但王爲似乎並不在意這個,臉上洋溢着滿滿的自信。
少年得志,大多是這樣的。
既然自己都不怕,那就聽聽吧,看是什麼條件。只要不算太離譜,都好商量。和派出所的人打交道多了,邵太平知道他們是個什麼尿性。
“邵總,你沒幹過公安,你都不知道這兩年,我們公安系統的經費緊張成什麼樣子。我是正兒八經的政法專項編制,照理是財政全額撥款的,實際上財政撥到我們局裡,就只有百分之七十多,不到百分之八十,剩下的,得靠罰沒返還款。事業編給一半,有時候百分之四十。臨時編完全沒有,一切都要自力更生……老實說,我以前在警校讀書的時候,只學過怎麼破案,怎麼抓人,還真不知道當個副所長,第一要緊的不是破案,而是搞錢……”
王爲說着,搖了搖頭。
這種情形,於他而言,是早就司空見慣。但在另一個時空,他也僅僅只是見慣罷了,壓力不在他頭上,那是領導該操心的事,他一個普通刑警,只管破案。至於偶爾拖欠工資獎金,和長期拖欠報銷款,對單身狗來說,也不是完全無法忍受。
有錢下館子,沒錢吃食堂,王爲同志樂呵着呢。
現在不行了。
他得管十幾二十張嘴。
“而且所裡一樣給我下了任務,在過年前,要完成五萬罰沒款的指標。你可能不知道我們所裡內部的分工,刑警隊和禁毒隊是不管治安案件的,只管刑事案件。刑事案件怎麼罰款?”
“好吧,就算我完成了五萬的任務,那也只是所領導高興,我自己還是一腦門子緊箍咒。十幾個兄弟跟着我幾個月,如今過年了,總也得給人鬧個獎金什麼的吧?年貨多少要發點,總不能給兩斤白糖了事。當領導之前要先學會做生意,我也是服了。”
好像憋了太久似的,王爲逮住邵太平就開始猛倒苦水。
邵太平相當配合,不住點頭,做出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樣,等王爲停下來抽菸的當口,邵太平笑着說道:“王所,我們公司也要給員工發年貨,人比較多,所以一般都會多進些,往往會有些剩下的,要是不嫌棄的話,我讓人給你送過來?權當是我們一片小小心意。”
“放心,就是些普通東西,糖果啊,食用油什麼的,超市買的,便宜。”
嘴裡是這麼說,只要王爲真點個頭,邵太平一準幫他把年終獎給發了。
不到二十個人的年終獎,就算每人發一千,也就不到兩萬,比起先前贊助給所裡的二十萬來,真的是小意思。
王爲笑着擺擺手,說道:“謝謝邵總一片好意,這個我得請示所長和教導員。開這樣的先例,我可不敢胡亂做主,不然,其他幾個警區都會有意見了。”
“再說,眼下這個案子不是正辦着嗎,倒是有希望把我的難題解決掉。”
邵太平立馬打起了精神。
說到重點了。
王爲肯定不會是專門和他瞎掰。
“從我們初步掌握的情況來看,馬軍這幾個傢伙,問題比較嚴重。他們不是初犯,是慣犯。以前就因爲同樣的原因被公安機關處理過,勞教過兩年,又判過三年刑。所以這次,肯定是不能輕饒了。根據相關法律規定,作案工具和贓款都要予以沒收,上繳國庫。”
王爲簡單介紹了一下情況,具體案情肯定不能透露。
其實,邵太平對具體案情,很可能比他們還要清楚得多。
邵太平馬上說道:“對對,是應該從重處罰。這幾個傢伙,在夜總會亂來,我以前還不知道他們這麼混賬。葉寧也是的,光吃飯不管事,簡直豈有此理。”
看上去義憤填膺,實際上先就把自己輕輕摘了出去。
從法律層面來說,這個案子確實和他邵太平關係不大,他只是君臨夜總會的大股東,卻不是法人代表,更不是經營者。表面上,君臨夜總會是承包給葉寧在經營的,葉寧纔是第一責任人。
邵太平開的所有場子,幾乎都是這種模式。
足見此人異常的小心謹慎。
實在娛樂場所太敏感了,大部分打的都是擦邊球,邵太平自然要盡力規避法律風險。
事實證明,他這麼做完全正確,至少這些年來,他名下的場子出過不少事,他愣是毫髮無傷,連派出所都沒正經進過。
像這種跑來和王所聊天說話的不算,這是訪友。
王爲笑了笑,說道:“馬軍他們幾個主犯要從重從嚴處理,其他的從犯,我們正在甄別,需要根據她們涉案的深淺來進行處理。儘量以批評教育爲主吧,畢竟處罰不是目的,主要還是爲了治病救人。”
大道理一套一套的,邵太平差點失笑。
說白了,其他從犯就是那些陪唱女,罰款是肯定的,治安拘留也會有,怎麼着也要關個三五七天。
剛纔粗粗數了一下,十五六個陪唱女,每個罰三千五千的話,他那五萬的罰沒款任務就完成了。
馬軍等人的作案工具和贓款,是多出來的。
那不是罰款,那是沒收!
罰沒款返還的具體比例是多少,每個地方都不相同,邵太平自也不會去刨根究底。王爲的意思他聽得很明白,這個案子一查處,年前幾乎所有的難題都解決了。
任務完成,手下的工資獎金有了着落,年貨自然也不發愁了。
只是,這些和他邵太平有啥關係呢?
“邵總,本來我正想登門去拜訪你呢,你親自來所裡,那就太好了……”
邵太平連忙說道:“王所,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只要我能辦得到。”
以他在邊城商界的身份地位,以及和王爲之間的年齡差距,做出這樣的姿態,說出這樣的話來,是真的很不容易了。
“吩咐不敢當。就是關於葉總的問題,他是法人代表,又是總經理,場子裡發生這樣的案件,總是要負責的。”
“當然當然,肯定要負責!”
邵太平說道,緊緊盯住了王爲。
這纔是真正的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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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總啊,昨晚上我們把葉總請到了所裡,基本情況瞭解過了。但是目前來看,案情比較複雜,短時間內很難徹底搞清楚。所以我建議,葉總可以先取保。這個保證金嘛,也不用太多,五萬左右吧……邵總你看怎麼樣?”
邵太平輕輕舒了口氣。
五萬!
比他預料中的要好些。
原以爲至少得花七八萬甚至十萬才能擺平,沒想到王爲只開了個五萬的價碼。
看來,這年輕人還是挺夠意思的。
當然,這也還是公家的。
邵太平心裡有數得很。
“行行行,就按王所的意見辦,我完全贊成!”
邵太平一口就應承下來,半點遲疑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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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上這保證金是要退還的,但派出所有的是辦法,三不五時的傳喚你,只要有一次沒按時趕到,保證金就算是泡湯了。
對這些個手法,邵太平一清二楚。
這一趟來得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