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工工地上張國軍還在綁紮鋼筋,似乎一點都沒有被周圍的兩個警察影響。
但是周圍的工友圍在旁邊遠處,對他指指點點,在一旁議論。
“沒想到他竟然是老張頭的兒子?”
“老張頭活着的時候不是說他兒子得血癌,快救不活了嗎?怎麼來咱們工地了?”
“誰知道呢,老張頭要那個錢,說實話跟工地有關係也沒關係。”
“唉,那個時候沒辦法,上邊給小包工頭打的卡,小包工頭給我們發現金,哪像現在工資都打卡,如果要能不經過小包工頭那一手就好了。”
“不過經過人家?”
有人嗤笑。
“你想啥呢?要不是小包工頭,你能來這幹活兒?”
“再說了,上面核的是總工資,幹多幹少,只有小包工頭那塊才知道,那不能說幹多幹少都一樣吧,大工小工也一樣?”
“老張頭那一批幹活的,別人的錢可都結了,就他那個小包工頭,因爲賭博輸了,他們一夥人起訴了也勝訴了,但是人現在在看守所蹲着呢,有啥辦法?”
有的時候現實就是如此,不是說官司打贏了你的利益就能夠得到保障。
而對於老張頭而言,如果兒子沒有生病,他或許還可以等。
但是兒子是血癌晚期。
他怎麼等?
等下去,就是白髮人送黑髮人。
“別扯那些沒用的了,伱們說老張的兒子來工地是不是來報仇的?今天早晨那個投毒是不是他乾的?”
“不能吧,這小子來了有半個月了,我看挺老實的,就是手上沒啥勁兒,幹活不給力。”
“他得血癌了,他手上能有啥勁兒,他都這樣事兒了還來幹活,不是來報復的,你說是來幹啥的?”
“媽的!幸虧早上沒在那吃飯,我就今天早上沒在那吃。”
“要說你小子還是命大,晚上請客啊,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請請請!張寡婦燒烤,管夠!”
張國軍對周圍的竊竊私語,充耳不聞,他只是默默的在扎鋼筋。
累的不行了,就在鋼筋堆上坐一會休息休息。
或許是太無聊,他轉頭看向兩名一直看着自己的刑警。
“你們其實不用看着我,我又不會跑。”
張國軍自己幹了什麼,自己最清楚。
而且,他到底有幾天好活……他也最清楚。
自從得了血癌之後,張國軍進行過幾次化療,家裡的積蓄早都花得一乾二淨,親戚的錢也都借遍了。
但是……真的治不了。
一年前的張國軍,還是一個130斤的青壯年,但現在只有不到100斤的體重。
以前在工地上當架子工,爬上爬下,跟猴子一樣,一點都不費力,現在幹個扎鋼筋的活,幾分鐘都要休息一下。
整個工地上扎鋼筋應該說是最輕鬆的活了,以前扎鋼筋還要人力去操作,現在都有機器,所以很多工地上扎鋼筋的其實都是女工。
但張國軍幹不了別的,他的體力不行,就只能幹這個。
當然工資肯定是要少一些,可是他也不在乎。
再多的工資也治不了他的病,他來這也不是爲了那些工資。
坐在鋼筋堆上的張國軍擡頭看天,瓦藍的天空有幾朵白雲點綴,好像小時候在家裡的麥垛上看到的天空一樣。
這麼多年,離開老家,一直在城市裡打拼,每天都在藍天下生活,但似乎好久都沒有如此這樣擡頭看一看天空。
張國軍覺得自己以前也是個好人。
五年前出來打工賺的第1筆錢,就給媽媽買了一件毛衣。
自己應該算是比較孝順的,雖然偶爾有的時候和老爸吵架,但是有哪對父子不吵架的呢?
三年前張國軍在河邊和工友吃燒烤的時候,還救過一條人命。
那是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在河邊玩的時候失足掉進水裡了。張國軍其實不會游泳就會點狗刨,但當時他想都沒想,直接跳進河裡去救人。
好在小河不深,沒有淹死他,孩子也被救了上來。
事後人家家長要給他1萬塊錢做感謝費,他愣是沒要。
現在想想,如果自己要了那個錢……老爸可能不至於跳樓吧。
呼……
都過去了。
張國軍感覺的休息的差不多了,起身繼續扎鋼筋。
與此同時,關於張國軍購買野生河豚的事情,也查的差不多了。
原來在半個月前也就是張國軍進入工地工作之前,他曾經去過蘇省揚市。
揚市是全國最著名的河豚之鄉,也是食用河豚文化的起源地。
要說在哪裡最容易弄到野生河豚,揚市絕對是最容易的地方。
另外通過調查張國軍的銀行卡流水,發現他在揚市有過一次較大金額的交易行爲。
即便在揚市野生河豚也不會便宜,所以張國軍還是花兒差不多一千塊錢。
順着這個交易信息,刑偵支隊這邊很快就聯繫到了那邊的商家。
並且通過那邊的刑警支隊,拿到了張國軍當時購買河豚的監控錄像。
這一下,張國軍投毒的證據算是落實了。
“立即逮捕張國軍!”
工地現場,得到命令的兩名刑警,上前一步。
“張國軍,你涉嫌投毒謀殺,請跟我們回刑偵支隊接受調查。”
放下手裡的鋼筋,張國軍拍拍手,摘下了手套。
他知道,自己是瞞不過去的。
但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一個小時後,刑偵支隊審訊室。
審訊張國軍的是張輝。
“你爲什麼投毒?”
爲什麼投毒?
張國軍想了想答非所問:“你們找到證據了?”
張國軍明白警察把自己抓來,那就是應該掌握了證據。
可是他還想知道,警察到底掌握了什麼證據。
這一點沒什麼隱瞞的:“你在揚市買河豚的時候,商家有視頻,還有交易記錄。”
“哦。”
張國軍恍然點點頭,警察就是厲害,自己去揚市的事情,這麼快就查的這麼清楚。
“也沒什麼原因吧,我爸死了,就死在那個工地上,我……也沒幾天好活了。”
“就因爲這個……你就投毒?”
張國軍慘笑:“警察同志,你說還要因爲什麼?”
“我得了血癌,我爸的工錢要不回來,我能怎麼辦?”
“開發工地的人說錢已經付了,我也知道付了,但是那個小包頭已經被抓起來了,就在看守所裡,我們根本拿不到錢。”
“我什麼都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