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池靜水本來就是安靜的性子,一路無話。
只是淚妝卻是有些停不下來,一路上一直在嘰嘰喳喳,半池靜水不迴應她,她也不介意,自顧自說的十分歡快。託她的福,半池靜水快把阿基里斯的祖宗十八代都給記全了。
淚妝這姑娘簡直是瘋狂的迷戀着阿基里斯,系統給阿基里斯設定的各種資料,只要是跟阿基里斯有關,淚妝都如數家珍。
比如阿基里斯曾經率軍抵禦過來自西方大陸的攻擊,向來倡導和平的大祭司無法坐視自己的國家遭受侵略,親自領軍上陣,一身純白祭司袍被敵人的鮮血染成了濃豔的紅色。
“……我一想到基基曾經那麼危險,我就心揪的慌。”淚妝總結感嘆道。
半池靜水看着姑娘傷感的面容,她都說不出口像“系統NPC死了還會再刷新”這種人人都知道的話。
這是系統最基本的設定不是嗎?除非是對系統大劇情有推動作用的特定NPC,纔會以永不會再刷新的死,在次位面的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她突然想到了淺遊。
淺遊曾經說過他自小率軍出征,如果淺遊在戰場上受了傷甚至遭遇不測……
半池靜水的臉變得煞白起來,她覺得那簡直是無法想象的地獄。
她喃喃道:“那太可怕了……”
終於得到了迴應,淚妝很是高興,她激動道:“是吧是吧,你也這樣覺得吧?像基基那樣好的男人如果死了簡直是世界的損失……”淚妝突然想到了什麼,遲疑了一下,有些懷疑的瞥過眼神去打量半池靜水,“你,該不會也喜歡基基吧?”
半池靜水被天外飛來般的一句話給噎了一下。
淚妝越看半池靜水越覺得可疑。
她覺得,像阿基里斯那樣好的男人,值得全世界的女人去喜歡。怎麼可能會有女人在瞭解阿基里斯以後,不喜歡他?這絕壁是違反宇宙規則的。
以往,有別的女人喜歡上阿基里斯,淚妝只會有一種與有榮焉的自豪感。但這次,她卻感覺到了某種危機。
眼前這個女人,雖然長相一般,但實在是很優秀啊!優秀到,讓她覺得從這個女人身上,嗅到了危險的味道。
身手利落,性格乾脆,有極爲強悍的實力。
這是一個非常有競爭力的情敵。
淚妝飛快的下了判定。
半池靜水哪裡知道這轉眼之間,淚妝已經把她定性成了“同樣愛慕阿基里斯的情敵”。
半池靜水不在意身側傳來的淡淡敵意,隨手扒拉開好友列表,邊走着邊給淺遊發私聊。
“完成了。現在正要去交任務。”半池靜水彙報工作。
淺遊首長對半池靜水主動彙報這一點感到十分的滿意。他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看了下時間,道:“再給你半個小時,該下線了。”
半池靜水禁不住笑了,溫柔的給淺游回了個“好”字。
原本她就打算交上任務之後下線略作休息,天亮了還要去醫院看望靈霄。只是向來作息沒什麼人管的她,這樣被喜歡的人心心念唸的惦記着,感覺相當不錯。
淚妝一直在若有似無的盯着半池靜水,突然見她不知怎麼,嘴角彎起綻出一抹極溫柔的笑意,淚妝呆了呆。
她見了半池靜水這幾次,這姑娘從來都一副淡定的面癱樣,偶爾表情生動幾分,卻都是淡淡的,一閃即逝,哪裡像這般,笑得這麼溫柔?
難道是這姑娘想起馬上能見到阿基里斯了,所以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悅,纔有這麼美的笑?淚妝警覺倒吸了一口氣,這果然是一個非常強勁的情敵。
不得不說,淚妝同學產生了一個很大的誤會……
半池靜水擡腿邁進了主神殿,絲毫不理身邊胡思亂想的淚妝。
淚妝一下子回過神,見“情敵”打算拋下她去跟阿基里斯獨處,立即慌了,一邊喊着“哎等等我啦”,一邊匆匆趕上了半池靜水。
絕對不能給這兩人獨處的機會,讓他們培養感情!淚妝在心中吶喊着握了握拳頭,覺得一定要盯緊這兩個人。
只是,面前這個乾脆利落交了任務,絲毫不理會阿基里斯的欲言又止,轉頭就走的姑娘,真的是在愛慕着阿基里斯嗎……
淚妝目瞪口呆的看着半池靜水交了任務,多餘的話一個字都不講,直接淡定轉身便要走。
電光火石之間,四個字躥進了淚妝的腦海中……
欲擒故縱!
淚妝大驚失色,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欲擒故縱嗎?可面對着基基那張英俊絕倫的臉,那個女人是怎麼狠下心來玩欲擒故縱的!
淚妝心亂如麻,半池靜水卻已經淡定的離開了。
她只好回過頭來,用控訴的眼神看着阿基里斯。
阿基里斯無論AI多高,他終究是NPC,由系統數據創造出來的人格。他對玩家的好感度是由特定的任務及職業刷出來的。淚妝……雖然對他死纏爛打,但是終歸不是他的命定玩家。
阿基里斯冷漠的轉了身,重新走回了他的位置,翻開了書,老僧入定般翻看着手上的書。
不遠處的架子上,被淚妝放在那裡的風車仍然在孤單的吱吱呀呀轉着,明顯沒有被人觸碰過。
淚妝的眼神從風車上一掠而過,又重新回到阿基里斯的背影上。
“你……喜歡她嗎?”淚妝的聲音有些幽怨。
不過她沒有奢求阿基里斯會迴應她。
她習慣了。
她只是需要來傾訴自己心中的情感。
空曠的主神殿中,女子的聲音帶了幾分惆悵幾分幽怨:“我知道她是很優秀的……可,可我也不差啊……你真的不能回頭看看我嗎?”
主神殿中,一片寂靜。
只有微風吹過開着的百葉窗時帶出的聲響跟吱吱呀呀轉動着的風車迴應了她。
淚妝沮喪的嘆了口氣,雙手鼓勁般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強迫自己變得精神起來。
她衝着阿基里斯的背影喊道:“我是不會放棄的!”
阿基里斯依舊悠閒的翻着書,半分也不爲之動容。
彷彿,在他的世界中,他背後的女子,從來都不存在。
無論她哭,她笑,她爭吵,她疑問。
他統統都只當她,不存在。
……
池靜跟顧庭都下了線。
稍作洗漱休整好,池靜換上了休閒居家的衣服,看了眼仍然緊閉着的顧庭的房間門,輕手輕腳的去了廚房。
有幾封來自瑪爾斯星球的急件需要顧庭處理,他正面無表情的端坐在書桌前翻看着通訊器。
瑪爾斯星球從前是個好戰星球,在他們的星際之間四處征戰。雖然如今他們瑪爾斯倡導和平,這並不代表他們的軍隊就成了和平年代的裝飾。
竟然有其他星球的艦隊跑去他們瑪爾斯的轄地上撒野?
當他們瑪爾斯的鐵血軍隊是吃乾飯的擺設嗎?
少年因戰成名,聞名星際軍界的最強少將,瑪爾斯帝國之刃,顧庭少將,翻看着他面前通訊器中的資料,嘴角驀然綻出一抹冷笑。
清凌凌的絕世容顏上,無盡的殺氣隱約可見。
……
池靜輕輕的在廚房虛掩的門上敲了幾下,裡面便傳來招呼的聲音:“誰啊?”
有幫廚的大媽手中拿着棵蔥推開門往外看去,見門外站着的是那位容貌不輸給他們庭少爺的嬌客,立馬有些慌了:“池姑娘是餓了嗎?請稍等幾分鐘,早飯馬上就好了。”
池靜抿脣笑着搖了搖頭,柔聲細語道:“我能不能借用下廚房?”
幫廚的大媽被那笑容給晃的有些失神,她連連應着,一邊在想,怪不得那樣清冷的庭少爺會被這姑娘迷得七暈八素,這姑娘笑起來可真是俊啊,聲音也是好聽極了……
廚房中忙碌着的女僕有不少,她們突見池靜進來,雖然有些愕然,還是極有禮儀的對着池靜行了禮。
池靜擺了擺手,目光在收拾的乾乾淨淨的廚房中巡梭。
她的目光落在放在鮮菜架子上的一隻老母雞,被捆住了雙爪,正安靜的伏在架子上。
好得很。
池靜出聲問道:“這裡的東西,我用,沒關係吧?”
聲音溫和的很。
廚房裡的人都被這溫柔的聲音給驚到了,一起搖了幾下頭。
池靜便放心了。
每個家裡都有每個家的規矩,她這樣擅自跑到廚房中來,萬一犯了什麼避諱,雖說她是不怕的,但這畢竟會給她的庭哥帶來或大或小的麻煩,這樣她可捨不得。
還是要小心點好。
得到廚房中人一致同意後,池靜也不扭捏,直接拎起了那隻放在鮮菜架子上待宰的老母雞,順手拿起了案板上的刀,並一隻碗,便往院子裡走去。
女僕們後知後覺的明白這位池姑娘要做什麼,她們臉色一白。
她們趕到院子時,那位看上去總是不怎麼說話,喜歡挨着她們庭少爺的美貌溫柔女生,正面不改色的用刀背擊暈了那隻彷彿預感危險來臨而拼命撲騰的老母雞。
然後十分利落的,手起刀落,麻利利的在老母雞脖頸間割了一刀,順利的拿碗接着放完了血。
衆人看的目瞪口呆……
那麼美的一個嬌滴滴小姑娘,平日裡毫不猶豫看上去文文靜靜嬌嬌柔柔的,竟然毫不猶豫面不改色的提到殺了一隻雞,還乾乾脆脆的直接放了雞的血?
這一幕簡直太有衝擊力。
直到池靜將老母雞湯煲上的時候,衆人心裡仍然有些暈乎乎的。
在她們的認知中,這位池姑娘無疑也是位望門閨秀。但,請告訴他們,哪個望門閨秀會這麼麻利利的提刀殺雞,眉頭都不帶挑一下的!
將全自動的煲湯儀設定好了數據火候以及時間,池靜拍了拍手,再次跟廚房裡的衆人道了個謝,這才施施然走回了客廳。
正好顧庭正站在樓梯口的第八級臺階上,他徐徐而下,還不曾說早安,輕聲道:“去廚房了?”
池靜點了點頭:“煲了個雞湯,一會兒出門時帶上,給靈霄送過去。”
顧庭停在離地還有三階臺階的位置上,面無表情道:“你還沒有給我做過。”
“啊?”
“沒有給我做過飯。”顧庭面無表情的強調,
“……”
所以說,顧庭少將,你是在跟一個病人吃醋嗎?
在池靜保證以後有時間一定給顧庭做一頓豐盛的大餐後,顧庭才略略滿意的入了座。
“想不到你還會做飯。”顧庭慢條斯理的飲着咖啡,一邊道。
池靜挑了挑眉頭:“小時候就練出來了。”
沒有說是什麼情況會逼得幼小的她親自下廚做飯,也沒有趁機訴苦兒時那些黑暗的日子,池靜很坦然的用了餐。
顧庭也沒有問。
她不想說的,他不會去追問。
兩人用過餐後,池靜去廚房提了煲的老母雞湯,兩人便驅車前往靈霄所在的醫院。
穿過層層警衛,又是驗明身份,又是打電話與靈家柳家兩家確認,好一番折騰,池靜才入了靈霄的病房。
顧庭知道她們女孩子肯定會有些私房話,他跟病牀上的靈霄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便轉身離開了房間,守在了門口處。
池靜將雞湯放到一旁的牀頭櫃上,一邊上下打量着靈霄:“……感覺好些了嗎?”
靈霄撇了撇嘴,將懷中抱着的大靠枕隨手丟到病房對面的沙發上,一邊抱怨道:“藥效早就過去了,也沒什麼副作用,偏要我留在這再觀察幾天,還不許我出門,煩都煩死了……我想去看看柳醫生啊。”
池靜想起過來時聽到他們談論的柳醫生的話題:柳醫生已經醒了。只是因爲失血過多,身體虛弱的很。
“柳醫生不會有事的。”池靜安慰道,“他已經醒了,醫院也說他沒什麼危險,你就放心吧。”
“怎麼能放心呢……”靈霄出了會神,有些發呆道,“那天他爲了阻止那幾個禽獸欺負我,中了好多刀,流了好多血……”
或許是想起了那天的慘烈,靈霄的臉色變得煞白煞白。
池靜沒遇到過這種情況,頓了頓,纔有些僵硬的抱住靈霄,拍了拍靈霄的背。
過了一會兒,靈霄情緒才穩定了下來。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衝着池靜笑了笑。
池靜不以爲意,靈霄最狼狽的時刻她都看過了,還有什麼不能看的?
靈霄打開池靜放在牀頭櫃上的保溫盒,一股濃郁的雞湯香味立即從保溫盒中氤氳開來。
這香味着實讓人食指大動。
靈霄也不跟池靜客氣,拿着小湯匙便喝了起來。
她似乎傷了些元氣,從昨晚開始,她爺爺過來時也是帶了雞湯等一些大補之物。夜裡那次宵夜,還是雞湯……今天池靜過來,依然是雞湯!
不過她家池靜就是池靜,即便是做個雞湯,都美味的想讓人把舌頭吞進去。
兩人繞着柳醫生說了一些話,都是些沒什麼營養的小姑娘間的廢話,你傷感一下我,我傷感一下你。不疾不徐,
當然,現在兩人的話題中多了一個。
柳醫生……
靈霄從來沒想過,在那樣緊急的關頭,大吼一聲從天而降擋在她身前的,是那個處處跟她不對付的柳醫生。
腹部中了那樣深的刀傷,他還在用盡力氣朝她嘶吼:“快跑!別管我!你快跑!”
靈霄覺得心底有什麼東西,在破土而出。
……
通過顧庭,池靜還是在高級VIP病房中見到了柳醫生。
柳醫生正一身虛弱的趟在病牀上,他身上插着些管子,裡面流淌着一些透明的液體。
看到池靜跟顧庭進來,柳醫生並沒有吃驚。他只是擡眼吃力的問了句:“她怎麼樣?”
昨晚醒來的時候,柳醫生便問過家裡看護他的人了,知道靈霄一切平安。
但今天看到了池靜跟顧庭,他還是沒忍住,問了。
他想知道她的信息,哪怕是隻有短短的一句話,也好。
池靜點了點頭,輕聲道:“她很好。”
柳醫生便放鬆下來,身體上各種導管都微微晃動着。他有些疲憊的閉上了雙眼。
腹部的傷口還在疼的厲害,但只要一想到這些傷口換來的是靈霄的安然無恙,柳醫生覺得簡直是太值了。
池靜跟顧庭見這柳醫生,當然還是爲了靈霄的念念不忘。
兩人的病房相隔的不遠,他們互相惦記着彼此的安危,卻無法見上一面,只能通過池靜跟顧庭這兩個中間人來確認。
兩人那麼近,又那麼遠。
池靜去靈霄的病房去跟靈霄彙報成果了,顧庭去了天台吹風。
他是實在受不了,在病房外等個人的功夫,都能遇到不少“恰好路過”的護士醫生姑娘們。
暗送秋波,嘟嘴賣萌這些都是輕的,顧庭受不了的是,這些人拿着靈霄的病情爲藉口,故意跑來蹭他。
要不是如今柳醫生跟靈霄都在這個醫院中休養,以顧庭的脾氣,是會冷眼冷語的嘲諷回去,把她們給直接氣跑……
顧庭倚在欄杆上,任天台的風將他的頭髮吹散吹亂。不知怎麼,突然就想到了今天早上收到的那幾封急報。
電報的意思很明顯,希望自己馬上結束假期,回到瑪爾斯。
顧庭眸色加深。
回去嗎?
不,即便他回去,他也不會是一個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