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倫手裡拿着方纔芬朵塞給他的小包袱,好整以暇的看着那羣紅了眼睛拿着石棒之類器物的人們。
他們一見到繆倫,便猶如見到了不世的仇人,個個眼中帶着血絲,嘴裡發着一種類似於野獸的嚎叫——事實上,這些年村裡人對繆倫不聞不問,繆倫百無聊賴之下,經常偷偷跑去部落中唯一一間記錄着族內大事的帳篷中去偷偷翻閱經典,知道他們族人,祖上確實是由某種獸類演化而來。
“你這個天咒的禍害!還我爹的命來!”
一個半大的少年紅着眼,沒有熬住心裡的恐懼跟仇恨,舉着頂端綁着塊大石頭的棒子,朝着繆倫衝了過來。
多摩族族人天生大力,這石棒少說也有百來斤重,砸到繆倫頭上的話,脫不過一個死字。
繆倫靜靜的站在原地,平靜的看着那少年衝過來。他在這一刻甚至有些慶幸的想——他們終於動手了嗎?終於不再只是帶着忌諱帶着厭惡的諷刺……這是不是代表着他這一世的悲慘命運就要結束了?
半池靜水與淺遊冷眼旁觀,他們自然知道,既然繆倫的這一段記憶能這般流傳下來,還領着他們深陷其中,想來,繆倫定不會命隕於此。
——只是,繆倫的手不經意間又觸到了懷中的小包袱,他神色變了變,他想起了他的妹妹。
那個與他截然不同,一出生便帶着無上榮光的妹妹。
對於這個妹妹,繆倫說不出自己是什麼感覺。
明明同樣都是由部落中的巫女阿瑪生下來的孩子,他一出生就歷盡千辛萬苦,遭受衆人白眼,嚐盡事態辛酸;而那個妹妹,一出生卻是衆人擁護,萬種景仰,沒人比得過的千疼百寵長大……同人不同命啊。
他該嫉妒嗎?
不,當他看到他軟軟糯糯的妹妹聲音柔柔的喊他哥哥時,他便告訴自己,這是他的妹妹,是這個世界上,除了阿瑪以外,不會嫌棄他是天咒的唯一的親人。
如果自己死在這兒,那妹妹,該多麼的傷心?
他怎麼忍心,讓他從小到大沒有受過半點委屈的妹妹傷心?
繆倫臉色驀然冷了下來,厲光自眼眸中閃過。
別人或許看不清他的眼神,但半池靜水跟淺遊卻是瞧的一清二楚。
半池靜水年少時受過的冷遇並不比繆倫少幾分,她自然也能理解幾分繆倫此時的心情。
淺遊卻是笑了笑,輕聲道:“這傢伙,要覺醒了。”
半池靜水毫不詫異的點了點頭,靜靜的同淺遊繼續旁觀。
身爲部落中巫女的兒子,儘管一出生便背上了天咒的批命,又被大祭司斷言道“此子滅我多摩”,但繆倫血脈中那份巫術的天份,卻是如何都抹煞不掉的——甚至,他還是千百年難得一遇的巫術天才,這麼多年來,他偷偷習得的巫術,若施展開來,即便是大祭司,也要退避三舍的。
繆倫只輕輕揚了揚手,那揮着石棒的少年,以及跟在他身後掠陣的人們,動作彷彿都凝結了一般,整個人都僵硬在了空氣中。
繆倫看也不看這一羣神色各異的雕像,只是復又捏了捏懷中的小包袱——裡面似乎有幾塊醃漬好的臘肉以及乾糧,是他的妹妹跟母親偷偷爲他打點好的行囊。
他輕聲一笑,轉身朝着湖面行去。
步伐踏在湖面上,只激起幾圈輕輕的漣漪。
繆倫步履從容的踏水而去。
許多在湖附近打獵的人,都一臉驚恐的駭叫着:“魔鬼,這是魔鬼的咒術!”
半池靜水輕輕道:“同樣都是巫術,大祭司施展,便是神術;繆倫施展開來,便是魔鬼的咒術。好生不公平。”
半池靜水素來性子淡,極少爲人說話。此處出聲,也不過是跟着繆倫的視線看事情久了,對於人情冷暖,又多了幾分了悟。
淺遊平靜道:“愚民之所以是愚民,便是因爲他們的眼睛只願意看到他們想看到的,他們的腦子只願意思考他們想要的結果。”
半池靜水沒有作聲,只是趁着這段時間細細的打量着四周的雪山。
而隨着繆倫的身影漸行漸遠,場景又是一變。
繆倫的面容又滄桑了幾分,看得出似乎在遠離多摩族聚集地的地方,生活得很有幾分感觸。
他正站在高高的雪山上,遠遠的眺望着山下的多摩湖,神色平靜。
而半池靜水跟淺遊,一如既往的站在離繆倫不遠的地方。
半池靜水卻突然出聲道:“不對!”
淺遊知道半池靜水不是隨意會下結論的人,望了過去,極爲耐心的等半池靜水的下文。
半池靜水也不是拿喬裝模作樣的,她擰着眉,手輕輕的拉過淺遊的胳膊,往她這個方向帶了帶。
從她這個角度,俯瞰多摩湖恰恰是最好。
“你不覺得,現在的多摩湖,跟我們之前在山上初見時,要小了很多麼?”半池靜水指着多摩湖的位置,輕聲問道。
不知爲何,她總覺得,聲音如果放大了,那個繆倫便會回過頭來發現他們。
淺遊微微一凝神細看,便發現了問題。
“確實,要比最初我們見到時小了很多。”淺游下了結論。“目測,我們最初觸發任務時,面積是現在的兩倍多一些。”
半池靜水點了點頭。
而一會兒,卻有人聲從一側山凹處傳來。
“冷哥哥,小心些。你傷還未好,尋找藥材的事交給我便好了,哪裡用得着你親自過來?”
聲音清脆柔美,帶着幾分濃濃的擔憂。
“芬兒,別這麼說。你救了我,已是天大的恩情。我尚未報答,怎麼能再勞煩你爲我生病的母親尋找藥材呢?”
半池靜水跟淺遊都微微怔了怔,臉色也起了幾分變化。
這個聲音,他們都有些耳熟。
只是,他們心目中的那個人選,聲音比這滄桑的多。
難道,這聲音的主人,是年輕時的那人?
“冷哥哥,你跟我這麼見外,芬朵不開心。”女子似乎嘟起了最,頗有幾分嗔怪的說道。
“是是是,是我不好,芬兒你別生氣了。”那人語氣中幾分真摯,背後藏着的寵溺誰都聽得出來。
半池靜水跟淺遊清楚的看到,繆倫的臉色,變得鐵青一片。
【很多朋友都在問我怎麼了,很羞愧的說,之前出去了一遭,週一回家竟然就開始感冒,腸胃炎,上吐下瀉。不知道最近怎麼了,特別倒黴。在外面那幾天,也從樓梯上摔下來兩次,錢包在火車站還被人扒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撞了什麼邪。今晚好一些了,準備通宵趕稿。大家早點睡,謝謝大家的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