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萊的情緒越來越激動,墨夜卻不再給與任何迴應。
這隻巨大的沙地蟲子正在快速瘋狂的移動。
“聽見了嗎?”
嗡嗡——
嗡——
低沉的轟鳴聲不斷,有節奏的起伏,就像是某種溝通暗語。
小七立刻迴應道“聽見了主人,這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通過黃沙流動震盪傳遞。”
越來越響,越來越強,原本只是玻璃罩隔著的悶聲,此刻已經彷彿就在耳邊且隨着這隻巨大蟲子的快速移動聲音更響更近了一些。
聲源正在靠近。
嗡——
嗡鳴聲綿長不停直至微弱到沒有聲響,忽然變得格外安靜。
墨夜感應到了另一股強大的精神力能量波動出現。
墨夜閉上眼深呼一口氣,是了,誰也沒說過這種龐然大物是唯一的,同類來了。
這蟲子的體積已然可以與蟲艦相提並論,甚至於比一些小型蟲艦更龐大。
“你爲什麼還不殺死......”
空氣瘋狂旋轉,氣流出現不規則波動,黃沙被能量波動帶起飛向天空形成一大片黃色輕紗一樣的東西。
空間扭曲。
砰,掩藏在沙漠之中的巨大身體開始瘋狂的擺動。
“準備就緒了嗎?”
“準備就緒。”
“開始吧。”
墨夜話音剛落,在這片沙漠的地底驟然躥起幾道白色光球,彈起向上又在猛然落下。
嗡!
砰!
人耳聽不到的音波彈在地底盪開,黃沙受到強大的能量衝擊,形成一個有一個沙坑漩渦。
連續不斷的‘音爆彈’由小七早先佈置好的機器人投放。
音浪在沙丘中連續炸響。
身處在這巨大蟲子不知道是頭部還是腹部的位置,震動極爲明顯。
這蟲子果然對於聲音極其敏感,刺耳的音爆彈對於它來說比火燒冰凍都更有效果。
音爆彈的連續投放將原本沉寂的沙漠荒地炸開了花。
嗡
嗡嗡的高昂聲音再次響起,細沙翻滾,龐大無匹的身體驀然彈起浮出沙面。
墨夜身處的那一隻不是唯一,這樣龐大到不可思議的蟲子真的不止有一隻,還有另一隻的存在。
騰飛的身體在空中交錯,掀起滔天的巨浪,黃沙在空中翻滾,嘩啦啦的下落,黃褐色的沙子在陽光的照射先散發出淺淺淡淡的晶瑩光芒。
兩隻同時從沙丘裡彈起,騰空而上又再落到沙地中。
“主人,是兩隻。”
“嗯”
這一次墨夜看見了全貌,板磚在兩個大傢伙面前顯得尤爲迷你可愛。
墨夜很懷疑這生物真的能夠脫離這個星球生活嗎,只怕是生老病死只能安置在同一個地方。
看不見邊際的大。
與此同時,魔力微光在空間裂縫出現的一瞬間驟然乍現,帶着微光的黑色與金色的陽光交織在一起,令人炫目。
其中一隻龐然大物的起伏的背部位置出現了一道漆黑的縫隙。
“嗡!”
這一次不再是毫無意義或是無法感受到情緒低鳴,而是一種悲鳴聲,痛苦的嚎叫。
被生生剖開了背部的一條口子。
板磚大爺被啪唧一下扔了出去。
沙子凝實的身體被分割又再聚合,沒有鮮血,沙子崩潰一般的向兩邊傾瀉。
墨夜卻並沒有在第一時間離開這蟲子的體內。
那個被沙子凝聚的骨架保護起來的東西,那個旋轉的沙池,看起來就很不一般的樣子。
一個黑影從沙丘裡飛了出來,地面上早已經埋伏好的部隊以爲墨夜已經跑出去了,沒有任何廢話,直接開炮,鎖定目標後各種炮火都來了一發。
集中攻擊。
板磚心裡那個苦啊,它就知道墨夜讓它單獨先撤絕對不是好事。
噼裡啪啦的承受了一頓猛攻。
“吼”
龍吟長嘯,不需要再繼續猛轟,板磚大爺此時的怒氣值已經爆表了。
對付這鬆鬆散散的沙子板磚無可奈何,但是對付那些所謂兵人和帝國護衛軍的戰士板磚卻有着無可匹敵的優勢。
斷尾在空中猛地一蕩,滾燙的隕石雨嘩啦啦的向下墜落,從一開始的拳頭大小再到小汽車大小,伴隨着這些巨石隕落的還有連片的火海。
沙漠中心滾燙的火焰在陽光下躍動。
板磚在空中畫圈圈飛行,巨大的翅膀每一次扇動,氣流的衝擊足以使得身周那些緊跟不放的追蹤器歪倒甚至跌落地面。
更不用說那些等級不夠高的蟲族戰士,不需要身體接觸已經被扇飛了。
裡應外合是墨夜打算。
可是墨夜並不準備告知着急忙慌幾乎要崩潰的羅萊,他的精神力波動起伏不停,這種程度的劇烈驟變如果不是有墨夜的精神力細緻維護着,只有兩種下場,立刻崩散化作這宇宙之中最基礎的能量逸散,另一種則是徹底黑化凝實的怨念成爲能夠吞噬能量的亡靈殘片,只剩下滿心怨恨卻連恨誰爲什麼恨都弄不清楚。
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會是好結果。
“主人。”
小七的聲音透露出些許的緊張和焦慮“我有些擔心,這個地方是不是比一分鐘以前小了許多?”
這當然不是小七的錯覺,空間正在被不斷的壓縮,這些鬆散的沙子可以凝聚在一起,空氣被不斷的擠壓出去。
與抽真空的原理差不多。
這個大傢伙的保命殺招還真有可能就是如此,只是被抽出去的不僅僅是空氣,還有各種各樣的元素能量都遭到了排斥。
原本分佈在四周的遊離元素紛紛逃離被擠壓出去。
只剩下黃沙,不再細軟而變成了堅實難以粉碎的黏合在一起的沙快,而這種擠壓還在持續。
“主人,我們會不會被壓成薄片或是爆裂粉碎,亦或者留下一個立體的模子?”
小七在緊張過後開始放飛自我,提出了各種被擠壓之後的可能性。
這是空間擠壓不單單是物理實體上的,次元隱匿並不能抵擋這種空間擠壓。
“原來還可以這樣。”墨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讓小七又是焦急又是氣。
什麼時候了,主人你在想什麼呢?
“主人。”
“嗯”
“主人如果你持續不作爲我們的死亡概率會隨着時間流逝不斷上升。”
小七給墨夜傳輸一個碩大的紅色危險倒計時標記,試圖提醒自家主人不要再無緣無故的放鬆走神。
“這沙子......”墨夜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如何準確的描述。
“我知道主人,這沙子讓人很舒服,讓人身心愉悅,讓人不由自主的覺得愉快放鬆戒備,讓人精神力興奮,與致幻類藥物有着類似甚至更強烈的效果。
墨夜一直處於一種亢奮與麻木交織的矛盾精神狀態之中,很是飄飄然。
大腦反應力比平日裡至少慢了兩個半拍。
反射弧本來就長,現在這樣就更明顯了。
墨夜這兒感嘆着空間魔法的另一種攻擊方式,吞吐割裂之外還可以壓縮啊,雖然身處的空間越來越憋僦,墨夜的感知卻是豁然開朗,一片清明。
“主人。”
無論墨夜此時此刻有了怎樣的領悟,現實還是要面對的,魔力不會突然之間突飛猛進,精神力更不可能立刻瘋漲。
空間被不斷的摺疊壓縮。
墨夜閉上眼,精神力專注於此,能清楚的看見所有的空間緯度節點軸線以一種不規則的形式向內收縮,卻正奇異的凝聚成一個圓團核心。
而此時墨夜纔算是看清楚了自己的處境,將所有的雜物障礙全數拋開,此時墨夜看見的時間只有緯度軸線空間節點組成,而此時墨夜所看到的便是一副奇異的空間節點不斷收縮疊放的動圖。
幾何體不斷的向內收縮擠壓。
四周的沙石越來越結實。
墨夜聽見了魔力護盾崩裂的聲音。
“這不是蟲子,也不是人,這是個怪物,怪物,你爲什麼不殺死他。”
羅萊聲嘶力竭的吶喊。
這下墨夜可以確定了,殺死這隻蟲子比自己逃生對羅萊更重要,相比起匆忙逃離他更寧願同歸於盡。
“你一開始不是這樣的。”與羅萊的激動相比,墨夜的反應實在是極爲平淡。
那懶洋洋的聲音說這人下一分鐘就要睡過去也不會有人懷疑。
“你難道沒有發現嗎,這個培育所,這隻怪物體內有古怪,我總是暈乎乎的,大部分時間不知道在幹什麼,想要掙脫束縛的時候卻又奇異的覺得很舒服,愉快,多試幾次身體已經虛弱到無法動彈,意識昏沉,這個東西他是怪物,吃人的怪物。”
羅萊的聲音裡滿是悲愴與憤懣與無奈。
“主人,我終於查到了,羅萊還有一個哥哥,名威爾,不過那個人在幾十年前已經失蹤了。”
“幾十年前嗎?”
墨夜的精神力壓向自己掌心的那一團光點“你的大哥和這隻怪物有什麼關係?”
羅萊已經被墨夜的漫不經心徹底逼瘋了,“這就是他。他就是這隻怪物。”
雖然一開始墨夜有懷疑過羅萊的身份,可是在見識到這隻大蟲子的體形之後墨夜此刻實在很難相信它的本體會是一個人類,難以想象。
“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我說的都是實話,帝國皇室對帝二衛的改造早在五十多年前就開始了,或許更早就開始了,我不知道而已,那時候這裡已經是我家做掌握的僅剩的產業,農業產值一向穩定,可是我哥繼承爵位開始負責帝二衛的產業管理開始一切都變了。”
羅萊說了很多話,因爲是精神力之間的交流,並不是真的張嘴說,信息的灌輸速度要快許多。
“他做了很多奇怪的決策,開始種植一些奇怪的植物,緊接着是擴大養殖業收縮種植區域......”
“一直沒人發現這裡的古怪?”
帝二衛的改變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單單只是幾十年間成綠意盎然到無休止的沙漠已經非常不可思議。
“沒有,所有的財寶,信息反饋一直如常,帝國皇室要隱瞞的事情,我們一個落寞貴族能做什麼,家族非常高興每年上升的利潤。更是對威爾放手不管。”
家族本部從帝二衛遷移到另一顆星球他們也無所謂。
直到衛蘭帝國宣佈脫離星盟,我們家族才知道帝二衛被侵佔的事,除了我其他人都被以各種理由收押,或是殺害,我逃了出來。”
“我不該來的,不該來的,我偷渡到帝二衛沒想到這裡早已經不是原本的模樣,至於我大哥,他早就不在了。”
“你爲什麼說那隻蟲子是你大哥?”
“因爲他就是啊,瘋了啊,把自己改造成一隻蟲子,還是這種無法言語只知道吸收養分的蟲子。”
墨夜沒聽懂。
“不止是他,不是一個人,是好多個人,好多人聚合在一起,你不會想要知道我看到的那一幕,我多麼希望忘記,希望自己從來沒有回來。”
你到底是說你看見什麼了。
“他那時候還能說話,還有半張臉,就像是被種在了地上,對,就像沙坑裡的那些人一樣,插秧一樣的種着,他的身體已經與那些沙石泥土融爲一體,不止是他還有好多人,家族的長輩,農場的工人,有一些人我認識,小時候在本家見過,威爾的管家,我的侄兒,好多好多人,他們聚集在一起,沒有表情,皮膚乾癟,還有很多人輕輕一碰就碎成了一地的沙子。
“他親口告訴我的,他要我殺了他,他親口告訴我的,我逃了很久,可還是被抓住了,這十幾年變化越來越快,這怪物長的越來越大,每天會有數不清的養料被投放進入,有些成爲兵人,有些直接消失不見,直到後來我自己也被抓了。
那之後的事情我記得不是很清楚了,斷斷續續的,不斷有人被送來,這隻怪物的結構越來越複雜,沙坑越來越多,我能見到的人越來越少,四五年前我和大哥徹底失去了聯繫,他甚至無法發出一丁點的聲音,那之後除了那些沒有思想的兵人和蟲族戰士我再沒有見過其他能交流的人,那些被送來種植培育的人沒有一個能聽見我的聲音,無論我怎麼努力大喊讓他們逃,他們都不聽我的。”
怎麼可能聽的見,你那會兒八成已經脫離了身體,叫破喉嚨也只是獨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