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會的總部內,有一條河,叫做天河。
天河非常神奇,白天的時候河水會變成七彩之色,一會兒紅,一會兒藍,一會兒綠……等到了夜晚,天河內會有無數的星光灑下來,就好像天上的銀河一般美麗,這是通天會內部最美麗的景物。
因爲,曾經有一對相戀的行腳商人在這裡相愛,男子和女子相遇在這天河邊上,在相識相知相愛數年後,他們相約,等到男子出任務回來後,就結婚。然而,男子卻再也沒有回來,他在封鬼的時候出了意外,被厲鬼撕成了碎片,體無完膚。
女子於是天天坐在天河邊上,看着天河白天,黑夜的變化,等待着男子的歸來直到老去,直到死去……
這是通天會內部一個美麗的故事,很多行腳商人都知道,也都相信這個故事是真的。
諾諾最喜歡的就是天河,過去她曾經告訴我,這裡是她最長駐足的地方,是她最喜歡的地方,更是她認爲通天會內,最美麗的地方。
她曾經要我陪她一起站在天河邊說說話,只是那時候的我,卻沒有時間,我忙着戰鬥,忙着冒險,忙着拯救世界,拯救凡人。
然而,如今,我拯救了我的愛人,只是,她已經想不起我是誰了。
夜晚,上海的天空中沒有星光,一片灰濛濛的,然而,天河內卻是星光點點,非常美麗。
我穿着黑色的外套,慢慢地走向天河,諾諾醒來後一直沒有見我,即便我非常想親自去證實,她是不是真的將我忘記了。
四周有很多行腳商人,有情侶,有孤單的獨行者,也有看着天河發呆的男子。他們和我擦肩而過,對我行禮,口中喊着:“少掌門好。”
我卻視若無睹,我只是想要找到諾諾,問問她,是不是真的將我忘記了。
天河邊上,一顆香樟樹下的陰影裡,我看見了一身白衣的諾諾,她靜靜地靠在書上,看着微微泛起微波的水面,泛起漣漪的水面,一圈一圈,水裡的星光映照着她的臉,那是一張很漂亮的臉,在凡間的女孩子中,諾諾算的上是冰清玉潔。
我站在天河的對面,想要抽菸,但是忽然間想起來,她曾經告訴我,不要抽菸了,對身體不好。已經伸進口袋裡的手,慢慢抽了出來。
我站在天河對岸,望着對面這個黑色長髮,臉上帶着絲絲憂傷的女孩。
我想要喊她的名字,但是卻又害怕看見她陌生的眼神。
“你好。”
我到底沒有喊出她的名字,而是陌生地打了個招呼。
諾諾擡起頭,我多希望她擡頭看見我的時候,露出一個驚喜的表情,接着飛奔向我,只是,這一次,我看見的還是那張陌生的臉,很茫然。
“你是喊我嗎?”
她真的不記得我了,真的將我忘記了,真的忘記了一個叫做羅焱的男人。
我心中泛起苦澀,就像是喝下了一整瓶中藥一般,勉強給了她一個笑容。
“是的,是我喊你,一個人在看風景嗎?”
我靜靜地問道。
“是啊,這裡很漂亮呢,你看着天河內的水泛起星光真漂亮,你也是通天會內的行腳商人嗎?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新來的嗎?”
諾諾給了我一個微笑,一個和我當初在醫院裡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一樣甜甜的微笑。
“是啊,我是新來的,我叫羅焱,這河水真漂亮,我很喜歡這裡,你叫什麼?”
我淡淡地問道,隱藏在背後的雙拳微微攥起,心裡越來越難過。
“啊,我叫諾諾呢,我生了一場大病,剛剛痊癒,怪不得沒見過你,還真是新來的啊。以後讓姐姐我罩你吧,如果通天會有人欺負你,你就說是諾諾罩着的,他們都給我面子呢,雖然我不知道他們爲什麼會給我面子,爲什麼會對我這麼客氣,連祖師爺也親自來看過我好幾次呢。”
我越來越心痛,心中吶喊:是因爲我啊,是因爲我羅焱啊,是因爲你是我羅焱的媳婦啊!
“你,你生了病?生了什麼病?”
我假裝無事地問道。
“不知道呢,他們說我忘記了一個人,一個很重要的人,所以我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他們說我忘記了一個很厲害,很能打的人,難道是我的師傅嗎?可是爲什麼我會忘記我的師傅呢?”
諾諾慢慢蹲下來,看着天河內的星光,慢慢撅起了嘴,她撅嘴時候的表情真是美極了。
“你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嗎?”
我抱着最後的希望問道。
諾諾低下頭,看着天河的水,想了想說道:“真的記不得了,就感覺是一個對我很好,我很親近的人,哎呀不想了,我先回去了呢。”
諾諾搖了搖頭從地上站了起來,往後走去,忽然回頭,衝我微微一笑,這一瞬間,她的長髮批下來,微微彎着的腰很活潑,一身白色長裙配上那張美麗的臉,讓我一瞬間看迷了。
“記得啊,下次要是有人欺負你,就報我的名頭哈!我走了!”
諾諾走了,如同一個精靈一般飄走了,帶着美麗的感覺,帶着我的心,帶着我的快樂走了。
天河邊的行人越來越少,最後當午夜來臨的時候,整個天河邊只有我一個人,我擡起頭,望着皎潔的月光,望着沒有星星的灰色天空,仰着頭,不敢落下。
我這一生記事以來,只哭過兩次,一次是在鐵公去世的那天,我站在他的靈位前,哭的不能自制。第二次是在丁菲結婚的那天,我坐在上海的街頭抱頭痛哭。
然而,今夜,卻是我第三次痛哭,淚水幾乎是一瞬間就爬滿了我的整張臉。
我仰起頭,只是爲了不讓淚水落下來,然而,我卻忘記了,淚水依然能夠順着我的眼角滑落。
我的嘴巴微微顫抖,我在剋制自己。
此時,一隻大手放在了我的頭上,輕輕擼了擼我的額頭。
“師祖,你來了。”
司馬天站在了我的身邊,一身白衣,飄逸瀟灑。
“恩,想哭就哭吧。”
司馬天輕輕對我說。
這一刻,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放聲哭泣,嚎啕大哭,聲音沙啞。
“師祖,爲什麼啊,這是爲什麼啊!我救了這麼多人,卻救不了自己的師傅,我打敗了這麼多敵人,卻無法保護自己的女人,我收了這麼多滿腹怨恨的厲鬼,然而,我最愛的人卻忘記了我!這是爲什麼啊!師祖,我也不是神,我只是個人,我做了這麼多好事,我拯救了修煉界這麼多次,我在世人的眼睛裡是個大英雄,可是爲什麼我喜歡的姑娘一個個離開我,爲什麼我最親近的人一個個離我而去。”
這一夜註定是悲傷的,微風慢慢吹過我的臉,吹散我的頭髮,吹亂我的思緒,我的淚水打溼了我的外套。
司馬天站在我身邊,摸着我的頭,沒有說很多話,只是淡淡地說道:“哭吧,這就是我們的命。”
天河從那天開始又多了一個美麗的故事,一個同樣悽婉的故事。
曾經有一個大英雄,他修爲通天,手段隻手遮天,然而,卻一生孤孤單單,他愛的人忘記了他,他最親近的師傅和兄弟離他而去。
他是個行腳商人,卻也只是一個人,一個普普通通有血有肉,有情的人。
他叫羅焱,當他殺出一條血路,從仙族大陸上回歸的時候,他愛的人卻已是陌路人。
英雄的路總是孤獨的,一條只能自己走,容不得別人的路。
天河在這一夜特別平靜,星光特別燦爛。
因爲,這一夜的星光被這個叫羅焱的大英雄的淚水,打溼了……
我哭了一夜,司馬天陪了我一夜。
等到黎明到來的時候,我已經沉沉的睡去了。在輕柔的風中睡去了,等醒過來的時候,我的手邊放着一個小小的信封。
裡面裝着一封信,一封百族爭霸戰的信。
我是百族爭霸戰的人族代表,我將組織一個五人的年輕隊伍,去破碎大陸上和百族年輕豪傑大戰。
這注定又是一次傳奇,一次屬於我的傳奇!
然而,在我醒來之前,我只是一個失去了最愛之人,一次次受傷孤獨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