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輝出席了一個活動,時間上和今天要參加的這個盛典有一些衝突,所以到得比較晚,但總算是能在領獎之前趕來了。
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他一路上跟一些熟人打着招呼。
剛坐下,經紀人便過來提醒他安修儀今天也到了場,並用手指了指那個位置。於是寧輝又跑過去跟安修儀打完招呼,剛想回自己的座位稍事休息,卻被坐在安修儀身旁的一個人叫住了。
那人站了起來,微笑地朝他伸出了手。
“寧哥,好久不見了。”
寧輝看着眼前的人,呆了一呆,隨後趕忙伸出手去。
“葉佳寧?”寧輝回過神來,笑了笑,說道:“是啊,好久不見了,還好吧?”
“還行。”葉佳寧說着,稍稍打量了下寧輝的臉,說道:“寧哥還和以前一樣,一點都沒有變…真的。”
寧輝笑了笑,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朝葉佳寧旁邊的座位看了一眼,卻只見空空如也。隨後緩了緩神,說道:“那我先回座位準備一下,馬上到我了…咱們有時間再聊。”
“嗯。”葉佳寧微笑着點頭,看着寧輝走開了幾步,才慢慢坐下了身子。
一旁的安修儀眼睛緊緊地盯在舞臺上,從頭到尾,一聲沒吭。
接下來的這一個獎項便是頒給了寧輝,於是在鼎沸的歡呼聲中,他整了整衣領,然後走上臺去。
粉絲們舉着刻有他名字的燈牌,用歡呼聲將現場的氣氛完全引爆。
一如他以前走上的數不清多少次的舞臺,寧輝總是用最真摯的心情去對待,把每一次都當作自己的初次,無論現在自己身後的歡呼聲有多高亢,永遠都不忘記最初時那份仰望的心情。
也許只有這樣,寧輝覺得有一些珍貴的東西纔不至於會失去。
從開獎嘉賓手中雙手接過獎盃,寧輝對着麥克風說了兩句,簡短直白卻又真摯。接着他便走下舞臺,邊走便向臺下吶喊聲最大的粉絲方陣揮了揮手,對着他們邊點頭邊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突然,已經在臺下的他被一陣熟悉的音樂聲所吸引,回過頭,才發現原來播放的是自己的歌,舞臺的大屏幕上赫然投映着自己多年前的影像。
久違的熟悉旋律讓他瞬間有一些心神恍惚,意識似乎被帶到了離現在已經很遙遠了的某個時空,於是他不知不覺定住了腳步。
隨着音樂的節奏逐漸昂揚,寧輝纔回過神來,正當他心裡奇怪、搞不清楚主辦方在打什麼算盤的時候,一羣dancer慢慢地從舞臺兩邊上場,熟悉的舞步在他的眼前展開。
然而接上來上臺的人更是讓他驚到了…雖然那人猶在舞臺的暗處做開場pose,雖然那人穿着的表演服和臉上的妝容跟往常呈現出大不相同的風格,但是寧輝還是一眼便認出了他。
舞臺上高亢的音樂也沒能掩蓋得了臺下好奇的議論聲,田星由暗處入明,隨着音樂鏗然一聲,身姿搖曳,舞步流瀉。
那是對寧輝來說無比熟悉卻又似乎早已遠去的舞步…這些舞步踏在田星的腳下卻別有另一番味道,完全跟他的笑臉相映襯,那麼坦誠,那麼率真,那麼陽光,那麼真摯。
寧輝看着眼前起舞的田星,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步伐的流轉都充滿了青春的力量,也似乎包含着殷切的期盼。
然而,田星他正在期盼着什麼呢?
寧輝無法不去回想當年自己初跳時的境況,是不是也曾是這樣?每一個動作盡力而爲、無所顧忌;每一個動作都期望着別人的肯定,也包含着對這個世界的熱情。
那種年輕的特有的衝勁、那種偏執的渴望的情緒可以形成的一種特別的力量。
然而這些,卻早已慢慢慢慢地被寧輝遺落地記憶不知名的角落。
一曲中落,田星完成了一段solo,他的動作流暢,力量的掌握和情緒的表達相得益彰。
如果寧輝的演繹風格是婉轉和剋制,那麼田星就完全是奔放和灑脫。
硬要說的話,便是田星在表現的細節時顯得有些細膩不足,動作沒有雕琢的細緻美感。然而這些缺點卻恰恰符合了他的表演風格,因爲這並不是什麼舞蹈技巧比賽,這是一場盛宴,爲臺下熱情的觀衆,也爲田星自己準備的一場盛宴。
我來到你的過去,走過你來時的路。
這樣是不是能跟你接近一點?即使…不過是我的一廂情願。
寧輝靜靜地看着舞臺上的田星,某種情緒在心中醞釀。
田星借身體的搖擺來表達的某一句話,彷彿勝過了千言萬語。
寧輝無法想象,這個自己曾一度瞭解並親近過的男孩,現在竟展現出了令自己完全不知的一面。
與兩年前相比,田星漸漸地不再是同一個面貌,有一些面容似乎明朗了起來。
兩年的時間過去,他的堅定更有本錢,他的心也強大了。於是有一些東西,已經超越了“年輕的、活力的、帥氣的、耀眼的”這樣一些已顯蒼白的詞彙,在寧輝的眼裡漸漸浮現出了屬於田星的特有的面貌。
鼓瑟稀,音樂鏗爾,田星的身影隨着舞臺上漸暗的燈光緩緩消失。
觀衆的歡呼聲無法停止,寧輝仍站在走道上,傻傻地看着舞臺中央。
直到有禮儀小姐走過去叫了寧輝,他這才怔怔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舞臺上再一次音樂激昂,寧輝擡頭一看,走上去開獎的竟是安修儀。出色的外表加上強大的氣場,令臺下的人們忍不住有了片刻的安靜。
安修儀簡單地說了兩句,便揭開了他所頒獎項的懸念。當他念出那個名字的同時,這個人的影像也同時在大屏幕上出現,於是粉絲們還未消的熱情又再度被點燃。
和表演間隔短短的時間,田星還沒來得及去換衣服,於是仍然穿着演出服從臺後跑了上來,笑容燦爛地朝臺下揮着手,然後走到安修儀身邊站定,伸手去接獎盃。
“這可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主持人打趣道,“安總一向好眼光,這一次也不例外。”
安修儀禮貌地笑了笑,不置可否,對着田星指了指麥克風,示意他說兩句。
“嗯…”田星笑道,“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反正是要謝謝這個、謝謝那個的,我怕說不全,就籠統地謝一下好了。”說着彎下腰敬了個大大的禮,擡起身來一臉燦爛,“謝謝大家啦!
拜拜!”
說完了便“嗒嗒嗒”跑開去。
臺下頓時鬨笑一片,鏡頭打到了幾個藝人的臉上,隨即又投射在了大屏幕上,大家都被他逗樂了,無一不是掩着嘴笑。
主持人也被這氣氛感染了,繼續打趣道:“這小孩子不懂事,老闆就站在身後,不知道趁機拍個馬屁也就算了…還自己說完就跑了,把老闆一個人孤零零擱臺上。”
鏡頭切換到安修儀的臉上,他聳聳肩,作無奈狀地笑了笑,隨即在禮儀小姐的帶領下走下了舞臺。
氣氛熱烈空前,接下來又是幾個獎項不疼不癢地頒了過去,舞臺上的燈光突然一片黯然。
寧輝在臺下一直端坐着,心卻始終沒有辦法平靜。他總有一種感覺,就是有什麼未完的事沒做或未盡的話沒說那樣,這種類似惴惴不安的心情深深地將他困擾,然而到底爲了什麼,他也不知道。
一段前奏響起,婉轉的男聲纔剛剛開腔,便有人大聲歡呼了起來。寧輝不禁仔細地辨認起了這個聲音,然而一時間卻未找到答案。
在他的印象中,似乎很久沒有聽過這樣富有蘊藉的聲線了。
這一曲,情意綿綿卻亢然有力,濃情淡出的傷感卻叫人慾哭無淚。
人世間最傷心不過,不哭、不叫、不撕心裂肺,卻勝過哭、勝過喊,叫人刻骨銘心。
“微涼的晚秋,隨着落葉擦肩而過。
多少年,日升月沒轉瞬間過。
冰冷的雨滴,打在溫熱的我的手,
多少淚,隨着臉頰不停劃落。
而我的夢…深藏在心中,
那裡有甜蜜的幻想,全是你和我。
但你卻說…太遙遠,夢已經不夠,
需要多些空間,讓彼此再去尋找快樂。
只想再聽你說,你願意愛着我,直到地老天荒,下個世紀末。
真的只想再聽你說,在你心中我算什麼?
給我一答案,算不算太過苛求?
……
才知道愛上你等於愛你寂寞。
《愛上你等於愛上寂寞》——那英”
歡呼的人聲早就不知道遺落在哪裡,大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約而同地關閉了聲音,只是靜靜地聽着歌。
大屏幕上投射的歌者那張俊帥的臉,已經和歌聲融不可分。
他在唱着悲哀,也在唱着緬懷,歌聲也似乎給了他慰藉,爲他提供了唯一的方式將痛苦紓解。
一曲終了,當他再度睜開眼睛,他還是那個堅強的、勇敢的,對孤獨和寂寞瞭若指掌又習以爲常的,葉佳寧。
他將麥克風放在胸口,保持着微笑朝臺下鞠躬謝幕。
臺上的已然從感懷中抽離,然而臺下的卻無法停止沉迷。
那一刻,寧輝竟然感到自己的眼中有些溼潤。耳中不斷縈繞的是葉佳寧歌聲的餘音,而他的眼睛卻不自覺地去尋找記憶中最初的那抹甜甜的笑。
他突然明白,兩年前的那次訣別,也許自己沒有自己所以爲的那般灑脫。
相形見絀而後又恃寵而驕的決絕,也許是自己最不願承認卻也又是最赤裸裸的內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