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戰場,一片斑斕的色彩炫目從戰艦舷窗中閃過,剛剛照亮了一名鷹國士兵的眼瞳,那是前方西龐人的高速導彈被戰艦防衛系統擊中爆炸的光團。視線更遠處,是一片蔓延的碎星火海,那是雙方戰機在太空中近處格鬥交鋒時擊毀爆炸的火光。
雙方的戰艦在界限之中,進行交互射擊。太空戰,即能可以打成直來直去決定勝負的對衝,也可以發生這樣的膠着情況,雙方彼此都在各自主炮射程之內進行對抗,但是在電子干擾,鎖定雷達無效的戰場,雙方只能通過遠處的深空探測器,還有己方戰艦的光學瞄準來修正彈道,但往往攻擊雙方都因爲距離普遍相距甚遠,細微的干擾就能讓落點謬以千里,所以命中率並不高。
但是如果雙方誰的戰艦膽敢挺進到對方有效射程的百分之八十以內,敵人先發制人的攻擊命中率就將大大提升,而運動的一方自然因爲並非定勢射擊損失許多反擊的準確度,會立即讓原本勢均力敵的情勢一面倒。
所以誰都不會先行進逼,進入對方嚴陣以待的戰艦攻擊圈。只有依靠這種邊界射擊,攜帶對艦導彈的戰機挺進來擴大戰果,以在己方確立優勢的情況下,才進行主動進攻。但這往往也是可以逆轉的,敵人只需要穩步後退,在側翼的掩護下,只要士氣不垮,指揮官仍然能以極高的效率集結作戰,又會進入僵持的階段。
說到底,這依舊變成了資源的賽場,想要取得一定的勝利,只要投入更多的艦炮,敢於犧牲戰機去打破戰略平衡,逼迫對手撤退,這就是勝利,但隨即對手又會得到補充重振過來,如果對手投入火力更大,己方也是要撤退的。
這也是下三延星域的太空戰曠日持久的原因。
地面戰場一刻不分出勝負,太空戰的勝負手就永遠如無根浮萍,終究是你來我往,卻無法決定真正的戰局。
現在的下三延戰場,鷹國有十支艦隊在遊走作戰,和西龐人互有進退。
“戰區高指揮部的指令,讓我們第一艦隊打開麥哈蜜地區上空的宙域通道,至少保持五個小時的佔領期,運輸隊會將一批裝備投降下去。”
一名參謀將報告遞交到了第一艦隊總司令李密的手裡。
李密拿捏着這份報告,看向旁邊的陳星睿,“看來米蘭星區蘇薩人的入侵,讓戰區指揮部也開始慌了……加大了補給力度。”
那個阿薩斯家族第一繼承人道,“但是我們的總體補給能力,是無法承受這樣多次供給的,這對長遠作戰不利!”
李密點頭道,“不錯!所以看起來江上哲會有一場計劃,這場計劃孤注一擲。”
陳星睿眼底劃過寒芒,“我們的能源也不多了,還要保持五個小時佔領期,這會讓我們的儲備能源下降到一個危險值。”
“那又有什麼辦法?”李密沉聲道,“現在是戰區最高指揮部的命令,不過我會向他們申訴,五個小時的佔領無法辦到,最長只有三個小時,畢竟我們第一艦隊,還要爲後路所考慮!”
陳星睿轉向星空,眼睛流露一絲怨毒,“那個該死的傢伙,自己捅的簍子,卻要我們來承受!還有那個賤女人,若不是她的一力支持,他怎麼可能走在那個位置上面!”
李密在旁冷冷道,“可不是……原本率領禁衛軍和曼斯坦因對抗這種萬衆矚目的位置,是少主你纔是。只可惜種種陰差陽錯,導致那林海上了位!不過他也慘了,前線崩成這樣,他也算毀了!”
陳星睿咬了咬牙,“他是敗退倒還好說,但根據戰情,林字軍根本就是在逃亡……真是可笑,一支本應該保護星區民衆的部隊,竟然先於民衆逃亡,這纔是民意憤怒沸騰的關鍵所在……當這把火燒過來得時候,就是女王作保的他,保證也要身敗名裂,成爲王國罪人。而夏盈那個賤女人,也會遭到反噬,他們都完蛋了!這真是讓人痛快的一件事啊!”
***
陳星睿回到自己的房,信號顯示通過天網,有一道私線要求鏈接。陳星睿點開了屏幕,李逸風的面容出現在了光幕之上。
看到李逸風,陳星睿原本略有沉鬱之氣的面容,舒展開來。
“是逸風啊……”
阿薩斯家族和李家主脈的淵源,已經經過了許多個世代,甚至在兩個家族中,還曾經默許一個模式,那就是所謂的代理人。阿薩斯家族作爲十二圓桌之一,每一任家主所行之事,都會有很多的限制。在明處的一點,就是內閣不會讓大貴族直接介入軍隊之中。但對於大貴族而言,如果無法在軍隊裡取得影響力話語權,這絕對是一個會讓這麼一個家族寢食難安的錯誤。於是很自然的,大貴族便開始尋求代理人模式,歷代的李家主支,都是阿薩斯家族的代理人。
在鷹國這樣歷史和傳承極爲久遠,幾乎沒有經受過巨大政治顛簸變動的國家來說,在政治格局之上,沒有所謂的非黑即白,從來就是牽繞複雜的。之如百合花林家和**出去,最後又在國會和王國內取得政治和聲譽地位的河畔星林家,就像是鷹國社會的一個小縮影。
家族之中分裂出小家族,又經過演化小家族可能成長,但未必會以大家族爲尊,甚至雙方可能互無往來,更可能互不對付的情況,也是有的。
李家是當年鷹國的名將世家,但這個家族早在漫長的社會變遷中分出了許多分家,有的家族之間雖然有同一個祖先,但實際上已經是兩撥不同的人了。有的內閣和議會上面,亦有這些分族子弟,但卻並不聽從主家意志行事,他們有自己的信仰,自己的堅持。像是現任的王國內閣財政大臣李裕,就是李家的分支,但是在某些時候,他卻爲了王國的利益,去和李家主支對抗。
而李逸風這一代的李家主支,卻是忠誠於阿薩斯家族的。
從小,李逸風就被送到了陳星睿身邊,作爲陳星睿的陪伴,在競技場上,李逸風和陳星睿經常互相打得鼻青臉腫,當時李逸風個子長得壯,又因爲是軍人世家,家風頗烈,所以陳星睿時常不是對手,但是在多次被自己父親教訓之後,李逸風和陳星睿的搏擊訓練,鼻青臉腫的就多是前者了。
陳星睿還記得,李逸風遭到父親懲戒,在烈日下面壁,一動不動的時候,他拿着雪糕,在他面前一邊吃一邊看熱鬧,讓他稱自己一聲“老大”便把雪糕給他,誰知哪怕李逸風汗如雨下,嘴脣乾燥發烈,不停吞口水,也絕不屈服,陳星睿只覺得好生沒趣,最終打算當他面拋掉自己吃了一半的雪糕,誰知道剛剛脫手,李逸風就像是狼狗一般撲過來,把他脫手的雪糕一口吞進肚子裡,嚇得陳星睿當即踢了他幾腳解恨,李逸風卻兀自享受雪糕,只當那幾腳是隔靴搔癢。
想起當年的過往,陳星睿仍然是感覺到有趣的。而現在,因爲雪狼家族的政變,還有女王手腕的增強,穆夫所率領內閣的重組,夏爾德在軍界地位的日趨提升,李家在軍界便式微下去。本來作爲李家接班人的李逸風,對阿薩斯家族所起的作用就微乎其微了。
當在阿薩斯家族內部,已經有聲音說將日薄西山的李家逐漸拋開,阿薩斯家族要重新尋找代理人的時候,陳星睿內心還是糾結並複雜的。
“我聽說西龐人的攻勢更猛烈了,你們第一艦隊承擔了很大的壓力,你還好吧……在太空作戰,是倍加耗費心神和體能的事,你要保證睡眠,營養素的供給也要跟上……”
李逸風的聲音傳來,陳星睿心底卻有些默然,因爲現在的李逸風,也在費遠星戰場之中,此時正統領着一支剛剛經歷惡戰的機甲騎兵團,穿過戰場,在原地休整的硝煙中,來得及和在太空的他發一條訊息。他此時的模樣委實不太雅緻,臉上滿是污漬,甚至還有些血斑,也不知是他的,還是敵人的。
陳星睿卻心道蠢貨,這個時候,還在關心在太空的他喝水問題,還是先顧好你自己的性命吧!
陳星睿嗤道,“真夠婆媽的……”
“是,我也知道……”李逸風笑了起來,在平時,他是冷冽的校官,是李家主支的傳脈人,不苟言笑,但在陳星睿面前,他的笑容卻是毫不吝予。
李逸風眼神躲閃,微有些遲疑,“我知道了米蘭星域戰區的事情,這是我的錯……如果當時能夠看好夏盈……說不定,就是你去戰勝曼斯坦因了!”
陳星睿好不容易壓制下去的心魔,在這一刻又騰得冒了出來,他厲色瞪視着李逸風,“你看好,你看好有個屁用!永遠不要在我面前提及那個註定跌落糞土的男人,他現在是逃亡了!逃亡了你明白嗎!我們鷹國米蘭星域戰區的險要之地,被他拱手讓給了曼斯坦因,他完蛋了!他將被無數人痛罵,貶得一文不值,甚至軍事法庭不會給他一個好的下場。而至於那個和他一脈相承的女人,她也會伴隨着完蛋……這就是報應循環。”
說着,陳星睿臉色一變,變得扭曲而陰鬱,他冷笑着盯着李逸風,“你不必跟我懊悔……那個林海去流明星抓了鐵弗,更從卡奇諾擊殺了拓跋圭回來,我看你對他……很是惺惺相惜的嘛!”
李逸風表情立即難堪無比。
作爲同是軍人,他對林海,的確是複雜的,就在西瑪軌道圈遭遇屠殺的災難之後,林海和他的冬雪號前往流明星平叛,生擒鐵弗,最後更在卡奇諾贏得大捷,這的確讓李逸風心中充滿了矛盾,一方面是敬佩,另一方面,又是因爲自己所處立場不得不和他對立的糾結。
甚至有的時候,他會不由自主的將心中這種情緒表露出來。他也不知某個時刻,對林海表露了一些欣賞。但是在他的身邊,自然有陳星睿的人,將這種情形,告知了陳星睿。
所以李逸風明白,陳星睿是誤會了。
“並不是這樣,少主,你聽我解釋!我只是懊悔那樣的機會,是給了林海而不是你!否則你將創造出不亞於林海的功績!”
陳星睿更是陰森,“我擊敗了曼斯坦因,纔算不亞於林海……看來他在你心中的地位,很是不低啊!李逸風,恭喜你了,你可以找到一個值得託付的新主子了!”
李逸風神情劇震,顯然難以相信陳星睿這種帶着侮辱性的言辭。
面前的屏幕撲哧一黑。倒映出李逸風紅怒的雙眼。
斷開了連線,陳星睿往後一倒,重重靠在了牆壁上。舷窗透出外部宇宙的光芒,披在他的身上,讓他整個人孤寂而陰鬱。
他狠狠攥緊了拳頭,他知道剛纔的話,的確是有些重了,甚至有些隱隱後悔,但是,有任何人知道他現在的境遇嗎?雪狼家族政變失敗,及時抽身的阿薩斯家族幸好沒有捲入其中,但也因爲王權的壯大而式微,以至於在這許多的情況下,他必須選擇讓步,退居幕後。
正值上升期,彷彿冉冉升起新星的他,卻因爲林海的橫空出世而黯淡無光。
這個時代,如果沒有林海,那麼現在受鷹國上下矚目的,就只可能是他了!
“該死的林海!”
陳星睿狠狠一拳砸在了牆壁上。
“你最好就那樣,葬身星空裡,帶着那永遠無法清洗乾淨的……逃亡的罵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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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衆號:奧爾良烤鱘魚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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