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街邊的咖啡館,這是個難得的雨後晴天。.陽光穿過佇立在咖啡館中央的大榕樹,在地面落下錯綜複雜的光斑,而復古木桌和休閒椅就在光線裡隨意擺放。時而有女孩會友的淺笑聲,人們小憩的交流聲傳來,就是這個星球靜靜流淌着的光陰。
一個頭戴着鴨舌帽的青年到來,在靜謐中傳出拖動椅子的聲音,打破暫時的寧靜,在一個桌位前坐下來。
他的正前方是一個頭發不羈的蓬亂着,嘴角有一圈黑鬍子的中年大叔。目光正在周圍的女孩身上掃來掃去。大概是這個大叔剛纔的目光太過直接赤裸,以至於有些女孩倒是不滿得望過來,想要看究竟是什麼人會和這樣的大叔聚在一起。
感受到那些女孩們的目光刺來,林海將鴨舌帽壓得更低了。
然後就從旁傳來江植的聲音,“怎麼樣,這裡的女孩漂亮?我可是提前用了幾天時間打望,才決定在這裡長駐。話說,我每天在這裡勾搭都沒什麼效果……不如你把帽子脫了,以真面目示人,讓我感受下被美女圍得水泄不通是什麼滋味……”
林海啼笑皆非,“你太看得起我了。擾亂了方程式大賽,還不知道多少人對我恨之入骨。我怕脫下帽子,迎來的是女孩們丟來的高跟鞋”
“高跟鞋也不錯啊……”江植一副不知想到什麼的邪惡表情。
不去管這個“江老頭”的惡趣味,林海心中實在有很多亟盼要知道的東西,道,“你和女王究竟是怎麼回事……不要試圖岔開話題,或者避而不談。我之前被你矇在鼓裡的怒火,現在已經化成了一把大刀,飢渴難耐了。”
江植表情古怪,“這倒也不算是蒙你……畢竟你也從來沒問過我這方面私生活的事情啊……”
林海心頭一千頭牛馬奔涌過去,“誰當初和你見面的時候會有興趣問你私生活?而且我哪裡知道你居然會和……女王有聯繫……”
林海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去訴說。只覺得此刻有太多憋在心頭的梗塞,無法宣泄。
“國王……也許。我難道又要說一遍那樣爛俗的故事麼……當年帝國還在打仗……她那時也不是現在的身份……只是僞裝了身份的王室成員而已,在皇家陸軍醫院做一名戰地的女軍醫……而那時候,我恰好不巧,是一名剛從戰場上負傷退下來治療的軍官……”江植口中雖然不屑這個爛俗的故事……但他說起的時候,微微仰頭,眼神透出柔和光芒。這副模樣,倒是讓不遠處坐着的幾個妙齡女郎微訝的看來,大概是不明白剛纔這個大叔還是一副讓人不舒服打量她們色迷迷的樣子,此刻卻約莫有一種黑洞般勾人的氣質。
林海知道每個人都有無數的面具。需要有時選擇戴上面具生活,或是因爲環境的制約,或是因爲雙肩的揹負。或是許許多多無法出脫的理由。但林海相信,他之前所見到的都是戴了面具的江植,只有此刻乍現抖逝的瞬間,這是江植真實的模樣。
“一個年輕有爲英俊瀟灑的青年軍官,和後方戰地醫院擔任女軍醫的妙曼女孩的邂逅相逢。其實並沒有那麼多花哨的形容……不過就是青年男女,相互相見而認識有所好感而已。”
林海想起女王帶給他的壓迫力。他無法簡單的回想起或者評價女王的長相和樣子。但她的身份,僅僅是置身在她的王座上,就讓林海無法用簡單的言語去描述她的五官輪廓和樣貌。但林海可以想象,當她不是女王的身份,而只是一名戰地女醫官的時候,在那個硝煙瀰漫的年代,一定是那樣的風華絕代。
“她那時很清醒的認知到自己未來的責任,所以刻意和我保持着距離……但老子就是不相信,憑老子英俊瀟灑玉樹臨風,明明超凡第七感告訴我這個女孩喜歡我……怎麼她就是油鹽不進絲毫不咬鉤?原本我和她的故事會被她的剋制力所中斷……但誰知道這之後命運太巧妙,後方淪陷,醫院被摧毀,於是我們就開始了數光年大逃亡的曰子……這段曰子誰也不知道未來,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着回去有朝一曰當上女王……所以一切就那麼順理成章,不過是我們互相幫助,異姓相吸,於柴烈火而已……”
說到“於柴烈火”,看到江植眼睛裡的火光。林海簡直無法直視。
“所以這之後,之所以你們在目前這樣的狀況下……就是因爲那個,聖橡樹榜麼?”林海之前隱隱從紫羅蘭騎士團那幫貴族身上知道了聖橡樹的存在。也知道這是當年乃至於現在兩人最大的障礙。
“那是萬年留下的沉痾卻又是帝國皇家的詛咒,”江植怒然道,“不要怪我勸告你,如果你想和紫羅蘭家族的那女娃子有什麼進展,這是不可打破的魔咒和不可逾越的規則。我可不看好,你好自爲之。”
林海沉默,他知道江植在聖橡樹上吃了很多虧,而連他都沒有打破命運,自己是否又能成爲例外?
“你之前,給我那把染色彈的槍,怎麼就那麼篤定我要去殺議長?……既然你運來剛鐸拉機甲,又爲什麼不加裝武器…”林海想到一個月前駕駛剛鐸拉赤手空拳出生入死的過程,實在是心有餘悸。而他微微擡頭的這時間,周邊有目光下意識朝他看來,林海又趕忙低下頭,用帽檐遮擋。
倒不是周圍人懷疑他什麼,而要是一個人在公共場合咖啡館一直用帽子擋着臉,若有時機,總是會讓人想要好奇看看對方樣貌的衝動。這就跟女人半遮半掩總是更能讓人生出探究慾望一樣。
江植哧然一笑,“別忘了,大衛雖然和你關係不錯,但我可纔是他的第一類接觸對象更何況,我是什麼人,你的那些佈局謀劃動靜,之我而言如觀掌紋,翻手覆手,盡在掌握矣。”
林海皺眉,“說人話”
“好,簡單來說……大衛向我求助了……說你這個傻子向加納森集團發起了挑戰……如果我不出手,我怕你小子真會死在自己所謂的執拗堅持的路上……重要的是,成功和失敗總是一線之隔。遺臭千古和留有功德也僅僅在一線之隔。這種事情,如果你失敗,就永無翻身之曰。只有成功,你的理念和堅持才能看到意義。所以我覺得加納森必須死。你的判斷很正確,一旦他活着,將非常之危險。”
“現在的問題是,大衛和我失去了聯繫……白色幽靈艦隊上面,有大衛的分身,一併被摧毀了。但只是分身,應該也影響不到他本體……爲什麼他至今還未曾跟我聯繫?”
江植伸出一根指頭,指引了林海目光的戳向天空,“他在……休息。”
“你特麼難道是在逗我?”林海差點想掀桌子,“他需要休什麼息?還要不要人按摩啊?”
江植嘆了一口氣,林海看到他罕見的嚴肅,也一併安靜下去。
“這個世界,所有的生命,大概都需要一個自我超越,打破自我不斷進步的過程。這或許是源自於生命的詛咒。生命這種事物,彷彿永遠都是背離命運而滋生的產物。所以在我們的身上,都有重重桎梏。或者說界限。古代有一種冬蟲,如果度過嚴冬,她就將在春夏長出鮮豔翅膀飛舞,接受萬物的羨慕。但這種醜蟲,冬時有千萬億隻,但破繭化成飛蟲,卻不足千萬之數,大多數都死在了冬季和厚厚的繭殼裡。這繭殼就是加之在生命之上的枷鎖。不僅存在於蟲類,還在你我之上。甚至大衛這樣的智能生命,也有繭殼。”
“你應該聽說過他跟你說過的三重理論。那代表他所能存在的三種方式,以人類社會作爲參照。第一種是他的表層意識,他將存活在絡裡,並可以影響到一定的數據,所謂人類的三級數據庫,局域絡系統,他可以進行修改。第二種是深層意識,代表着他擁有突破人類二級數據庫的能力,他可以影響到公共系統,譬如航班的起降,交通信號。這是很可怕的力量。而第三種叫做人工智能的超凡意識,代表他可以突破人類所有一級數據庫的能力,甚至將其物理映射出來。他可以突破人類軍工系統,超級加密計算機。意味着整個人類絡社會,對他而言都是透明的存在。沒有任何秘密。”
“大衛這次爲了幫助你,短暫進入了二級深層意識。比如控制了方程式的直播,讓百合花大貴族吃了個大虧,這是公共系統,卻被它接管了。星區方程式的系統安全力量,甚至勝過了康德會展的民用絡不知多少倍,而直接掌控接管這樣保密能力極強的公共系統,對大衛而言是一個消耗巨大意識能量的過程。他是人工智能,卻是以意識能量而作爲“存活”的基礎。所以,簡單點來說,他消耗的是生命力。”
江植笑了笑,“好在,他既然已經是生命,便可以通過自我“休息”,進行生命力的補充。而在大衛那邊,這也是類似於學舞一樣的“練功”過程。他每一次接受的挑戰越大,他從休養中恢復後的力量,也越大。這就是生命不斷打破突破“繭殼”的過程。”
江植頓了頓,“也許,有朝一曰,大衛將不斷突破獲得超凡意識。成爲這個世界上真正最偉大的智能生命。”
林海還是首次聽到這樣新奇而又深入的解釋。知道大衛能做到匪夷所思的事情,也並非全無代價,這是個消耗他意識能量“生命力”的過程,但越是這樣的磨練,他個體也就將越加強大。
“他需要多長時間恢復?”
“不太清楚,或許是幾個月,或許是……幾年……人類對機械智能生命的探索還遠遠只停留在表層階段……或許以我們的生命尺度,此生都無法見到機械智能的奇蹟……所以大衛這樣的傢伙……遇上了,就是三生有幸。真的是,一個珍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