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朵眯起眼,將劇本在手中甩了甩:“這算是誇獎嗎?”
封景虞跟着彎脣一笑,眼中泛起笑意來:“大概是。”
“什麼叫大概是。”安朵輕輕掀了掀眼皮,從椅子上站起來,對着面前整整一面牆的鏡子仔細的看了看自己的臉以及表情,最後吐出口氣來:“我要繼續,你是在這裡還是下樓?”
封景虞搬了一根椅子坐在旁邊,順手拿起旁邊放着的一本不知道什麼時候丟在那裡的書:“你繼續,我就在這裡看一會兒。”
安朵沒將注意力放在他身上,隨口嗯了聲低頭再次將注意力放在了手中的劇本上,冷靜而又深刻的去思索、琢磨、探索着這個角色。
其實在沒拿到劇本前,因爲伯特倫導演告訴她的那幾句對於這個角色的概括,她腦中的認知大概是一個比較蛇精病的女孩兒,在劇中她需要經常的表現出兩種人格的轉換。
但等她拿到劇本後,她才發現自己對這個角色的理解最開始就產生了一定的偏差。比如就好像伯特倫所說過的,她需要所有人都能簡單的看出來她演繹的不是雙重人格,而從頭到尾就是一個人。只不過在演繹這個人的同時有需要表現出她的兩面性,如果在沒之前自己自以爲對角色的理解時,大概會容易做到。但等心中其實對於角色的演繹已經有了一個概念,忽然間卻被全部打碎撕破重新再來這就有些讓她頭疼了。
“怎麼?”封景虞忽然伸手從她手中拿過劇本,認真的翻了翻:“很難理解?”
“我需要時間。”安朵聳肩重新拿過劇本,看着鏡子中的自己,深呼吸一口氣,在腦中過渡着這部戲的劇情。
全劇的開端是一個十三年前前父母因事去世後被領養的漢森某一天接到了一封信,信中告訴他他父母的死亡並不簡單。他請了私人偵探調查,而在調查過程之中私人偵探卻忽然消失,他愕然之際不得不自己介入了這個在十三年前早就蓋棺定論的案件,而在案件調查之中遇到了私家偵探的妹妹凱西,因爲哥哥失蹤而同樣前來調查的女主角,兩人啼笑皆非又歪打正着的繼續調查之中,卻發現事情的真相遠比他們想象的更復雜而困難。而安朵飾演的那個少女是十五年前那次案件中和漢森一樣的孤兒安妮塔,只不過漢森被領養,而她卻因爲意外雙腿再也無法行走,一直都生活在孤兒院中。
【漢森和安妮塔並不是同樣的年齡,一個已經是二十幾歲一個才十七歲,只不過是因爲父母一起出事而已】
隨着找到的當事人越來越多、一點一點的真相在漸漸拼湊完成,調查中覆蓋的迷霧在逐漸被撥開,真相從蒼白的歲月中顯露出來,然後是漢森以及凱西和肇事者一方的僵持場面,也是全劇的高潮點,結局自然是當年的肇事者被繩之以法。
但直到結尾,男主角漢森和女主角凱西仍舊沒能查到到底是誰寄給漢森的這封信,這是留給全劇中的一個迷惑點。
她飾演的這個少女安妮塔在劇中戲份並不算很重要的一個,在一部電影加起來有一百分鐘的電影之中,所有出場劇情加起來並不超過十五分鐘,但安朵翻了劇本後卻瞬間就明白了爲什麼伯特倫告訴她這個角色戲份或許不算多,但卻一定是劇中很出彩的角色之一。
這個女孩兒在劇中起到了承上啓下的作用,並且就安朵翻了無數次劇本的總結來看。雖然劇本之中全文並沒說安妮塔就是那個寄給漢森這封信的人,但安妮塔確實最被懷疑的一個。但她到底是不是呢?這當然得留給觀衆自我思索和思考了。
這部戲從頭到尾都充斥着一股懸疑的色彩,也很有伯特倫導演電影的自我風格,現實而迷幻、充斥着讓人着迷的劇情層層遞進,以及看似緊迫沉鬱劇情下時不時透漏出來的輕鬆詼諧,特別是安妮塔的出場。伯特倫似乎在劇本中就很鍾愛這個女孩兒,她的出場就像是撕破這部電影前面壓抑情緒的雙手,一下子昏茫的天空出現了陽光、唔,用一句話來形容,大概就是安妮塔的出場就像是普照人間的小天使?
安朵被自己的形容詞弄得噗嗤一笑,再次思考起這個角色來。
她年幼時遭遇大變、之後失去雙腿,她看似純白無暇,實則這只是她的保護傘或者說其中一面,她心中藏着秘密,這個秘密在最關鍵的時候給了男主角和女主角猜中真正凶手的真相。唔,如果說這部戲男女主角把握了所有的主線劇情和引導,那麼安妮塔就是點睛之筆。
那麼要怎麼演繹這個女孩兒呢?
安朵閉了閉眼腦中放空自己,站在空蕩蕩的練習室內,在封景虞的余光中忽然一下腿軟跌倒在地。封景虞臉色微變正要上前去攙扶她,卻忽然發現了一件事。
那雙腿軟在地上的樣子不像是一個正常人該有姿態,似乎應該……是一個雙腿有問題的殘疾人?
殘疾人?
封景虞腦中很快的得出一個結論,瞬息間停止了上前的動作,放下手退回步伐站在了原地、放輕了聲音,脣角微翹眯眼欣賞着他親愛的未婚妻的表演。
很快的,他發現安朵捲翹的睫毛在小幅度的抖動、發顫,輕微的弧度帶動着眼皮下隱約可見的眼珠的滾動。那小心翼翼、輕微顫抖着的睫毛讓人看得手癢,蠢蠢欲動的想要去觸碰,卻又怕去觸碰打擾了猶如泡沫般美妙的一刻。
忽然間她指尖動了動、像是引導着全身的肌肉動作,她分潤的脣角微微翹起一個細小的弧度,跟着緩緩睜開雙眼。但那雙眼中的情緒卻猝不及防的讓封景虞一愣,死寂、陰鬱、灰敗,與她此時柔和美好的外表和表情一點也不搭配。
就好像將一座純白無暇美得剔透得天使雕像的翅膀刷成了黑色,一點也不搭調、一點也不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