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朵斜睨他一眼,推開他的手指淡定回答:“都不是。”她再恨向家也恨得光明磊落,她沒說的是之前孩子差點保不住、向先生可能真的因爲飛機失事沒了的時候,她真的偏激的想過要向沄嚐嚐這種滋味,那種絕望無助、徹底崩潰的味道。那種情緒來得迅疾又癲狂,根本毫無理智可言。只有負面情緒隨着蔓延,但好在寶寶還在,大家都還在,她沒真的讓自己陷入那種境地之中,然後讓自己變成向沄那種人。
她從不認爲自己是個好人,自私、冷漠種種性格都有。但她至少保留着人性最起碼的有點,有底線、恩怨分明,林辰與她恩怨糾葛,她自然一報還一報,孤兒院撫養了她,所以每年她願意拿出一大筆錢讓那些與她經歷類似的孩子有個更好一點的未來。
看着窗外越來越遠的那片樓層,安朵收回目光淡聲道:“走吧,回家。”
車子緩緩開遠,也將她滿心的負面情緒一點點帶去。閉着眼緩和着之前太過激烈的情緒,察覺到有人將她攬在懷中,腦袋輕輕抵在胸膛上,聽到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安朵打趣調侃:“有沒有覺得今天我這番話很反派?有種得勢不饒人的樣子?”
“嗯。”封景虞順着她的話,寵溺的開玩笑:“就你今天的演技,以後完全可以去飾演反派角色,一定百分之百發揮。”
安朵好笑又好氣的拍了他一下,封景虞眼疾手快按住她的手,兩手交疊輕輕撫在她有些凸起的腹部上:“有時間想那些,你不如好好想想怎麼讓自己多吃點,你還是太瘦了。”
安朵閉着眼小聲反駁:“但寶寶發育很正常,這證明我的身材現在還是在可控範圍內,完全屬於正常情況。”說着她睜開眼,堅定的輕聲道:“有時間去一趟C城吧。”
封景虞低頭看着她光潔的額頭:“怎麼突然想去c城?我不記得你在那邊有認識的人。”
安朵沉默了一下,聲音有些低啞的回答:“船上出事那天,我爲了轉移注意力和我的一個保鏢聊天。他是個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說起他的家鄉還說邀請我吃麻辣燙。”結果沒過多久就如同他們在視頻中看到的那樣,嶽搏護着她捱了槍子,在最後關頭被一槍斃命。一條活生生的性命就此結束,也正是因爲這樣,她對向沄越發反感。
封景虞一下住口,握着她的手鄭重保證:“好,我們去。”什麼都沒多問,他看過那條視頻不下十次,自然知道安朵說的是誰。那個年輕的c國青年,在最後關頭用性命護住了他的未婚妻。這份根本無法補償的恩情他一直記着,嶽搏的家庭資料、補償甚至家人工作、父母養老這一切都在他計劃範圍內,包括其餘二十幾人全都如此。不過這是他的責任,自然沒必要此時告訴朵朵,讓她本就低落的情緒越發沉迷。
“我以前去C城拍過戲。”安朵回憶的說着:“那裡的人特別熱情、義氣。”她一直記着那個帥氣的高挑青年衝她笑出一口白牙,也記得他是如何一身血跡斑斑,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想要讓她逃離危險。這份生命換來的性命,沉澱得她有時候無法呼吸。
“那時候有多危險任何人都知道,但他們在那種情況下卻仍舊選擇了保護你離開,證明他們都有了犧牲的自覺。我不是在讓你減少愧疚感,只是想說他們當時既然選擇了保護你活下來,你該爲他們的敬業、英勇感到驕傲。”封景虞按住她的臉擡頭,眸色沉沉的認真看着她:“他們爲了保護你失去生命,我們沒辦法重新拯救,能做的就是照顧他們家人,在能力範圍內做到最好。”
安朵一怔,沉默的點了點頭:“你說的我都知道。”
封景虞按住她的手,轉移了話題:“你想什麼時候去c城?我儘快安排。不過至少要等過幾天,我們昨天才回國,要是突然又走,恐怕家裡幾位長輩擔心。”
安朵點頭:“你安排就行。”但情緒上並沒多大的恢復。
封景虞沉默片刻,說道:“因爲我們的介入向沄判處了無期徒刑並且永久不能減刑,但服刑地點還沒決定,我們給她找一個最艱苦難熬的地方好不好?”
安朵果然有了一些精神:“回家再看。”肉體上的折磨、精神上的崩潰雙重打擊,她就是故意想給向沄好看。
“向沄是謀殺,向建森則是與國內那件事有關,事情太大已經判處了死刑,這件事無法更改。”封景虞繼續着:“至於向老爺子……”
他沉默片刻:“他曾經對國家有過貢獻,加上他本身生命就快走到盡頭,所以最後判處的只是禁錮他直至死亡。”
對向建森那種軟弱的性格來說,失去性命是最爲絕望的事,而對向老爺子來說向家失敗的那一刻,他已經死了一大半,如今還熬着生命無非是期望還在外面的向錫能重新扛起向家罷了。但蕭家不會刻意打壓向錫,卻也不會聖母得任由他發展。向家人無論誰,從骨子裡都帶着一股狠辣勁兒,誰也不敢打包票在向家如此境地後,向錫會不會瀕臨崩潰,從而瘋狂一把。
安朵嗯了聲,不再說話,知道這已經是最好的處置辦法她清楚向老爺子如今的判決熬着等死多半有向建林的介入和插手,但並不準備多管。。向先生可以容得向家所有人去死,卻不能眼睜睜看着向老爺子送命。
那是他的父親,數十年的教養、撫育,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徹底解脫。或者只看黑白分明,錯就是錯對就是對,這件事複雜交織,其實並不簡單。最痛苦困擾的從來都不是她,而是向建林。
向先生能做到這樣的抉擇,沉默的站在後面送走向老爺子,已經是考慮過她的想法後做到的極致了。
沉默的氣氛在車廂內蔓延,安朵吐出口氣來,搖搖頭:“不說這些了,對了,明天我得去公司一趟,下午再去找羅曼。”提起羅曼她就頭疼得夠嗆,又伸手揉了揉太陽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