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上這麼個爸爸,其實也是挺倒黴的。
封景虞看着正和小南瓜說話的安朵,溫柔一笑:“總是要學的。”
“也是。”桑蘊點點頭,突然笑了起來:“不過以後要是個女兒,可別這麼嚇唬她吃胡蘿蔔,女孩子是要寵愛的。”想到兒子回來說小叔怎麼逼他吃胡蘿蔔,她和丈夫都笑得不行。
封景虞瞥了眼在牀邊當蘑菇的小屁孩兒,一看就知道是他回去告狀。嘴角揚起,似笑非笑:“您說的是。”
安朵不對味的擡頭,目光灼灼暗帶威脅:“意思就是要是個男孩兒,你就要威逼利誘全都來?”
封景虞眼皮一跳:“當然不是,我會耐心和他溝通,教導他當一個小男子漢。”至於教導的方式當然由他來規定。
安朵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看他滿臉誠懇勉強算是接受了這個回答,輕哼一聲:“算你過關。”
封景虞輕輕舒了口氣,果然醫生說得對,孕婦懷孕期間容易多想需要好好安撫。
桑蘊笑看着他們鬥嘴,拿起旁邊的水果籃取了一個獼猴桃出來剝乾淨切成小塊遞給她:“懷孕期間要適量的補充維生素,吃點水果對身體好。”
安朵連忙道謝接過:“謝謝大嫂。”
那邊,封老夫人已經和蕭遠渢聊完了準備什麼時候回國和蕭家兩位長輩商量結婚的事情,見到安朵精神狀態還好,老夫人握着她的手輕聲叮囑:“你現在需要適當休息,我們就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要是想吃什麼就讓阿虞吩咐廚師,醫院這邊做飯到底不方便,我讓人從酒店給你帶過來。”
安朵感激的接受了老人家的好意後,和桑蘊打了招呼,又吃了口小南瓜的嫩豆腐,這才目送她們離開。蕭遠渢極有禮貌的從了他們回酒店,房間內一下子安靜下來只剩下了兩人。
封景虞低頭抱住她,聲音低啞沉沉:“還好你沒事。”
“我們都沒事。”安朵握住他的手輕輕放在腹部,封景虞的手指一僵,然後小心翼翼的貼着腹部,不敢下手撫摸也不敢動的樣子讓安朵笑了起來:“別擔心,他很堅強、你摸摸他。”
其實平坦的小腹現在還什麼都摸不到也看不到,但無端的封景虞卻非常緊張,表情管理從來都是一百二十分的他此時薄脣繃緊,臉上滿是認真和謹慎,彷彿面對的是一個虛幻的泡沫,稍稍一碰就會消失不見。安朵歪頭靠在他肩膀,輕輕嗅着他身上略有些汗味並不好聞的味道,卻覺得難以言喻的滿足。
“身上的傷口處理好沒有?”安朵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緊張兮兮的看去。
“都處理過了。”封景虞輕輕按住她的手,輕描淡寫的道:“只是一些小傷而已,不嚴重,不用擔心,倒是你自己,需要在牀上躺好一段時間。”
安朵垂眸看着腹部:“我願意,只要我們都在,就算躺到他出生我也開心。”她是真的這麼覺得,這個孩子就像是上帝賜來的寶貝,在經歷了那麼多事後她是真的覺得怎麼愛護他都不爲過,無論付出什麼。
安朵想到之前見過的那個年輕單身母親,突然與那個尖銳的年輕媽媽在某方面有了共鳴。有些時候真的是直到你站在了那個地方,纔會感同身受。
“說什麼傻話?”封景虞下巴抵着她的額頭,輕聲訓斥:“你很好,寶寶也很好,我更好,以後會越來越好。”
安朵斜他一眼,笑眯眯的道:“大影帝你可以別當巨星去當諧星了,這番話挺有廣告範兒啊。”
封景虞輕笑,低頭吻了她一下:“你這是提醒我要努力開闢新的工作範圍賺奶粉錢,否則養不起你嗎?”
安朵一本正經的點頭,拍着他的肩膀嚴肅的叮囑:“可不是?據說養孩子很花錢的,我得在牀上躺好幾個月,很長一段時間是沒辦法工作了,賺奶粉錢的艱鉅任務就交給你了。”
封景虞黑線:“……放心,奶粉錢還是有的,不需要你操心這些。”
安朵哈哈一笑,兩人間的氣氛一點點緩和如常,雙手緊扣相握着閒聊起一些事來。安朵摸着肚子悵然一嘆:“還以爲要很久纔會當媽媽呢?”
封景虞瞥她一眼,似笑非笑:“你的多久是準備什麼時候?”
安朵仗着自己懷孕,某位大影帝不敢對她動手,理直氣壯的回答:“大概幾年以後吧。”雖然想過結婚也想過什麼時候懷孕,但在她冷靜的計劃中孩子大概是在功成名就之後。但現在這麼驚喜的到來雖然有些意外,但也並不讓她覺得後悔,甚至她在期待着這個孩子的到來。
封景虞輕哼一聲,突然覺得現在懷孕雖然有些猝不及防,但也不算沒有好處。
“對了,我接的工作。”安朵直起身來,頭疼起來:“恐怕得先提前告訴他們一聲我不能拍了。”鳳妃接下來給她挑選的幾部候選電影都很不錯,特別是亞歷山大介紹給她的這個角色,如果演好了着實會十分驚豔。但可惜,這個角色大概不會屬於她了。還有與艾莉森的約定,以及伯特倫導演的新電影,大概也要失之交臂。
不過她也不後悔,得知她命,不是她的也罷,現在她最重要的已經不是拍戲工作往前衝,而是肚子裡的孩子。俗話說有得便有失,但未來到底怎麼樣誰也說不好,或許她失去了這個角色,以後會有更好的角色到來。
封景虞知道她的野心和目標,想到突如其來的孩子,長嘆了口氣:“辛苦你了。”
安朵挑眉:“知道就好,所以以後對我好一點。”
封景虞笑彎了眼,一雙漆黑的眸子溫柔得滴水:“好。”
安朵笑了笑:“其實也還好,今年我已經進入了奧斯卡最佳女配角競爭名單,《魔帝》接下來也會上映,大概大半年內我是不會缺少話題度的,懷孕期間可以慢慢找到電影,等接下來再拍。”
她對自己的人生計劃極其有安排,突如其來的懷孕雖然打亂了她的一定步調,讓她需要調整之後的計劃,但整體的人生規劃卻還是不會改變。她的目標仍舊是那個最耀眼奪目的舞臺和獎盃,這是她兩輩子一直以來的願望從未改變過。
其實如果不是這次被綁架導致身體虛弱實在是需要休養,她懷孕期間也會適當的工作拍戲。帶孕工作在現今社會是一件太常見的事,圈內也有許許多多女演員爲了不耽擱劇組的拍攝懷着孕拍戲,這再常見不過。只要小心一點,拍危險戲份的時候讓替身上場,亦或者奢侈點帶個醫生在身邊,其他的都不是事兒。畢竟演員身邊有助理有經紀人,很多事都不需要操心。
不過既然現在醫生給她下達的通知是躺牀靜養,她第一要好好保護的當然是寶寶,其他的也就統統放到一邊了。
“聽你的。”封景虞抱住她,低頭在她額角吻了吻。安朵說得雲淡風輕的計劃分明,但他同爲演員,怎麼可能不清楚她對於亞歷山大介紹的那個角色有多遺憾和可惜。眉心皺起,他若有所思的眯起眼來。
“對了。”從打情罵俏到提起工作,兩人的話題漸漸進入了正事之中,她笑容微微收斂,問道:“外公那邊怎麼樣了,還有飛機失事到底是怎麼回事?對了,還有女王號,這些都怎麼回事?”
作爲這次槍殺綁架案件的當事人,但實話實說她卻很可能還不如封影帝知道得清楚。她所擁有的信息都是從自己回憶,從向婧、向沄嘴巴里挖掘,然後串聯回憶才得出大概的結果,但實際上一些重要的小細節她卻不知道。
比如艾迪什麼時候被收買,爲什麼別收買?
再比如《全員》節目組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個節目組是最開始就是給她設的局,還是別人順水推舟?
還有特羅尼.埃!
安朵抿了抿脣握着拳頭,又怒又恨。她自問從第一次和特羅尼見面就保持了良好的同事關係,在節目中也配合他完成拍攝。甚至可以說八個嘉賓中除了海蒂爾達,她與特羅尼的關係十分不錯。這個黑人演員溫和爽朗、言語風趣,加上本身演技很好,閒聊談話的時候挺有共同語言,實在是一個很不錯的朋友人選,但卻沒料到背後坑她一把的人卻是她自以爲的這個朋友。
但沒想到的是背叛,不!或者說他本身就是帶着目的接近她,但她想不通一個功成名就的好萊塢大明星怎麼會和老布拉格混爲一談、狼狽爲奸?
那滿室的血跡和屍體是她一輩子也忘不了的噩夢和恐懼,她此時看似雲淡風輕的表情下不知道壓抑了多少的憤懣和痛恨、悲傷。之前在親人、朋友、長輩面前她能壓抑着情緒安慰他們,告訴他們自己很好,這不代表她真的就忘了這件事。
那些人都是因爲她才死的,這麼多的人命讓她滿心惶恐不安。被綁架的那幾天每次睡覺、閉眼似乎都能感覺到有人一次又一次的用身體護在她身後帶着她往門口狂奔,耳邊是一聲又一聲的槍響,每次都被驚醒,下意識的低頭看手,彷彿能看到擦拭不掉的血跡。
這是她欠那些人的,二十幾條人命,她該揹着。她有責任爲他們討回公道,讓那些幕後主使統統都不好過,甚至用死亡來償還。安朵死死咬着嘴脣,心緒波瀾迭起不得平靜,眸中晦澀沉然滿是陰冷。
“別亂想。”封景虞雙臂緊緊抱着她,安撫着她單薄顫抖的肩膀,按住她緊握的拳頭、輕緩卻有力的掰開,盯着掌心那幾個被掐破了皮的指甲印,他沉聲回答:“你放心,所有事情都會調查清楚,到時候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安朵繃着脣線,突地擡頭,近乎惡意的問道:“就算殺人償命也行?”她從不認爲自己是一個好人,或許習慣了與人爲善、見人三分笑,有底線有分寸,甚至是恩怨分明,在有些人看來她的脾氣實在是好得有些過分,除非是將她逼到了極限,她真的很少動怒。但這次她卻不想忍了,她得給那些用生命保護她的所有人一個公道。
被人說殘忍也好、狠心也罷,她只是想彌補那些曾經保護了她一兩年,到最後用身體保護她的所有人。
“行。”封景虞鄭重沉沉保證:“你可能不知道,當時女王號事發房間的視頻被你的保鏢錄製了一部分,足夠找到那些肇事者,我會找到他們,然後送到你面前,我發誓。”最後三個字說得堅決冷冽。
他同樣感謝那些付出了生命的保鏢,或許在他們看來當時的局面既然逃不出一死,反倒不如用性命相搏將安朵送出去,但這份沉甸甸得用生命換來的人情同樣讓他無法釋然。有的時候法律程序是維護自身的最有效武器,但有的時候最直接的報復纔是最痛快酣暢淋漓的答案。
“視頻。”安朵滿口澀然,心裡沉甸甸得像是壓着石塊:“我能看看嗎?”除了最開始護着她的幾個人,後面那一個一個撲上來替她擋住子彈的保鏢她因爲背對着卻一個都沒有看到,這對他們不公平,她有責任將他們全都記住。
還有,安朵一把抓住封景虞的手,急忙問道:“屍體呢?”雖然她當時已經昏迷,但用腳趾甲想都知道對方肯定會打掃現場,但四面都是海水,他們的屍體會在那裡已經不言而喻?
安朵一下子坐不住了,脊背繃緊、脖子上的青筋顯出,臉色難看得陰霾又慌亂。
“找到了。”封景虞用力按住她的肩膀,沉聲道:“已經找到了。”他沒說的是其實有幾個人並沒找到,但此時說出來絕對會讓安朵大受刺激,現在她的身體並不容許這樣的情況發生。
安朵一把抓住他的衣服,緊緊盯着他的眼睛:“真的找到了,不是騙我?”她的視線銳利而透徹,似乎想將封景虞眼中的真實情緒全都剖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