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大人, 你們好!愛萍好!
你們的來信, 女兒複習了好多遍, 認真思考了許多天, 我知道你們是爲我好, 爲我們這個家好, 我也曾想過服從你們的安排, 走一條你們嚮往的金光大道, 可是女兒不能, 因爲女兒的這條命, 是他保住的:在收麥子回來的路上, 卡車就要側翻的一瞬間, 是他盡全身所能, 抵住車上一條向女兒砸下的鐵椅背。在關鍵時刻他敏銳機智, 能保護我的安全, 不圖這個我還圖啥。
他不止是對我好, 當時車沒翻, 但壓死了一個老頭, 那家人鬧事, 操傢伙打砸的時候, 別人跑都來不及, 可他挺身而出, 冒充司機與對方周旋, 進行現場事故分析把對方說得啞口無言……, ”
這時在她眼前又一次浮現出那個側臉, 在那風清月冷的夜晚, 她站在不遠處, 看到他的側臉那般英俊, 那眼神充滿自信, 冷冽決絕, 說話鏗鏘有力, 乾淨利落, 句句砸到點上。這個幻像似一劑興奮劑, 一股異樣的感覺從心頭掠過, 既甜蜜又神秘, 她不要讓這幸福的感覺溜走。
接着她筆鋒一轉寫道:“你們不是常教導我們, 人要知恩圖報, 不要做昧良心的事嘛。”
兩封信負載着各自的情懷在空中向對方飛去。
收到女兒的信, 父親說: “這是編故事吧, 一個資本家的少爺除了自私自利, 怎麼會有這等俠肝義膽。”
母親道一句: “我看也是, ” 突然她聲調漸高: “都到了編故事騙我們的地步了, 該不是?” 拉高的聲調驟然收住, 像誰把一塊石頭塞進了她的嘴裡, 突然就默不作聲了。
不一會兒她又給自己寬心道: “不會吧, 愛琴是個穩重的女孩。”
“沒準, 她已不是小女孩了, 她都二十四了, 腦子一發熱, 那混蛋一勾引, ”丈夫接茬, 他臉上顯出痛苦的痙攣, 用手在臉上搓着, 自語道: “如果真那樣, 就無異於給我們甩過來個火圈, 我們鑽也得鑽, 不鑽也得鑽。”
“這可咋辦呢?”母親沒了主意。
“不行, 得趕緊弄清楚是咋回事。”
“怎麼弄, 她現在有句實話嗎?”
“你還記得她們的車間書記老任嗎? 問問他不就清楚了。”
“怎麼問, 這又不是當年, 一擡腿就到了。”
“打電話呀, 死腦筋。”
“這話咋問, 能問我女兒是不是那個了? 這不是自報家醜嗎? ”
“當然不能這麼問, 我自有辦法, 要不這麼多年的主任不白當了。”
兩人急匆匆來到縣郵政局, 打電話的人排着隊, 當終於聽到電話那頭熟悉的聲音時, 父親迫不急待地問: “老任嗎? 我是苟愛琴的父親, 想了解一下她最近有什麼不正常嗎?談對象了嗎? 對方人怎麼樣?”
“老苟啊, 你好, 你好, ”說完挺不好意思地說:“看你這個破姓, 還是叫你苟主任吧, 你纔不正常呢, 你這電話不花錢啊, 這劈頭蓋臉的問了這麼多, 哪個是一句半句說得清的事。 乾脆說你到底要知道啥?”
“愛琴說那個上海人救了她的命, 有這事嗎?” 電話中傳來女聲。
“啊, 啊, 是有個上海人一直在追求你女兒, 那小夥人聰明、能幹, 選這麼個女婿也沒啥不好。”
“我問你救命這事,有? 還是沒有? ”女人的聲音咄咄逼人。
那頭息了聲。
“沒有, 是吧? 我就知道是這麼回事, 他是資本家出身, 你不知道嗎? 你有女兒會嫁他嗎? 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痛。” 吧噠一聲, 電話掛了。
沒有, 她爲啥要騙咱? 這老兩口心裡的“擔心兔”由“蹦蹦兔”變成“奔跑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