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德的處境與風沙有些類似,都是見不得光,都有人於暗中保護,同樣藉助地頭蛇進到迎鑾鎮,也同樣被地頭蛇寄望背景,壓過另外一條地頭蛇。
唯一不同處在於:風沙提前一步察覺,把孟凡推到前臺與之打擂臺,他成功保持潛行,得以暗中觀察。
白沙幫和玉帶幫存了相同的心思,孟凡和張德不出意外的在戲臺撞了面,還因爲搶好座生了些事端。
說實話,這種手段實在太低級。
在幫的人血氣方剛,好勇鬥狠,尤其當着戲院衆佳麗的面,絕不肯失掉面子,一定會鬧掰,於是想當然以爲所有人都一樣。
沒曾想,孟凡和張德幾句話盤道之後,非但沒有鬧起來,反而湊到一桌,倒把那兩幫人給撇下了。
並非因爲孟凡有風沙撐腰,什麼包票都敢打,什麼背景都敢充,實是張德從孟凡的身上嗅到了偃師一脈的味道。
陰陽一脈與偃師一脈千年之前結下仇怨。
陰陽家對偃師的手段實在太熟悉,孟凡易容改聲的幻術,怎麼看怎麼像偃師倡技。
百家中人一旦湊到一起,報恩也罷,報仇也好,那是另一個層面的糾纏,向來高來高往,絕不會扯上世俗人事。
易門和偃師鬥了幾百年,雙雙衰落。
司星宗則從來依附皇權,倒是很少與偃師發生正面衝突。
張德發現孟凡身上有偃師的味道,第一反應不是動手,首先要確定偃師一脈現今對待司星宗的態度。
如果偃師仍舊放不下千年之前的仇怨,從易門擴及到司星宗的話,那沒什麼好說的,大家各憑手段就是。
如果偃師沒有這個意思,張德不會沒事找事。
哪怕最不起眼,最式微的百家也是很難纏的,而且一纏可以纏你成百上千年。
張德自認擔不起這個責任,更不能代表司星宗挑起這種事端。
其實韓晶根本沒有跟孟凡交底,是以孟凡對此全然沒有概念。
他是個自來熟的性子,又是跑來打探消息的,沒兩句就和張德打得火熱。
白沙、玉帶兩幫本來劍拔弩張還在對峙,孟凡居然拉着張德給兩幫說和。
落在張德眼中,偃師傳人非但無意找司星宗尋仇,反而有點想要化解仇怨的意思。這可是大功一件,自是大喜過望,立馬來了個順杆爬,開始稱兄道弟。
兩幫人面面相覷。
就好像兩夥人約羣架,各自叫來後臺大哥撐腰,結果兩位大哥居然是好兄弟,這架頓時打不起來了,還得圍一起喝酒。
其實兩幫人沒有深仇,玉帶幫劫貨歸劫貨,從來沒動過白沙幫的人,白沙幫也僅是想着找後臺壓過玉帶幫一頭,從來沒有連根鏟的意思。
加上今天還有並肩禦敵的情分,話說開了,大家又是鄉里鄉親,低頭不見擡頭見,幾壇貓尿灌下了肚,居然喝得興高采烈,儘管罵罵咧咧,氣氛相當火熱。
晚間,流火授衣“兄妹”架着醉醺醺的孟凡回來,一進門就將這小子給制住。
無他,這混小子手腳太不老實了,醉酒之後更是無法無天。
兩姐妹私下裡擋下,面上還得強裝笑顏,心裡早就憋滿火。
憋着勁回來給他好瞧。
腳跟帶上房門,流火一下子從後面以柔術勒住孟凡的頸子,迫使他只能張開嘴。
授衣劈手奪來桌上的茶壺,揭開蓋子往孟凡的喉嚨裡灌。
灌點茶水其實沒什麼,如果水下不去喉管,只能漫在鼻腔裡的話那就難受了。
效果和溺水一模一樣。
虧得兩姐妹居然用一壺涼茶造成溺水的痛苦。
繪聲先是發呆後是發急,衝過去推開授衣,拿手去掰流火的玉臂。
沒想到流火弄了個十字絞,兩臂一橫一豎生生鎖死了孟凡的脖子。
繪聲越用勁掰,反而絞得越緊。
孟凡眼珠子快瞪出來,模樣活像一隻被踩癟肚子的青蛙,除了鼻腔裡呼嚕呼嚕的水聲,連喉管嗬嗬都不出來聲。
風沙一直不動聲色的瞧着,摸了摸鼻子道:“好了。”
流火氣呼呼的鬆手,尚不解氣的照孟凡後腰踹了一腳。
孟凡摔了個狗啃泥,大口呼吸,大聲咳嗽,一個勁的吐水噴水。
繪聲趕緊過去扶起他,給他揉心撫背。
孟凡總算清醒過來,有氣無力的罵娘。
流火和授衣早就來到主人身側。
流火惡狠狠的衝孟凡瞪着眼睛,向主人附耳說事兼告狀。
孟凡還要再罵,被繪聲一下子揪住腰間軟肉,痛得作聲不得,一轉目發現風沙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不禁打個哆嗦,立馬閉嘴。
風沙聽了一陣,向孟凡笑道:“這叫做醒酒術,看來很有效。你的酒是不是醒了?”
孟凡心裡大惱,怒不可遏的脫口道:“太特麼有效了,你怎麼不試試!”
流火和授衣同時擰起一模一樣的秀眉,一左一右的擡起胳臂,對準孟凡的腦袋。
兩女雖然出身江湖,經過伏劍和風沙兩道調教,已經知道什麼時候該用劍,什麼該用弩。
繪聲嚇得魂飛魄散,撲上去捂住孟凡的嘴巴,帶着哭腔道:“他喝多了,說的都不是人話,主人饒過他吧!他下次再也不敢了。”
風沙歪着腦袋不做聲。
繪聲更是驚慌,裙下一腳踹上孟凡的腿彎。
孟凡立時撲到地上。
繪聲伸手壓着他的腦袋,急道:“快給主人道歉。”
孟凡這時也回過味來,嚇得渾身大汗淋漓,這下酒真的醒了,顫聲道:“風少,我知道錯了,罰我什麼,我都認了。”
風沙含笑道:“不急。你先告訴我,張德此來到底想幹什麼?”
孟凡勉強定神,回憶道:“他本來想支持玉帶幫取代白沙幫,將迎鑾鎮走私的渠道完全掌握在手裡,現在改主意了,想讓兩幫聯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