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儀心不在焉的叩着一塊籌碼。
錢璣這會兒也回過味來,沉吟道:“風少此策確有極大的勝算,趙兄應該試試,我願意發急信向父王陳述利害。若南唐膽敢趁亂取利,鄙國不會坐視不理。”
契丹的後方是渤海,南唐的後方是吳越。
柴興御駕親征的話,必然無法兼顧位於剛剛從南唐手中搶來的淮水北岸諸州。
吳越國可以輕易拉住南唐的一支腳,使南唐難以趁機收復失地,不會在實際上形成與北漢、契丹南北夾擊北周的局面。
趙儀一向當斷則斷,很快下定了決心,扔籌於賭桌,欣然道:“風少此策大善,我願意一試。二公子實在高義,多謝了。”
錢璣瞟了風沙一眼,肅容道:“兄弟鬩於牆,外禦其侮。理所當然,何必言謝。”
風沙難得老臉一紅。
雖然錢璣沒出惡言,其實隱隱責備他勾搭契丹威脅中原。
他是迫於四靈和隱谷之間夾縫求存的形勢,僅是裝個樣子而已。
沒什麼好說的,也沒法和人解釋,因爲他不可能戳破自己設下的大局。
趙儀長身而起,分別向風沙和錢璣抱拳,緩緩道:“我擬即刻啓程,就此拜別。貞兒體弱,不能隨我勞途奔波,還望風少和二公子多加照看,趙儀先行謝過。”
錢璣肅容道:“儀兄放心,只要弟妹還在江南,我保證她安全無虞。”
趙儀含笑謝過,轉目盯向風沙。錢二公子不知道賀貞的真實身份,單純保護一位趙夫人,沒什麼困難的。
他更需要風沙的保證,因爲只有風沙纔會讓賀貞變得不安全。
風沙歪着腦袋、屈着食指,指尖勾着眉尾,似乎眉頭有點癢,正忙着撓癢。
錢璣輕咳一聲:“風少,你也說句話呀!”
風沙乾笑道:“二公子與趙兄有着託妻獻子的交情,當真令人羨慕。”
言外之意,他跟趙儀的交情還沒到那一步。
風沙不答應,錢璣也不強求,向趙儀道:“儀兄儘管安心,我會親自護送弟妹過江。”
風沙眼睛一亮,向趙儀道:“我也是爲了避嫌,既然二公子願意同行。那好,我也願意爲趙夫人的安全出把子力氣。”
錢璣笑了起來:“原來如此,我還以爲你當真不願意幫忙呢!”
趙儀可不像錢璣一樣是謙謙君子,立刻瞧出風沙醉翁之意不在酒,既然風沙點頭,起碼不會對賀貞出手,總算放下心來,向兩人告辭。
趙儀剛剛出門,風沙迫不及待的向錢璣道:“既然二公子要護送趙夫人過江,不如順路稍帶一下三河幫的伏幫主。”
江都會若是不同意,三河幫的船隊根本過不了江都,更進不了大運河。
三河幫面對江都會實在沒什麼籌碼可以談判,只能拼命給好處,讓人坐地刮油,非但沒得賺,反倒還得賠。
奈何爲了儘快打通北方的水道,賠多少也得認。
海龍王於長江中下游流域的勢力極大,更與江都會共同轄着出海口,江都會不可能不買錢二公子的面子。如果錢璣願意出面,事情會好辦很多。
哪怕一船貨一兩銀子也賺不到,也總比一船貨倒賠銀子強多了。
以三河幫的運力,無論賺還是賠,很快都會累積成一個海量的數字。
錢璣湊近道:“清明那天,柔公主找我談過了。我已經答應做中人,替伏少和江都會搭個關係。”
風沙恍然,連聲道謝。雲虛心眼多不假,辦事還是很靠譜的。
兩人又聊了一陣渤海的情勢,心情皆低落下來。
侍從進門向錢璣附耳,錢璣揮退之後向風沙歉然道:“我尚有些事,風少你慢玩。”
因爲知道錢璣會來的關係,所以風沙沒有帶上雲本真,待錢璣走後,他讓流火和授衣陪他玩玩骰子,順便召了兩位荷官,一搖骰、一記籌。
雲行廳是貴賓堂中的貴賓廳,荷官與侍女皆是專屬,姿色絕對上之上乘。
潭州不恨坊的荷官侍女很多是落難的貴家小姐,江寧不恨坊的荷官婢女全部出身風月。漂亮歸漂亮,略微矯揉造作,有點故作媚態的味道。
比之流火和授衣這對漂亮且英姿勃發的姐妹花差上不少,不僅少了健康陽光的活力,更少了乾淨清新的魅力。
尤其兩女內媚,絕對不負純狐之姓中的狐字。
當然,這就不足爲外人道了。
不恨坊的玩法都一樣,玩起來相當刺激。
儘管風沙對兩名漂亮的荷官沒什麼意思,爲了恰好贏中兩女腰間配牌表示的籌數,還是不知不覺地投了大把的籌碼。
兩位美女荷官曾是秦淮風月中頂尖的頭牌,自認見多了多金的豪客,也沒見過金籌論把壓注的。
如果還在當花魁,每一把金籌的價值都足夠把她們買下來,藏入私房隨意把玩,如今幾十把進出,居然還沒有得到她們的資格。
兩位荷官連帶旁邊侍奉酒水點心的侍女無不嬌喘細細,渾身香汗淋漓。
倒比風沙這個老是輸錢的人還要興奮、更要緊張,一雙雙緊盯着風沙的俏目,一隻只水靈含霧,彷彿要滴出蜜來。
一位侍女忽然貼近,流火立時攔住,侍女只好停下腳步,小聲道:“有兩位貴客想和風少玩上幾把。”
風沙頭也沒回的點頭。
不恨坊的佈置和設計全部出自易門手筆,蘊含易門之禮。
看似輕鬆隨意,其實等級深嚴,管理更嚴,不同身份地位的人會被引領到相匹配的堂廳。
堂廳之間既有相融的模糊地帶,也有宛如雷池般跨不過的屏障。
比如有些身份的商賈能和有些身份的江湖人士做賭,有些身份的商賈能和有些身份的官員做賭,江湖人士除非例外情況,否則絕對碰不上官員。
簡而言之,同一堂廳的賭客要麼處於同一階級,要麼有互補的需求,彼此間有些差距,差距又不太大。
是以,總能找到合胃口的賭友,聊得來、賭得開、贏得了、賠得起,自然越賭越開心,甚至頗有所得。
於是,賭館賭客兩歡喜。
總之,能來到雲行廳找他風沙賭上幾把的人,一定夠資格跟他賭上幾把。
所以,風沙連來人是誰都沒問,直接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