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捕頭瞧了瞧風沙的臉色,大着膽子提醒道:“王副衛這人屬蛇的,專盯人咽喉,咬住就不鬆嘴。您要當心。”
風沙對一個小小副衛並不在意,問道:“迅翔商行有什麼反應?”
“暫時沒有。他們死了兩個人,肯定咽不下這口氣。我想王副衛之所以越級插手,或許……或許正是迅翔商行的意思。”
吳捕頭顯然很在意王副衛,竟是一提再提,擺明想借刀殺人。
風沙反而十分滿意,有野心的人才好控制嘛。
雙眸驀地閃起幽芒,深邃無垠似夜空,繁星點點晃人眼暈。
“如果王副衛真是個不識好歹的人,這副衛恐怕坐到頭了,該有德有能者取而代之。”
別看副衛和捕頭只差一級,其實官是官吏是吏,中間隔有天大的鴻溝,沒有特殊機遇或者貴人扶持,一輩子也休想跨過。
風沙言語中明顯有扶持的意思,那對魔眼更是毫無表留的透出這層意思,直接投射於人心。
就像往人的心湖上甩出一塊飛旋的扁石,只要角度勁力巧妙,必定造成一串漣漪。
吳捕頭頓時眼睛一亮,搓着手道:“要是能爲風少做些什麼,吳某定當赴湯蹈火。”
“外人不好插手巡城司內部事務,我頂多敲敲邊鼓。那個王副衛只要不壞事,沒人能壞他的事。”
“明白了。”吳捕頭神色微變,低聲道:“您放心,這案子查不下去。”
風沙似笑非笑道:“要查下去,不但要查下去,還要查個底掉,給出令人信服的交代。”
吳捕頭倍感意外,本以爲風沙希望強壓下這件命案,聽話裡的意思,居然不是。
“我信不過王副衛,我信得過你,相信你查出的結果一定讓我滿意。”
吳捕頭露出恍然神色,遲疑道:“王副衛畢竟是上官,這案子我……我怕是接不過來。”
“你們正衛大人好像有要緊公事遣他出差,沒個幾天怕是回不來,你抓緊辦案,其他事不用操心。”
雲虛說了王副衛會被調走,風沙自然裝出是他有意安排的樣子。
吳捕頭頓時啊了一聲,趕緊賠個笑臉:“瞧我蠢笨的,剛還在擔心您……”
“對了,還有件事。”風沙勾勾指頭,眸光又開始幽詭閃動。
吳捕頭趕緊湊頭過來。
“佔着三河碼頭的三河幫其實是一夥惡名昭彰的河盜,匪號一窩蜂,最好今夜就剿了。”
吳捕頭頓時一呆。
風沙也不解釋,自顧自拿起碟中一塊甜糕整個兒塞到嘴裡,順手灌下一口苦茶,鼓着腮幫吃得津津有味,還吧嗒幾下嘴。
這是讓人交投名狀的意思。
他把個要命的案子押在人家手上,當然要拉人上賊船,不然怎麼放心?如果吳捕頭太笨,領悟不到這層意思,說明根本不可靠,也辦不成什麼事。
吳捕頭顯然是個聰明人,加上精神異力的影響,潛意識認爲這樣做對他真有好處,很快表態道:“風少放心,他們一個也跑不掉。”
風沙耿着脖子把嘴裡的糕點強嚥下去,扒住吳捕頭的肩膀笑道:“一定要密。事成之後,你便多了一個好朋友,巡城司或許也會多一個副衛。”
吳捕頭鼻息轉粗,重重點頭。
“走了。”風沙起身拍拍屁股,轉目瞟了眼遠處牆角陰影下的黑袍人,露出個壞兮兮的笑容。
三河幫當然不是什麼河盜一窩蜂,乃是任鬆暗藏在城中的親信人手。
任鬆以爲他不知道,偏偏他就是知道。
流城經營十年,別說新來十幾個外地人,新入城多少隻耗子他都一清二楚。
這其實是一種很善意的警告。
也是一種實力的宣示:流城的天,還是原來的天。我不做聲,萬里無雲,我若發火,雷霆萬鈞。
……
昇天閣不止一座閣,主樓後面還有一片佔地很廣的園林。
園林中點綴着假山流水石橋石廊,精心設計的花苑隔開許多獨棟小樓,予人曲徑通幽的感覺,私密隱蔽且風景極佳。
園林最南端緊挨着流河堤壩,引入少量河水形成環帶湖心島。
島形似龜,四足四橋,建築蛇繞,向南吐信。如果臨高俯瞰,宛如蛇旋龜身,作勢霸河,予人巧奪天工之感。
這座湖心島纔是昇天閣的核心禁地,流城玄武的總部。
龜型湖心島左前趾,有棟臨堤小樓,堤外是流河。
小樓灰不溜秋,外面顯得有些破敗,裡面更是簡樸,或者說簡陋,只有一案一椅一牀,其實更像囚室。
木製的躺椅斜斜對着漏風的破窗,窗口正對着流河,月色下波光粼粼如銀紗。
春夜尚寒,一條薄毯使勁拽到身上,風沙神情冷漠的盯着窗外的流河發呆。
每次施用精神異力,或多或少都會遭受反噬。
其情景就像行走於無間地獄,百鬼千妖齊來索魂,震懼恐怖足以令尋常人精神崩潰。
打小至今,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經受反覆摧殘,似乎永無止境。
恰是因爲這樣,他的精神堅實遠超常人。如鑽石般堅硬晶瑩,縱刀砍斧剁也難以留下劃痕。
頂多感到痛苦難以安眠,還不至於發瘋發狂。
待到天光蒙亮,敲門忽響,急促又重。
嘎吱一響,任鬆推門闖進來,氣急敗壞道:“出了點事,想着該和你說一聲。”
風沙打個哈欠,怪聲怪氣道:“原來是任主事大駕光臨,請進請進,千萬不要客氣,就把這兒當自己家,愛坐哪兒坐哪兒。”
任鬆不跟他鬼扯,徑直道:“也不知怎麼回事,對岸三河碼頭的三河幫突然被巡城司圍剿。”
“瞧你心急火燎的,還以爲昇天閣被人給圍了。三河幫是什麼玩意兒,我連聽都沒聽過。”
任鬆臉都氣歪了,強忍心頭怒火:“您昨晚是不是見過巡城司的吳捕頭?”
“對呀!”風沙作回憶狀:“他請我喝茶吃點心。對了,那家茶攤的苦茶和甜糕當真流城一絕,老闆娘也有點姿色,嗯,起碼晚上在風燈下看着還行……”
任鬆趕緊打斷:“是這樣,吳捕頭前腳離開,後腳便帶了大批捕快……居然還調了一隊巡城司武卒,把三河碼頭給圍了。”
風沙一臉無辜:“圍就圍唄~與你何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