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拍完王崇的臉,偏頭道:“我們走。”
與王崇錯身的時候,稍稍頓步:“對了,還請節哀順變。另外,這句話我不希望再對你的遺孀說上一遍。”
本來互不相干的兩件事,他故意嫁接到一起。就是倒打一耙,然而打得有理。
誰讓王崇和任鬆密謀對付他呢?這是撞他手上了。
王崇瞪大三角眼,透出無盡的恐懼。
越是知道多的人,越是知道怕。如今往深裡一想,猛然間恍然大悟。
他和任鬆合謀對付風沙,不等於捲入四靈內鬥嗎!結果人家的報復來的迅雷不及掩耳,那邊還沒商量完,這邊兒子已經死了!
王崇肥碩的身子噗通一下跌坐地上,既悸且怕還有惱。
心悸四靈果真無孔不入,自己好似不着寸縷。又怕風沙惦記在心,來個趕盡殺絕。更惱怒任鬆把他扯進這噬人不吐骨頭的泥潭深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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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從靈跟在風沙身後,心情遠比王崇還要複雜。
王崇是她親叔啊!那副把她當作瑕疵的退貨,千萬百計再要送回去的嘴臉,她永遠也忘不掉。
風沙轉目夜嬈,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你以爲永王一來,我死定了,於是搶在主人之前咬我一口……真是條好狗。”
夜嬈腦中嗡麻震鳴,俏臉上不剩半絲血色,突然撲倒抱住風沙的腿,哭道:“奴婢知錯了,嗚嗚,我……不想死……”
風沙無動於衷,拔腿就走。
武從靈嫌惡的盯着夜嬈,脣角泛起一絲冷笑:“看你也不想要,不如把她送給我。”
風沙瞟她一眼,擡腳踢開夜嬈,淡淡道:“算你運氣好,還有人肯要你。記住,不聽話,就是個死。”
夜嬈如蒙大赦,哭哭啼啼的向他磕頭,又轉向武從靈使勁磕頭。
王崇木然坐地,連眼珠子都沒轉動一下。
風沙出得裡帳,外間大變模樣。
一個客人都瞧不見,數十位花容失色的胡姬蹲在角落,擠成一堆瑟瑟發抖,像一羣被圈養的綿羊。
風門的弓弩衛把住各處道口,王崇的侍衛全部被打翻在地,一把把短弩居高臨下指着他們的腦袋,嚇得一動不敢動。
弓弩衛一開始只是暗中佈防,待王崇進得裡帳之後,將那一衆侍衛給包了餃子。
所以無論王崇作何打算,最終都只能任憑宰割。
風沙目不斜視,邁出外走。
雲本真手勢招呼,一衆弓弩衛持着短弩殿後隨退。依序分批,井然有序,氣勢森然,顯然訓練精良。
武從靈瞧得眼花繚亂。突然想起風沙剛纔那句話:我不喜歡殺人,讓人知道我能殺他就行。
當時她心裡還很不服氣,暗嘲他胡吹大氣。現在才知道,人家已經完全控制住局面,真的是實話實說而已。
出得側臥當壚,武從靈趕前幾步,追上道:“我不想跟你走。”
風沙微微一怔,扭臉盯着她。雲本真無聲無息的站她身後。
武從靈深吸口氣,挺胸道:“我纔不要仰人鼻息,你要麼殺了我,不殺我就走。”
風沙皺眉道:“你真想流落江湖,嚐嚐顛沛流離的滋味?亂世不是那麼好混的,武功再高也擺不平任何事……”
頓了頓,恍悟道:“你想去找王萼。”
武從靈冷冷道:“就算被你猜中了。我要親口問問他,他還要不要我這個女兒。”
風沙想了想:“我給你備人備船……不準說不。”
武從靈爲之氣結:“你……霸道。”
風沙聳肩道:“你知道就好。”不再理她,轉身就走。
武從靈氣得直跺腳。
雲本真在她身後道:“主人待你夠好了,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更別以爲自己多麼堅強。從人到狗也就幾天的事,我見得多了……”
“大膽!”武從靈猛地旋身,含霜帶怒的一掌拍出。
雲本真輕而易舉的躲過,反而抓住了她的手腕,掌心忽如烈火灼燙,吃驚之下猛地甩脫。
武從靈雙瞳猛縮:“原來是你。”
燈會擊倒風沙那次,她見過這種如鬼似魅的身法,印象極其深刻。那時山坡夜黑,沒瞧清容貌,今次再見,立時憶起。
雲本真揉着掌心,俏眸泛起令人心悸冷意,擡手道:“你走不走?”
風門的弓弩衛瞬間端起十幾把短弩。
武從靈掃視一圈,冷笑道:“來啊!倒要看你家主人會不會放過你。”
雲本真頓時一窒。除了對主人千依百順,她少有吃癟的時候,偏得主人不發話,她的確不敢對武從靈下狠手。
武從靈見她羞惱,得意道:“有種你射死我。”伸手拽住夜嬈,扭頭就走。
雲本真又急又氣,閃身攔她身前。
武從靈立時轉了個方向。
雲本真再次攔住。
武從靈一點都不着急,笑盈盈的再轉。
兩女像老鷹捉小雞似的,不停轉圈。
風沙並沒走遠,瞧着不禁莞爾,過來插到兩女中間,笑道:“好了,別鬧了。”
近身向武從靈附耳道:“東城碼頭有艘客船馬上啓程,將會途經洞庭,與朗州相距不遠。從靈小姐何不搭個便船,一路觀風賞景豈不快哉?”
這艘客船就是韓晶的座船,將要秘密前往君山巡察,由雲本真派出風門人手全程護送。
武從靈使勁板起小臉:“你這是求我?”
風沙心道果然還是個小女孩,嘴上道:“是,是我求你。”
武從靈嗔惱的容色稍稍緩解:“我想什麼時候下船就什麼時候下船,誰都不準攔我。”
“既然是客船,到了碼頭,自然隨上隨下。”
風沙愣是擠出個笑臉:“就是世道兵荒馬亂,前段時間又有蠻人洗劫,實在不安全。所以客船上派有護衛,保護客人的安全。”
武從靈硬邦邦道:“我武功很好,用不着別人保護。”
“那是那是。”風沙苦笑道:“不過,人家收了錢,不能保護客人就是失職,往後怎麼開買賣?還請從靈小姐可憐可憐那些謀生活的苦命人,賞他們口飯吃。”
武從靈忍不住望他一眼,故作不經意的口氣:“那好吧~”
她剛剛纔見識了風沙對王崇那種令人窒息的霸道壓迫,對她竟是這般擺低姿態,耐心婉勸,高傲的自尊心多少得到滿足,終於不再硬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