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風沙儘管贏過這位東鳥上使,其實心裡對這位上使的謀略還是很佩服的。
如今換做對方佔盡天時地利人和,說實話他心裡還真有點打怵。
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風沙迅速拿定主意,衝何光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對上使他老人家敬佩的很,如果何上侍現在方便,不妨幫忙通稟一下。”
何光愣住。
他那一番話其實頗爲揶揄,隱帶譏諷的意味,實在沒料到風沙非但不急不鬧,反而一副單刀赴會的架勢。
“風主事的意思:現在去見絕先生嗎?”
風沙輕笑點頭。他還是頭次知道東鳥上使叫絕先生。
何光仍舊難以置信,追問道:“就你一人?”
風沙收斂笑容,淡淡道:“怎麼?我帶個貼身侍婢也不行嗎?”
何光乾咳一聲“風主事誤會了,帶多少人悉聽尊便,請。”
風沙拉過雲本真悄聲叮囑幾句,然後領着繪聲隨他登艇。
小艇迅速駛過橫江的鐵鏈,何光瞧了風沙一眼,讓人打旗。
咔咔聲響,沉下的鐵鏈掛着嘩嘩流下河水再次拉直,把風沙的戰船給徹底攔在另一邊。
繪聲滿臉不悅,忍不住嬌哼一聲。
風沙含笑不語。
朗州艦隊鋪天蓋地,又是東鳥四靈的主場,他帶一百人過去和帶一個人有什麼區別?
帶上繪聲純粹是習慣了服侍,有個貼心人跟在身邊方便點罷了。
何光這小子氣量不夠,不算個人物。比任鬆差遠了,不值得重視。
“風主事雖然不在潭州,卻是潭州的風雲人物,每年下派上使,大家都會圍繞辰流一陣好爭呢~”
何光自覺掌控了形勢,風沙勢單力孤,口氣便隨意起來,態度也不像剛纔那樣恭敬。
“我原以爲風主事生了三頭六臂,今日一見,嗯……沒想到這般年輕,居然能夠成爲一方主事,難得難得。”
風沙笑道:“我這是長輩餘蔭,比不得何上侍真有本事。”
越是看不起的小人物,他的態度反而越好。
一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二是跟個小人物鬧不開心,人家要是撒個潑撒個蠻,你還能還手不成?
寶玉碰瓦礫,根本得不償失,憑白失了顏面、自降身份。
“原來風主事上面有人,難怪絕先生鎩羽而歸,居然沒生你氣。”
何光露出恍然之色,忽然壓低聲音:“好心提醒一句,上面對你不滿的聲音不少~潭州不是辰流,兄弟好自爲之。”
“在下不遠千里趕赴潭州,正是誠心述職,相信誤會能夠解開。”
風沙心道這小子分明什麼都不知道,完全是故作神秘,嚇唬人呢~
何光啞然失笑:“兄弟你還是年輕了些,有些事不是誠心誠意就能解決的。”
風沙一本正經道:“正是因爲不懂,所以請教。”
何光把他拉到一邊,小聲道:“餘蔭再大,畢竟縣官不如現管。絕先生頗受上執事看重,如果向着你說幾句話,比你到處亂撞,求爺爺告奶奶管用多了。”
“小弟在辰流得罪了絕先生,他老人家雖然氣量夠大,心裡也難免惱我。”
風沙露出爲難神色:“這怕是不好辦吶~何兄不妨幫我拿個主意。別的不敢說,在辰流我還是有點辦法的,絕不會紅口白牙。”
何光見他上道,挺胸笑道:“愚兄在絕先生那裡還算有點面子。你放心,一切有我。”
風沙含笑道謝。
小艇駛到一艘鉅艦跟前,艦上投下掛繩,何光當先攀上。
繪聲瞧瞧繩梯,臉蛋騰騰紅了起來。她穿着裙子呢~這要往上攀爬,下面不都漏了嗎~
風沙湊嘴到她耳邊:“你先上,我跟在下面給你擋着。”
繪聲俏臉上羞暈不減,暗裡鬆了口氣。讓主人看看當然沒什麼。
她身手矯健,爬的飛快,剛一踩實甲板,趕緊轉回去俯身拽主人上來。
這艘鉅艦顯然是朗州的軍艦,甲板上也站滿了朗州士兵,一個個目不斜視,似乎完全沒看到有人登船。
風沙隨何光下到內艙,在狹長的艙道里轉了好幾圈,進了一間很大的艙廳。
何光笑道:“風兄稍後,我這就去稟報絕先生,雖然他老人家事務繁忙,我會爭取讓他儘快見你一面。”
風沙正色道:“只要我一天還是流城玄武主事,辰流隨時恭候何兄大駕光臨。”
何光聞弦知雅意,點頭道:“兄弟懂事,我就不多說了。請稍後。”退出門外。
繪聲等了一會兒,居然沒有人進來奉茶倒水,又艙廳內找了一圈,結果茶杯都沒找到,不禁氣惱道:“那人太過分,嘴上說的好聽,連杯茶都不給。”
風沙隨口道:“我來又不是爲了喝茶。”
繪聲氣鼓鼓道:“婢子看他油嘴滑舌,說話根本不靠譜,說是幫忙稟報,分明把您晾着不理。”
風沙喲呵一聲,伸手捏捏她的臉蛋:“看來沒白教你,比以前聰明多了。”
主人難得對自己親暱,繪聲倍感羞澀,旋即一愣,脫口道:“他真敢把您晾着不理啊?”
風沙淡淡道:“不多等一下怎會焦慮煩躁,不焦慮煩躁怎會胡思亂想,不胡思亂想怎會心慌意亂,不心慌意亂怎會慷慨解囊?這位何兄,聰明人吶~”
最後一句突兀又大聲,彷彿連隔壁都聽得到。
過不多時,何光匆匆進門,乾笑道:“勞風兄久等,絕先生召見。”
風沙站起身,笑吟吟道:“我勞什麼,明明是煩勞何兄。對了,我與江陵玄武的任主事交好。他那兒離這兒近,趕明讓他送船土產給何兄嚐嚐鮮。”
何光喜動於色。
心道這些個地方主事還真特麼是土皇帝,送東西居然論“船”,難怪每年分派各地巡察的上使一職人人爭搶,果然夠肥的。
風沙一番話說完,轉頭勾勾指頭。
繪聲趕緊近身踮腳,把耳朵湊到主人脣邊。
風沙悄聲叮囑幾句,隨何光去也。
路上,何光想着繪聲嫵媚勾人的俏模樣不禁心熱,忍不住道:“你那侍婢從哪來的,當真又漂亮又乖巧。”
風沙眸光幽閃兩下,搖搖頭微笑不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