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京都,醫館內。

原本重傷瀕死的蕭墨在這一個月裡,終於將傷養的好了大半。

至少能夠下得了牀了。

這一日,天色大好,微冷的氣息讓他更爲清醒。

從窗子裡望去,一抹杏黃的身影正在院子裡忙活。捲起的袖子中露出雪白的肌膚,一隻手正扇着扇子看顧跟前的藥爐。

這樣的場景,從他醒來便每日都能看到。

莫名的,現在的他竟有歲月靜好的錯覺。

可惜,終究只是錯覺罷了。

鍾陌顏端着剛熬好的藥從外頭進來,看到的就是臥在牀邊望着天際的消瘦身影。

她走過去將藥擱下,“蕭公子,天氣涼了,還請注意身子,以免給我增添麻煩。”

“既然覺着麻煩,又何必如此,當初也是你救的我吧?不,應該說是,你們!”

蕭墨回過頭來,那張俊美的臉上,已然不復從前的容光。

可,依舊讓人沉淪。

因爲,那雙眸子裡,再不是簡單的瀲灩春色,而是滄桑寂寞。

陌顏在想,他怕是已經知道了吧!

即使未曾踏出過醫館一步,他也感覺到外頭的天變了。

“是又如何,與其在意這些,不如多在意下自己的傷勢吧!”

“呵……一個廢人罷了,還有何好在意的。”他挑起那雙上揚的桃花眼,“倒是你,對我如此情深意重,真教我驚訝!”

陌顏的臉色冷了下來,撇開道:“快點將傷養好吧,這裡並非是個安全之地。”

養好了傷,就永遠地離開吧!

蕭墨聞言默了默,嘲弄地掃了眼那碗湯藥,“爲何不直接殺了我,若是天下已經改姓,殺了我纔是最正確的吧!”

靠在牀邊的人聲音滿是蒼涼。

陌顏有些不適,似乎是看慣了他從前意氣風發,放蕩不羈的模樣,如今這般落寞,有些不大舒服。

想了想,她還是決定不再隱瞞。

“蕭家已經不存在了,如今的大興也已經取代了大周。”

蕭墨點頭,“皇帝是何人?”

“從前的文賢伯,如今的陛下!”

“原來如此,看來,一開始我們就在他人的棋盤之中了。”

他低低地笑了起來,“不知道修之那個傢伙怎樣了,是不是比我更加難以接受呢!”

“太子已逝,平遠侯不日就會離開京都!”

蕭墨頓了頓,閉上眼睛。

“哼!”嘴角諷刺的笑意也不知在嘲笑自己還是他人。

陌顏見此,囑咐道:“藥差不多涼了,一會兒我再過來。”

說完,她轉身離開。

聽見腳步聲遠去,蕭墨才睜開雙眼,盯着那碗尚冒着熱氣的湯藥怔怔出神。

原來都敗了。

整個蕭家都敗在了陸家手中。

既如此,爲何還要留着他?

以陸家人的勢力,不可能不曉得自己的藏身之所。

即便有人保住他,可只要自己不死,對如今的朝廷來說,就是一個危害。

藥漸漸涼了,他終是端了起來。

……

這幾日,醫館不時傳來的消息讓陸苒珺頗爲憂心。

不是不知道自家祖母想要斬草除根的心思,可以說,若非她一直從中阻攔,現在的蕭墨早就是一具屍骨了。

擱下筆的手在檀木案几上輕點着,不一會兒,她問道:“這件事父親那裡可有動作?”

南悠搖頭,“陛下政務繁忙,一直未曾過問此事。”

看來並非是忙得沒空子過問了。

這樣就好。

“你親自出趟宮,務必趕在祖母之前將蕭墨送出京都,讓他走得越越好,永遠也別再踏足京都。”

“是,奴婢領命!”

南悠行禮後緩緩退下。

不怪陸苒珺如此心急,要知道,太后已經不止一次想要徹底除去蕭墨了。

若是再這樣下去,就連原本還有功績的鐘氏母女,也會跟着一塊兒遭殃。

嘆了口氣。

陸苒珺收拾了下,帶人前往慈明殿去。

殿內香薰怡人,教人放鬆下來。

“苒珺見過皇祖母。”

“你來了,坐吧!”

太后掀開原本閉目養神的雙眼,打量了眼前的人一番,微微一笑。

“聽說你近日在幫你父皇處理朝政,如何,可還承得住?”

“回皇祖母,能爲父皇分憂就好,況且我處理的不過都是一些小事罷了,真正的大事還是父皇親自處理的。”

太后滿意地點點頭,不再說話。

見此,陸苒珺道:“皇祖母,有件事兒苒珺想請您同意。”

太后睨了她一眼,面色平靜,“何事?”

她幾乎已經猜到了是何事,不過還是順着她的話問了出來。

也算給她個面子。

陸苒珺微微欠身,“鍾氏母女在復國一事上,多有相助,雖算不得什麼大功,可苦勞總該是有的,苒珺知曉皇祖母您之前許諾過白家的事,不過苒珺覺得白家已配不上鍾氏,不若由您親自封賞,給鍾陌顏一個縣主的名號。”

太后愣了下,沒想到她提及的竟然是此事。

鍾氏母女的事她的確早有打算,只不過因着蕭墨,她暫且壓了下來罷了。

如今由陸苒珺提起,怎麼說,她都要給個面子。

想到這裡,她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竟然不是替蕭墨求情麼?

“這是她們應得的,我自然不會忘了。”

“多謝皇祖母!”陸苒珺起身,“苒珺還有公事未辦,就先退下了,還請皇祖母恕罪!”

“無礙,你去吧!”

“是……”

看着她從慈明殿離開,太后眯了眯眼睛,有些不大清楚陸苒珺此番來的目的竟如此簡單。

“你說,她這是想做什麼?”

太后問道。

文老想了想,也搖頭,“咱們這位主子深得您的真傳,這心思還真是奴婢們揣摩不得的。”

“哼!”太后並未反駁,“不管她想什麼,蕭墨此人是留不得的。”

“太后說的是!”

只不過,陸苒珺的做法的確讓她有些在意,想着,她覺着自己是不是要再狠一點兒了。

“罷了,看來我是真老了。”太后靠在榻上,暫且拋下了這個疑問,道:“不過,你卻是個裝糊塗的。”

文老陪笑,只躬着身子並未答話。

太后不在意地閉上眼,又在榻上歇去。

仔細一看,從前烏黑的髮絲,鬢角已出現了些許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