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翔汗如雨下,死死地咬住嘴脣,雙手狠命地摳住鋪在地上的青磚縫隙,十根指甲都滲出血來,終於雙眼一翻,慘叫着昏了過去!一桶冰水淋下,寒冷刺骨,楚翔很快又甦醒過來。衙役再往兩邊一收,楚翔這回只哼了哼就已昏死……醒來時,楚翔模模糊糊地聽到有衙役向堂上稟報:“回稟大人,犯人的右腿被夾斷了!”那聲音飄飄忽忽如在天邊,聽不真切,象是說着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雙腿的劇痛似有些麻木了,腿斷了嗎?爲何自己竟然感覺不到?
哪位大人似乎在問話,楚翔已聽不清楚,只本能地搖着頭。堂上又在吩咐什麼?楚翔頭朝下趴在地上,徹骨的冰冷好像已退去,濃重的倦意卻擋不住一地襲來,這幾天日夜被鎖在囚車上,連閉眼躺一會兒都是奢侈。真想就這樣睡着,哪怕再不醒來……
突然頭髮被人猛地往後一扯,楚翔不由自主地仰起了頭,眼前一塊三角形的燒紅的鐵塊正嗤嗤地冒着青煙。烙鐵?楚翔睜大了瞳孔,神智清醒了幾分,本能地往後縮了縮。接着又是薛大人的喝問:“招不招?”嗓音已有點嘶啞,原來逼供也是很辛苦的!這三位大人真是忠於職守。楚翔忽然想笑,咧了咧嘴,卻笑不出來,仍是堅決地搖了搖頭。
“吱!”通紅的烙鐵毫不留情地落在了右胸前,頓時一陣皮肉燒焦的氣味在大堂上瀰漫開來,楚翔爆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拖着斷腿滾了開去,片刻又已昏厥.16K手機站出去。好好用雪水讓他醒醒!”薛大人下令。昏迷中的楚翔仍是赤身,被拖到大堂外的院子裡。前兩日江寧剛下過一場大雪,院中地積雪被掃在一起。堆成好幾個一人多高的雪堆。兩名衙役將他埋入一個雪堆,寒冷刺激着楚翔本能的反應。過了一會,衙役見他地身體微微動了一下,便又將他拖回堂上。楚翔睜開眼,目光已失了焦距,只看得到幾個扭曲的人影在面前晃來晃去。卻無論如何看不清這些人地面貌。
外面傳來打更聲,薛大人無奈搖頭,道:“已到四更天了,今夜看來是審不出結果了。下官須得回見丞相覆命,天明後還要進宮面聖。”
李大人道:“那就先將犯人押下去,待明日再審吧!”
薛大人道:“辛苦二位大人,誤了團圓歲宴。犯人如此強硬,說不得還得叨煩二位幾日,務求早日結案。”
張、李拱手謝道:“彼此彼此。你我奉旨行事,本是應當,大人不須客氣。況丞相剛復原職。即授我等重任,更該效命盡力。”寒暄了幾句。便即各自散去。
楚翔醒來時。睜眼只看得到牆角一盞昏暗的油燈,一簇微弱昏黃的火苗時明時暗。象幽靈般地搖曳着。楚翔茫然地盯着那油燈,過了一陣,纔想起自己應已是被關進了天牢,沒有一縷日光透進來,也不知是白天還是黑夜。楚翔想查看四周的情形,剛一轉頭,扯動了身上傷口,痛得眼前一片漆黑,差點又昏了過去。
楚翔只好一動不動地趴着,好半天才適應過來。手腕冷冰冰地,仍是被上了鐵鏈,背上傳來一股股的寒意,似乎並沒有穿上衣服。腿部毫無知覺,但胸前烙鐵烙過地傷口被壓在身下,整個胸腹就象是被放在熊熊的烈火上炙烤……嗓子也似燒着了火,口乾舌燥,張了張嘴,想叫人來,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忽然看到旁邊大約兩尺遠的角落裡放着一隻破土碗,黑黝黝地好象是盛着半碗水。楚翔用盡力氣想挪過去,剛動了一下,扯動斷腿的傷處,痛得他又幾乎昏厥。待緩了緩,楚翔咬牙一寸一寸地移到碗邊,張口去喝那水。剛喝了一口,一股又冷又餿的怪味嗆到了肺裡,嗆得他大咳起來,一咳嗽胸部的烙傷益發叫囂,象有把銼刀在肺中一下下狠狠地銼着,遲鈍而又窒息的疼痛,就連最輕微的呼吸都已成爲苦刑。楚翔撫着胸口,無力地*在牆邊喘息了半陣,又才一點點地舔着喝光了剩下的冷水,乾渴稍解,神志也略略地清醒了些。
該是大年初一,新年了吧?不知老母小弟現在何處?是否遇到了危險?去年在敵國不能團聚,今年在故國還是不能團聚,都是自己連累了他們!還有安瀾,自己死了倒不打緊,卻不能揹負這叛國地罪名,害了好友。楚翔心裡苦笑一下,他們得了玉鎖爲證,這罪名怕是萬難洗脫了。到這時,也只能聽天由命,盡力而爲了,只是沒想到今生的最後一個除夕竟然會這樣度過!忽想起曾對符陵說過,要他將自己收監審判,明正典刑,說起來在秦國時倒是不折不扣地犯了若干條死罪,他卻從來未把自己真正關入監牢,其實若當時死在他手中,倒也算死得其所……想到符陵,不知怎麼楚翔心裡竟泛起一絲絲暖意,想到那最後一夜,他塞在自己手裡的那小小瓷瓶,三十六枚靈丹妙藥,真是白費了……此時他在做什麼,可是在慶賀新春,與民同樂?也不知他病好了沒有……
楚翔輕輕搖頭,他若病好了,就該揮兵南下了,到底是敵人啊!終此一生,和他之間,也只能剩下這點回憶了吧?就連他送給自己地玉鎖,都未能保住……今生已天人永隔,唯有留待來世,咳,來世,來世又能如何?如果周國未亡,自己仍願能躍馬挎刀,保家衛國,萬死不辭,那和他也只能在戰場兵戎相見,如果……如果周國已亡……自己,自己更情願沒有來生……
楚翔渾身傷痛,又冷又乏,不久昏昏沉沉地睡去,迷迷糊糊中聽見牢門響,楚翔勉強睜開眼,一名獄卒將一碗冷水放在地上,接着撲地扔了個東西過來,滾到楚翔身邊,一看是個發了黑的地窩頭。獄卒一言不發又將牢門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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