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良久良久,符陵才起身脫了自己的衣物,抱着楚翔進了浴池,兩人泡在水中,水霧瀰漫,雖肌膚相親,卻看不見對方的表情。符陵深深地嘆了口氣,道:“翔,難道你到現在,還認爲朕是一心想把你折磨而死?”
楚翔一震,失聲道:“那‘百日恩’?”
符陵氣道:“朕可曾說過那百日恩是毒藥?朕可曾說過要你死?你從來都不信朕,朕若說是解藥,你又豈會相信?”
楚翔呆住,回想一下,符陵只說要讓自己這一百日永生難忘,確實沒說過一百日後就會死去。聽符陵又道:“百日恩便是從符明府中搜出的滅天解藥,但你當時已經毒發,就是解藥也解不了了,朕急召蘇太醫來問,他說這解藥雖已不能解毒,仍可服下,以將毒素聚集一起,再用內力逼出,但即使是內力極爲深厚,也需要上百日才能將毒素盡數逼出,那時他並未與朕提起換血之法。哪知你被青蛇誤傷,卻絕處逢生,因禍得福。現在好了,換血後不但解了毒,朕既百毒不侵,你也不會再有中毒之虞。”
楚翔什麼都明白了,符陵對外壓下了自己參與符明謀反的事,再找到解藥給自己服下,而那一個多月,定然是每夜等自己痛昏過去後纔來運功驅毒。他將自己囚於宮中便是爲了這個?他不去前線難道也是……楚翔一時無法相信,原來那瘋狂絕望的痛苦下竟埋藏着這樣的真相!竟不知是喜是悲。他如果事前告訴自己那是解藥,自己會相信麼?能接受他的恩惠麼?如果不能,那他身爲一個帝王的尊嚴和驕傲又將置於何處?楚翔無意識地咬住嘴脣,心頭有點微微的刺痛……
楚翔想得出神,符陵卻攔腰將他抱住,在他耳邊道:“翔,別的你都可以不信,但朕與你喝交杯酒時所說的話,卻是真心實意的諾言。無論以後再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要忘了。朕從來說話算數,更不會欺騙你,既然說了生死與共,朕便有一口氣在,又豈會放任你一人死去?”說着輕輕地念道:“你和朕是一體,從今往後,生死與共……”符陵的聲音很輕,但一字一句清晰堅定,迴響楚翔耳邊,象是世上最神聖的誓言。
楚翔聽了,不言不語。符陵也不再說什麼,默默地爲他洗淨全身後,抱他起來在浴池邊的軟榻上躺下,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藥膏,給他的外傷上藥,楚翔發現用的是凝脂膏,微微笑了笑。符陵似有點尷尬,語氣中帶了幾分歉意,道:“以往的事,朕怎樣待你,你怎樣待朕,都揭過不提罷,就當全數忘掉,從頭開始,以後朕不會再傷你。”嘆息一聲,又道:“經過這一回,你笑朕癡也罷,傻也罷,無論如何,朕都不能失去你……”
一直沉默的楚翔忽開口問道:“你不親征,便是爲此?”
符陵擡眼,似笑非笑:“你認爲還有何事?”
楚翔再問:“你這樣待我,叫我何以爲報?”
符陵笑道:“何以爲報?朕圖的什麼,帶你回上京那日就曾說明,你還要明知故問麼?”
楚翔低下頭,半晌,象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毅然道:“陛下說的正是,以往種種譬如昨日死,翔既蒙陛下深恩,此身如同再造,我怎能不知好歹?陛下之情重若泰山,永生難報,翔的體內既然流的是陛下的鮮血,以後翔也只忠於陛下,只唯陛下之命是從。”
符陵聽他這樣說,不但毫不驚喜,倒象是嚇了一跳,愣了愣,擡起他的頭,深深地看進楚翔的雙眸,眼中卻似有什麼晶瑩的東西閃爍,過了好一陣,符陵苦笑道:“朕倒情願你不要這樣說。”還沒等楚翔明白他的意思,符陵已順勢壓上楚翔,吻住他的雙脣,將舌頭伸入他口中輾轉吸吮,楚翔的話都被他堵在口中,只得去迎合他,熱烈地纏綿一起。吻了良久,符陵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放開他,象是喃喃自語:“你想要什麼,朕都可以給你,只要你莫再騙朕……”
上完了藥,兩人都換上白色綢衫睡衣,符陵仍將楚翔抱回到龍牀上,他這些日子到底耗了太多的精力,每日衣不解帶,食不知味,終於等到楚翔醒來,其實早已不住,一頭倒在牀上,片刻已沉沉睡去。楚翔卻睡不着,心頭千轉,呆呆地看那頭頂龍牀上五彩的鏤空花紋,直到東方發白。
符陵一覺睡醒,睜開眼一看,楚翔已穿戴整齊坐在牀邊等他,符陵翻身坐起,問道:“你怎麼就起來了?”
楚翔笑道:“陛下辛苦了,這一覺已睡了一日一夜。蘇太醫剛纔送了藥來,我讓他放在這裡,不要打擾陛下。”說着扶起符陵,端過一碗藥,自己先試了試溫度,再端到符陵面前,要喂他喝下。
符陵很久不曾看到楚翔的笑容了,見他歡喜,不由也展眉一笑,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藥,卻抿抿嘴,又皺起了眉頭,問:“你呢?服藥沒有?”
楚翔點點頭,道:“陛下不用操心,我早就喝過了。”
符陵想起前幾日口對口喂他喝藥,從來沒覺得苦,今天自己的這碗藥不知何故卻奇苦無比,但怕楚翔看笑話,也只好接過藥碗來,一口氣喝光。擡頭望望窗外,果然已天色不早,日影偏西,應是第二日的下午了,不禁微覺尷尬。楚翔又拿過一件明黃色的外袍,來伺候他穿衣,符陵倒有點兒不自在,捉了他的手道:“你病纔好,何必來做這些事?朕又不缺服侍的人。”
楚翔卻不肯:“我既是陛下的人,做這點小事正是應當。”
符陵拗不過他,便由他侍候着穿衣洗漱,更衣整理完畢,符陵攬鏡自照,自己卻也吃驚不小:“翔兒,你說朕這樣子,明日早朝,可還能出去見人?”
楚翔內疚地道:“陛下爲我操勞,損傷龍體,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