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的感應也夠靈敏的。
羅南很驚訝。除了那幾位超凡種,哈爾德夫人是僅有的一個對魔符手段明確產生警覺的人物。
魔符確實在,它在精神深空中爬行,以其不可思議的手段,在哈爾德夫人心神深處,連綴了虛無的“蛛絲”。整個過程還算順利,哈爾德夫人的警覺也並不能對其造成切實的影響。
“順利就好……今晚上也就這樣了。”
羅南扭扭脖子,心底放鬆下來。外面天台上的叫囂,他懶得理會。這些人只是他琢磨“羅南尺”的試驗品,如今他有了更好的目標,又何必浪費時間和精力?
他給魔符發信號,讓那傢伙儘快回返雲端世界。沒有魔符在那兒,一些跨越時空壁壘的動作就比較麻煩。
魔符的反應一向是很及時的,格式論造就的烏沉鎖鏈,就是最穩定的信道和控制閥。然而這次,魔符動作有些遲滯,其注意力似乎也在偏移。
細微的變化,立刻被羅南察知。
此時的魔符關注重心已經不在哈爾德夫人身上,反而偏移到另一個房間中,那裡是神思不屬的殷樂。
羅南很奇怪,魔符這廝一向挑食兒,即使善於利用情緒濁流,卻輕易不會對濁流產生興趣。此時殷樂心神壁壘已經崩潰,重塑之路遙遙無期,不應該再有吸引魔符的特質。
但此時的魔符,就在精神深空中,圍繞着殷樂打轉,異彩六瞳鎖定目標,數息之後,它醜陋妖異的巨吻螯肢張開,血紅光芒就像是燒灼的口水,無聲流淌下來。
由於氣機上的特殊性,羅南注意到,血光中其實還摻有一顆微粒,光澤黯沉,在血光中起伏不定。然而隨着它衝出魔符體內,在深空中稍一流轉,某些早就存在但遭到隔絕的聯繫便重新建立起來。
微粒閃亮,又似具備了一定的活性,從血光中飛起,明滅不停,翩然飛舞。
“什麼情況?”
八十公里外,羅南意外這番變化,便根據血光的性質,心神切入魔符軀殼內,透過混亂元素形成的亂雲紫電,直指其鎮壓的血魂寺。順着氣機指引,他很快就在第二層“院舍園林”區域,找到了變化的源頭。
“少了一個。”
血魂寺第二層,其整體佈局就像是一處人工園林,具體的作用並不是太清晰。不過,有一些外來“物品”寄放在此,就是當時血焰教團正副主祭,再加上元老摩倫,爲了控制人面蛛,搭建血魂寺而祭煉的“牧者印記”。
牧者印記最多時共有四枚,形如螢火蟲,飄飛上下。不過其中一枚屬於血焰教團叛徒任鴻,被羅南強行扯出來扔到了最下層的岩漿湖裡,徹底銷燬,也使得任鴻身死道消;還有一枚屬於摩倫,如今已經成爲建構其傀儡的核心,也不在此。
所以說,園林中只剩下了兩枚牧者印記,一枚屬於哈爾德夫人,一枚屬於殷樂。由於和外界斷了聯繫,兩枚印記也是光芒盡失,只剩下純粹而精密的結構本身。一直都老老實實地呆在這片區域,供羅南研究。
可如今,僅有的兩枚牧者印記中,又被卷出去一個,正是原屬於殷樂的那枚。飛出、或者說被魔符吐出之後,便與它的原主人重新建立了聯繫。
神思不屬的殷樂,渾然不覺她身上氣機,重新與精神深空中的印記相合相連,並重新賦予其光芒和活性,彷彿一隻在血河上繞行飛舞的螢火蟲。
“魔符你什麼意思,主動暴露咩?”
羅南搞不清楚這裡面的邏輯,好吧,他也沒法和魔符搞邏輯交流,只能是本着一直以來的信任,一頭霧頭地觀察。
螢火蟲飛舞的情形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或者說,它的自主性也就是維持了幾秒鐘。不建立鏈接還好,一旦重鏈,印記內部某個隱秘的開關便啓動,打通了殷樂、牧者印記還有魔符血魂寺的聯繫。
“壓力差”的問題出現了。
區區一個殷樂,怎麼可能與血魂寺乃至魔符的力量相提並論?她的氣機強度能賦予牧者印記光亮,而對面的魔符血魂寺則能夠把她也給“點亮”掉。
就這樣,來自於魔符體內血魂寺的力量,就如同高壓下的水流,衝擊而來。巨大的差距之下,殷樂的氣機強度根本是潰不成軍,奔涌的血光進入牧者印記,然後便迫使那邊的氣機能量逆向而行。
在精神深空激流涌動的血光長河之上,牧者印記看似靈動,其實完全是隨着大勢起舞,就這麼飛動着,順着血光印入殷樂形神結構之中。
由於牧者印記本就是殷樂以秘法凝就,根本就是同源而出,再加上殷樂心神恍惚,對此全無所覺,只是疲憊感更深重了幾層,迷迷糊糊合衣睡了過去。便在睡夢中,同源又相異的力量,迅速沖淡了她體內本來的氣機性質,使之發生了某種變化乃至於異化,並進入了不可逆轉的單行道。
噝,如此一來,殷樂豈不就成爲了魔符版血魂寺的附庸?
這樣的戲碼演下來,羅南也是大開眼界。只是他並未考慮該變化會對自己有怎樣的影響,而是完全不相干的念頭佔據了主流:
“這種構形,坑人的吧!”
羅南查驗過幾次牧者印記的結構,作爲構形,不說它妙在哪裡,至少其精密程度着實驚人,甚至更勝過凝水環一籌,羅南也自然地就把它作爲參考研究的對象。可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這種可以控制人面蛛幼體的神奇結構,還埋了如此深的一個坑——哪家見鬼的控制樞紐,會造一個雙向通道啊!
就好比羅南控制魔符的烏沉鎖鏈,從來都是單向信道,羅南的靈魂力量傳輸會有增幅,對方的力量則會受到阻滯。只是這樣才能保證控制者的安全。
否則,一旦受控方實力壯大,控制方豈不是瞬間就遭到反制?
就像現在殷樂一樣。
如此設計,不是蠢,就是壞!
羅南認真回想一下從血焰教團得來的情報,似乎這種印記並非是由他們自己開發出來,而是向什麼“投資人”借的?
裡面的情況複雜了。
現在是殷樂,如果換成哈爾德夫人,會是什麼結果?真的全部轉換之後,又會是什麼結果?
殷樂的氣機轉化,還需要一段時間,羅南可以但不準備加速這個進程,他需要有更多的時間去觀察。
問題是,羅南穩得住,魔符血魂寺卻挺着急的。它控制住了一個殷樂還不夠,奔涌的血光長河順着衝勢,也藉助現在氣機混染不分明的狀態,只在殷樂形神結構中打了個轉兒,便尋覓到了另一個通道,浩浩蕩蕩地衝過去。
通道的那邊,也是血魂寺。
只不過,那是在淵區的血魂寺,是血焰教團賴以存在的根基。
羅南以一種“目瞪口呆”的狀態,看着魔符版血魂寺的血光長河,以殷樂爲引渠,注入到淵區那邊。
這種“反灌”肯定是異常的,可是有殷樂的混亂心緒、血魂寺的同源性質作爲掩護,有魔符的手段加入其中,一切又顯得那麼順理成章,至少淵區血魂寺那邊,對注入其中的外源力量,沒有任何察覺。
羅南早就知道,淵區血魂寺與魔符版血魂寺的結構基本一致,用形象的眼光去觀察,都是山體嵯峨,有五組“建築”依山勢而建,從下到上包括石林岩漿湖、院舍園林、無面石窟、宮觀殿堂、山頂祭壇等,其中又有火紅熔岩流淌蜿蜒,氣機貫穿。
如今,源自於魔符版血魂寺的血光長河,在短短几個呼吸的時間裡,便與這邊上下流轉的火紅熔岩溪流混染互化,隨之轉運到淵區構形的每一個角落。而其每到一處,又都會將那裡的信息收攏整理,層層反饋——魔符是不處理這些玩意兒的,最後的接收者只能是羅南。
“殷樂的意念駐留在山頂祭壇處,有個強人,應該是肉身側,意志堅定,留在第四層,這人是蒙衝吧?江元真在第二層;吳魁的氣機夠隱晦的,在第三層……”
很快的,不只是殷樂,還有血焰教團裡面,每一個有資格在血魂寺體系中佔據一定位置的人員,其地位、作用以及目前的狀態,都呈現出來。
就是這幾十秒鐘的時間,羅南眼前鋪開了一份機密名單。這份名單無疑是血焰教團的根本,裡面涵蓋了血焰教團幾十年來積累的所有人才資源。一旦這份名單被人掌握……好吧,羅南現在就捏着這份名單,他只要有心,順藤摸瓜,憑藉靈魂披風,以及在精神層面的各種功法手段,將這些人一舉掃滅,似乎也用不了多少力氣。
坑,真坑!
羅南忍不住撓頭,事情怎麼就突然發展到這一步了?話說如果他沒有橫插一手,任由血焰教團完成一系列計劃,使淵區、人面蛛祭器,也許還有實體血魂寺結構融爲一體,最後那玩意兒的控制權究竟屬於誰,猶未可知。
果然資方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羅南心中閃過還有些稚氣的念頭,隨即便將關注點轉向了“名單”中地位最尊崇的那個:
哈爾德夫人,唔,她在最底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