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處“羅南”都扭頭看向武皇陛下，看這不知是“真情流露”還是“傾情表演”的情境，看得很是專注，卻沒有說話。
武皇陛下的喊聲，餘波仍在高樓間迴盪，倒是有人主動與羅南聯絡，而且是通過“內地球”那邊的聯絡通道。
考慮到跨界延遲，那邊發的是信息，發信人爲蛇語：“是死是留？”
顯然，蛇語這是問她寄魂的“山川女士”，在如今局面下，是該順勢死在大區“智管中心”審訊室裡呢，還是趁亂逃脫，接續之前的信息和人脈渠道。
死掉最簡單，會讓很多線斷掉；活着則有很多變數，天知道“開墾團”在如今這局面裡會上什麼措施，真要較真，以那邊的技術水準，哪怕只是寄魂於此，也是有風險的。
更何況，按照羅南的實驗進度，現在蛇語算是整個靈魂出竅，寄魂於“山川女士”身上。留在“內地球”的，反而只是一縷薄弱意識，只用來做基本警戒，或像現在這樣，緊急聯繫之用。
羅南想了想，回覆道：“退回到第一個版本，留一個寄魂分身便好，當個餌料。”
這也是有風險的，但延遲過後，蛇語回覆的信息簡短而清晰：“好的，請大人助力。”
蛇語仍無法自主跨過“內外地球”的時空壁壘，需要羅南幫忙。
換了以前，羅南也只是在“廢礦區”附近，如東七二五區纔好操作些，但如今“鏡鑑”明光已經可以隨時跨界滲透，做起來就方便多了。
於是他在相應位置尋找到山川女士的氣息，騎乘魔符的靈魂投影之後，一道模糊明光緩緩呈現，更虛無的光芒則投向那個方位，打開一個勉強可以滲透穿梭的通道，其實還是轉向了“往生之門（實驗）”那裡，助蛇語的靈魂脫離。
這當然也需要應對延遲，需要較長的時間。
武皇陛下肯定是發現了，轉過臉來，好奇打量，全程沒有干擾。
直到“鏡鑑”明光消褪，她才笑道：“抱歉啊，好像打亂你的很多計劃。”
“沒有，我沒什麼計劃。”與武皇陛下聯手做過這一輪之後，羅南心境倒是更平緩了，“我只是想多看看，可是現在看，接觸的還是太淺了……”
說着，羅南就笑起來。
其實很多東西，都藏在淺薄的細節之中，並不是沒有意義，但武皇陛下帶着他搞的這一出，實是幫助他進入了另一個維度。
羅南不想現在就給這份經歷下定論，否則仍會歸於淺薄。
想了想，羅南就問：“陛下，接下來我們去哪兒？”
武皇陛下伸手撐着後頸，稍稍轉一下脖子：“我以爲你會在這裡看到假期結束。”
假期？同遊“外地球”算假期嗎？
羅南跟不上武皇陛下的思維，就像她說的“永恆的牢籠”……
唔，其實有那麼點兒共鳴，但還要靜下來的時候，細細思量。
羅南聳聳肩：“城裡的、十二大區的變故，這個假期多半是顯現不出來的，倒是‘開墾團’的反應，可能會更及時……他們會怎麼反應？”
“誰知道呢？我也沒有做過這麼極端的事情啊。”
“……”
羅南正無言之際，武皇陛下問他：“你聽到那人工智能的表述沒？”
“是說‘匹配’和‘標識’那個？”
“嗯哪。”
“他們對‘內地球’很熟悉。”羅南說出毫無難度的判斷。
接連匹配出“武曌”“汪勇”兩個身份，顯然他們對“內地球”的重點人物，起碼是超凡種這個級別的人物，有一套相對完整準確的數據庫。
羅南最初設想的“內外地球”彼此隔離不知情的狀況，在鐵證面前，徹底破產。
武皇陛下又問他：“現在感覺怎麼樣？”
羅南眨眨眼，想了幾秒鐘：“如釋重負？”
“哦？”
“未知變成已知，猜測變成現實。中央星區的艦隊還沒有臨頭，最糟糕的情況沒有發生，可不是應該如釋重負麼？”
羅南如是說。
相較於他設想的另一個殘酷可能性，這種“別人都知道，唯獨我不知道”的問題，真的只是小問題而已。
接下來他還要觀察，嗯，也要“刺激”。
留下“山川女士”這個線索和餌料，就是要觀察“開墾團”的反應。
羅南不會給“開墾團”的反應定標準，再去搞什麼評估猜測。他想看看，能不能有個準信兒，就像今晚這樣，有一系列紮紮實實的“鐵證”，顯示“開墾團”對待“內外地球”的基本邏輯，看一看這一方時空，還有多長的“緩衝期”。
這是羅南發現“外地球”之後一直想知道的，卻直到今晚，等武皇陛下帶着他，重重切過他過度謹慎、不敢去觸碰的敏感和危險區域，才能確認：
起碼目前，不過如此。
從頭到尾，武皇陛下要他明白的，也就是這四個字：
不過如此。
至少羅南現在理解的是這樣。
武皇陛下又看他兩眼，一眼給汪勇軀殼，一眼給靈魂投影：“行啊，有這個心態就挺好。果然，遺傳種嘛，有些時候還是極端一下會比較開心。”
羅南操縱汪勇鞠躬：“感謝陛下帶我極端一回。”
“表裡不一……算了，在這之前還是離開這個城市吧，否則真不確定對面會用什麼極端手段。畢竟，你這救世主情結，到時候束手束腳也就罷了，真出現大規模的死傷，你又不開心。”
“這倒是個問題。”羅南點頭，忽然覺得不對，“我有救世主情結嗎？今晚上死的人也不少，我也沒有怎麼不開心。”
“你不用自黑，我隨口一說。你自己不清楚，就不清楚吧。”
武皇陛下失笑，徑直躍下高樓：“我們從海上走。”
羅南自無不可，緊緊跟隨，往東南方向去。
城市夜空中飄蕩着黑灰，北岸的火勢沒有被控制。倒塌的銀白劍塔，與淵區的干涉打斷，造成的麻煩一時半會消不乾淨，更不說那些被收了權限的戰鬥平臺造成的破壞。
兩人在樓層中飛縱跳躍，偶爾飛掠，羅南還是對武皇陛下的評價有些“耿耿於懷”，嗯，其實是找到個理由，看看武皇陛下眼中的自己。”
他繼續追問：“陛下，說清楚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