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修德當然經過智械改造，比例還不低。這一下使用權限被剝奪，他整個人都滯重了。
可是，這些年他一直擔憂左太會使用類似的權限，剝奪他的一切。爲此，他賣力招攬那些不受智械影響的強化者，也在利用一切機會修行、鍛鍊，要的就是在這種情形下，還有反抗的機會。
是的，這瞬間發生的事，恰是他經常練習的……雖然目標不同。
情緒催動氣血，氣血激發本能，他眼睛通紅，伸臂探爪，純憑神行，竟是在“蛋殼”完全合攏前，一把扣住了方維賢的咽喉。
也是這一刻，強勁的電擊從他胸腹、背脊等多處迸發，那是植入體內的智械設備“造反”；還有面前的“蛋殼”，流動的機械部件無視他的手臂，瞬間合攏，形成一個完全封閉的空間，將方維賢保護在內。
至於伍修德，手臂自肘部以下，血肉骨骼直接斷開。
“停！”旁邊左太已顧不得體面，尖叫出聲。
但她的意見不是意見，已經將方維賢遮護住的“蛋殼”，又分出部分機械構件，化爲猙獰的鋼鐵兵刃，直戳過去。被剝離權限、又遭電擊、斷臂的伍修德，完全沒有了反抗之力，直接被刺中大腦和胸腹要害。
這位曾經的副官，如今半個十二大區的實際掌控者，哼都沒哼一聲，就死掉了。
被鋼刃貫腦而入，死得面目全非。
左太呆呆看着地面上倒伏的屍體。
任她想了千百般可能，也難料今晚的權謀妥協劇目，突然就是血濺五步。
她是很不喜歡伍修德的，但怎麼說也是多年的盟友，曾經還有幾分情分，見他這般下場，難免要兔死狐悲。
可是，爲什麼會發展到這種地步？是因爲所謂的“精神污染”？
左太思緒變幻間，側面的“蛋殼”打開，暴露出方維賢染血的身軀。他懷中甚至還有一根斷臂，隨着“蛋殼”防護退去，滑落在地。
斷臂砸地的微響中，左太眼皮跳動了下，不可避免看過去，又快速移開視線，看向方維賢。
後者默然無語，偏頭盯過來。
左太深吸口氣：“方老你……”
話音忽然斷掉，因爲她看到，在這一刻，方維賢的頸部不自然地折下，還帶動了身軀，偏向一邊，撞在“蛋殼”凸起的邊緣，整體向下滑了少許，寂然不動。
方維賢……也死了。
伍修德那一記鎖喉，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竟然一下子扭斷了方維賢的脖子，脊椎斷裂，延髓損傷，本就身體虛弱的方維賢，受不住心血管紊亂和呼吸停止的折磨，體內植入的智械設備不知爲什麼也沒有糾正過來，於是他也死掉了。
血液混着惡臭，正從他身下淌出來。
左太恍惚了。
“十二”依舊溫柔的語調在室內迴盪：“大區智管中心負責人非正常死亡，大區投票人少於兩個，代理決策層癱瘓，匹配‘超A類’事件……”
指揮中心邊緣，映射外部夜景的大屏上，亮起了刺眼的光，那來自智管中心、高能中心樓體上方巨大的金屬架構——銀白劍塔啓動了。
荒謬！
左太被大屏投射過來的光芒照得眩暈，她呆坐“蛋殼”幾秒鐘，突然醒悟，她應該叫人過來。
伍修德基本是死透了，但方維賢或許還能再拯救一下。
她在“蛋殼”上找叫人的按鈕，然而她對這個“投票椅”的功能也不是特別清楚，此時更是心中慌亂，幾番操作不成，下意識要起身。
而就是這個時候，“十二”溫柔的聲音又響在耳畔：“……需讀取目擊者意識。”
下一秒，左太半起的身子，便被硬拽了回去。她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卻沒有意義，身下的“蛋殼”同樣彎折、聚攏，然後封閉。她在黑暗空間裡掙扎，但讀取意識的尖針卻是準確刺入其後腦，她通體一震，整個人軟下去。
也是這一刻，指揮台下方，偌大的指揮中心，還沒有一個人察覺到核心位置的三位大佬都出了狀況。大家還在爲強行闖入的“叛執政”而手忙腳亂，倒是有人想去請示大佬們的意見，可也要能騰得出手才行。
當然，也有人也發現了外界夜色中的變故，銀白劍塔迸發出來的讓人眩暈的光芒，使得很多人都分心旁顧。只是這裡面又有相當一部分，還沒有搞清什麼情況——不是誰都有機會見到銀白劍塔啓動的。
正忙亂又糊塗的時候，整個指揮中心，幾十處大屏、投影畫面驟然失控，大樓內外的場景流水般從屏幕上轉過，而且是開了十倍速、百倍速那種，一眨眼怕是能閃過上百幀畫面，又完全沒有順序可言。
技術人員大駭，想控制住局面，然而現場所有人，都被髮了瘋的指揮系統給排斥在外。
七八秒鐘後，中心標誌性的人工智能“十二”，溫柔發聲：
“鎖定‘超A類’目標，標識……匹配爲‘武曌’……重新標識，標識爲‘武曌一’。
“區域干涉任務發佈，任務目標：抹殺‘武曌一’！”
指揮中心的大屏、投影畫面，忽然間就恢復了正常，好像之前那幾秒鐘，從來沒有出現過。可接下來，分佈在大區智管中心主樓內部的安保部隊，卻是接連發出警報，還有沉重或尖銳的爆鳴：
“失控了！武器平臺失控了！”
“它自己開火！”
“趴下趴下！”
指揮中心的負責人頭皮都要炸開了，在通話器裡揪着安保部隊的指揮官咆哮：“爲什麼控制不住？”
“我特麼還想問你呢！”
其實也不用兩邊對吼，震耳欲聾的槍聲和爆炸聲，十樓這邊全封閉的指揮中心都能聽到，還有明顯的衝擊震盪，好像整棟大樓都在搖晃。
這幾秒鐘的功夫，大樓內部的火力烈度，暴增何止十倍！
之前安保部隊是擔心打到瓶瓶罐罐，多少有些縮手縮腳。可如今，已經被奪過權限的各類武器，也不管是不是握持在人手中，都完全自動擊發，從最初級的槍械到外骨骼裝甲，再到中大型的自走武器平臺，都在毫無顧忌地瘋狂輸出火力。
這一刻，整棟大樓好像都被火光炙烤得發紅，樓層間的火力網和金屬射流，可以撕碎一切，包括擊發它們的機械自身。
除了這些，還有更悶沉的、讓人絕望的高爆炮彈，直接就在大樓內部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