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體系”這個名詞,最近非常火。
相對的自然就是“李體系”。
起因大概是內部論壇上,針對羅南、李維兩大勢力對峙衝突的紙面實力推演。再往前推,更真接的誘因當然就是“三尖頂直播”那一回。
“羅體系”和“李體系”孰強孰弱,到目前爲止,大家的論據都不是特別充分,自然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就算紙面上有那麼一點差距,但也不多,或者有存有大片模糊地帶,所以才能吵的厲害,炒得起來。
哪怕身在局中,吳珺也忍不住多看幾眼。雖然裡面有很多臆想成分,但信息量足夠,綜合各方討論,也方便她對現在當前世界局勢以及能夠主宰、影響局勢變化的那些關鍵人物,有最基礎的認識,算是頂好的科普園地。
在羅、李兩大體系中,吳珺天然是站在“羅體系”這一邊的。
她這麼想是一方面,所有知道她身份的人,也會這麼考慮。所不同的,僅僅是在內圈還是外圍;是在矛盾衝突的最前沿,還是作爲基礎和資源模塊而存在。
吳珺的自我認知是後者,但她不知道那位“在世神明”的心思。除了有限幾次,那位以“莫先生”身份與她交流,雙方再沒有別的交集。
吳珺對那位的認知,仍然是“莫先生”那種傾向於技術流,但又有特殊的事務處理模式的印象。畢竟隔了一層,不足以作爲判斷選擇的依據。
如果從最現
實最保守的角度切入,她究竟有沒有在兩份邀約中選擇的權利,還在兩可之間。
吳珺從來都不是那種主動型的人,她很難主動給自己選擇路線,創造並抓取一切機會,實現且強化選擇的利益。
這輩子唯一一次主動還製造了一場荒唐事,使菠蘿生來便處於痛苦之中。
如此負面的結果,使吳珺更難去改變行爲模式。哪怕是前往阪城,也有相當一部分是實驗條件驅使的必然。
所以,這兩份獨立性比較可疑的邀約擺在面前,還真的給她帶來了不小的困擾。
不過出乎意料的,這些困擾,在她正式參與夏城這邊血意環堡壘夢境練習的時候,讓格外興奮的章瑩瑩同學直接戳破了:
“拜託,你現在是攥着技術,別人上杆子求你啊,又不是需要養家餬口的時候了,當然是讓他們各自展現誠意才行。”
“兩家?”
“當然是兩家,明明就是兩家,難道不是兩家?”章瑩瑩連續反問,使得吳珺無言以對。
章瑩瑩猶自不罷休:“北山雪繪妖里妖氣的,我不熟。之前讓你找她,是覺得在阪城比較方便,沒想到你這麼果斷,直接過來,她那邊也就沒什麼用了。
“不過,你還是可以和那邊聯繫一下,看看她後面那位是什麼打算。不管怎麼打算,該有的選址考察、條件談判什麼的,一樣都不能少,按正規的來嘛!”
所以,後面那位的打算,你也不知道?
吳
珺終究沒有問出口。
章瑩瑩繼續幫她分析:“同理,何秘書這邊當然也是聯繫考察,談條件。要對自己有信心,不說別的,單只是你給蠢沙的‘新範式’就牛掰炸了。
“現在某人腦圓湯肥的,軍方看見有潛力的項目,也從來不吝嗇。所以,放心大膽的提要求,總不會落到空地裡面去……退一萬步講,真落到空地裡邊,難道你會怕嗎?”
“那倒不會。”
二十年的積累,終於給吳珺一點小小的自信。而且有章瑩瑩這麼捧場的客戶,哪怕目前就那麼一兩個,她也是很開心的。
於是,吳珺真的按照章瑩瑩的建議,先後與北山雪繪和何閱音溝通,希望瞭解一下各自給出的投資條件、待遇,重點是實驗室環境等。
何閱音迅速給出了答覆,在最終投資機構還沒有完全確定的情況下,詳細列出了初步聯繫商談的結果,從預算、人員、設備設施到倫理要求、合作網絡等等,全部表格化,還邀請她到可能組建實驗室的地點去進行實地考察。
吳珺自然都答應了。
相比之下,北山雪繪就隨意得多了,只一句“再聯繫”,就一竿子不知道支去了哪裡。
吳珺只能先根據何閱音的回覆做準備。
尤其是讓她心動的是,人家給出的考察地點,就在夏城,在她認定的安全區之內。如果不是怕失禮,吳珺自己就可以搭車跑過去看了。
吳珺的側重點已暫時偏移向
了何閱音那裡,卻不想北山雪繪的“再聯繫”,來得也是相當突然。
而且聯繫方式也超出常規。
當時,吳珺正在夢境遊戲裡,準備又一輪的“血意環堡壘”分組訓練。有信息提醒,非常簡短:
海天雲都142層觀景臺。
落款人是北山雪繪。
吳珺當然意外,可在夢境遊戲中,反倒最不用擔心什麼意外。於是她依照信息給出的指示,來到了約定地點。
這裡其實她也常來——在夢境遊戲中,現實世界裡反倒沒有。
因爲海天雲都是雲都水邑建築羣最後一個完工的超高層建築。徹底建成差不多是四、五年前,那時候她已經生下了菠蘿,而且因爲孩子的先天性殘疾焦頭爛額,再加上其他各種麻煩,再沒有到夏城來過。
但她也知道,海天雲都觀景臺是遠觀知行學院叢林溼地的最佳觀察點之一。那個幾與樓體等高的“水晶宮”……大號水族箱,也是夏城最有名的打卡景點之一。
吳珺到達平臺之時,這裡已經有人了。
這很正常,哪怕是夢境遊戲裡,觀景平臺處也不乏遊客。不過吳珺還是很快分辨出她要尋找的目標。
就在觀景臺邊緣那一排高倍望遠鏡處。
吳珺很肯定,畢竟在夏城還穿一身小紋和服的女性,多少是有些扎眼的。而且看背影,確是北山雪繪無疑。
於是,吳珺走過去,輕聲招呼:
“北山女士。”
那人回眸,吳珺剛給出微笑,忽然
又覺得有些不對。
怎麼說呢,確實是“北山雪繪”的感覺,然而面部五官輪廓似乎都有變化,湊在一起就覺得有些陌生。
不只是圓臉變尖臉、鼻子更挺直這種,主要是感覺。明明是笑的,可那種低調乃至於卑下的肢體語言全然不見,視線投射過來,卻犀利且莫名陰冷。
或許是因爲,她瞳孔中那斑斕詭異的裂紋,讓人很容易聯想到那些冰冷滑膩的爬行動物吧。
這……
吳珺下意識退了一步,卻見眼前這位,一如遊艇上的“北山雪繪”,雙手攏在身前,向她深深欠身行禮:
“江冢,不,吳珺女士,我們又見面了。從現在起你可以叫我蛇語。”
“啊?”
吳珺一時間還沒理清是怎麼回事兒。
直到身後有人冷哼一聲:“跟你這種人在一起,時間長了,難免就要學得裝神弄鬼。”
章瑩瑩?
吳珺訝然扭頭,果然看到那位年輕的血意環堡壘項目指揮官出現在身後,淺灰線衣,短裙中靴,手裡還提着那個幾乎從不離身的巨大手提箱,乍看倒像一位去練習琴藝的女學生。
不管章瑩瑩爲什麼會出現在這兒,能見到熟人,便讓吳珺心情放輕鬆了些。
而這位新來的“救兵”只對她一笑,便又用下巴點了點對面的北山雪繪,或曰蛇語:
“話說,舊地重遊,感覺如何?”
蛇語莞爾一笑:“確是命運轉折之地,從龍飛昇之所。能夠在那時獲得契機,投入大
人麾下,侍奉左右,實是第一等的機緣。”
章瑩瑩“哈”了一聲,卻沒了下文,眼神卻變得更凌厲。
哪怕吳珺對這個小圈子裡的複雜關係並不怎麼熟悉,也能夠看出來蛇語是刻意惹章瑩瑩生氣的,有故意逗弄她的嫌疑。
從旁觀者的角度看,這沒有什麼意義。
反倒讓人懷疑,或許蛇語對她現在的情況,終究還是有些想法的。
當然,這不是吳珺需要關心的事情。因爲此刻,她看到又有一位熟悉人影,向這邊走過來,並主動向她打招呼:
“吳珺女士。”
看到這位身着利落戰鬥服的女性,吳珺恍惚了下:
“何秘書……長?”
“呦,何秘書!”
“何副會長。”
大家也紛紛招呼、迴應,一時間各種稱呼滿天飛。可一切的一切落到實處,卻形成了讓吳珺困惑且略帶尷尬的疑雲:
怎麼兩家投資人湊一起來了?
她雖疑惑卻不好開口,這時候,章瑩瑩作爲清楚來龍去脈的“局外人”,義無反顧,拔刀相助:
“喂喂,何秘書,你到這兒來,莫不是也要去搞什麼實驗室的實地考察吧?真就湊一起了?”
何閱音微笑點頭:“是一起去。”
章瑩瑩就撇嘴:“這不好吧。你們是兩家哎,一起去考察選址,怎麼都覺着彆扭——別說最後實驗室還想建在一處?真如此,你們聯合投資不好嗎?
“話說何秘書你變了,以前輕易不會繞這些沒意義的圈子,直接給人家說明就好了,還怕人家藉機議價擡價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