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你是在內涵誰。
這句話龍七沒有說出口，但接下來他的話，調侃的意味兒還要更足一些：
“這算打廣告？”
羅南隔着“虛擬星座圖”看他：“很明顯嗎？”
“這個……其實沒必要藏藏掖掖的，很多人都和我一樣，好奇心堆積到爆炸，實驗場也好，遊戲廳也罷，能不能更詳細的介紹一下呢？”
“介紹什麼？”
龍七伸手拍了拍旁邊的冷藏櫃：“你都說是實戰‘遊戲’了，總不能遊戲場景就一個貨艙吧？還是連守關BOSS都沒見到的貨艙……哦，終極BOSS倒是不必了。”
“星圖”抹消，羅南的視線無阻礙地投過來，龍七努力露出淳樸笑臉。
“我的意思是，新事物嘛，就要不厭其煩地向人去灌輸。要拿出賣點，不要擔心失去懸念就沒有誘惑力。以羅教授您一貫的大手筆，總不至於就眼前這一點場景設計？”
“就這……個頭啊！”
“宋總：你做個人吧！”
“總感覺這是個白臉奸臣！”
“羅教授，他是想逃課！”
龍七這次說得有點兒過，直播間裡觀衆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他是滿口胡柴。
沒錯，龍七實在是不樂意再和崔大、徐二那般，爲了驗證某人的設計，提心吊膽的頂上去。
那種身爲“實驗品”的不適感，不是說有“傳送續命”就能抵消的！
然而現在貨艙裡就這幾個人。羅南和瑞雯已經是主家，文慧蘭憑藉她的性別、美貌和年齡啥的，待遇也不相同。
就剩下龍七和文慧蘭的保鏢這兩個可以驅使的人物。再考慮關係綁定，還有羅南安排順手等因素，龍七就覺得前途高危。
不管有用沒用，他先鼓動如簧之舌，努力一番再說。
說也奇怪，聽龍七嘮叨一番，羅南還真的認真思考了幾秒鐘。
這位的思維邏輯，恐怕地球上沒幾個人能夠摸得透。不過這麼多次直播流程下來，大家也算是把握到一點兒脈絡：
羅南一思考，地球跳三跳。
所以，當幾秒鐘後，羅南眼皮擡起，目光再度掃過龍七的臉，後者不可避免地心跳加速，不由去想：
或許早早莽一波，傳送到夏城海灘上會更省事？
“你說的也對。”
“啊？”
“確實需要展示出一些‘賣點’。”
“所以這確實是賣的……我是說是對外開放的？”
“有這種考慮，畢竟這個實驗場搭起來，成本也不小，總不能用一次就扔掉吧。”
“……宋總會很欣慰的。”
羅南對龍七的吐槽並不在意，繼續按照自己的邏輯往下講：“這裡也並不是單純一個重複的關口，裡面的機制其實蠻複雜的，我也在考慮做一些更有層次感的調整。”
“關卡設計要更合理……”龍七權當自己是翻譯。
不過他嘴巴太碎，又惹來羅南一瞥。
龍七趕緊總結：“我是說，這就像是遊戲發售前的試玩版，既給大家一個充分評估的機會，也可以通過試玩獲取很多合理反饋……”
話說半截，龍七一個耳光打自己臉上。
靠，哪壺不開提哪壺！
羅南笑了起來，倒也沒有提讓他去“試玩”的事：“一起去看看吧。”
說着，他的視線投向了貨艙前方。
翻倒失序的冷藏櫃，在視覺上更雜亂，其實騰出了一部分穿透性的視覺空間，隔着貨櫃上端的空隙，可以看到隔壁的貨艙——至少感覺上是這樣。
那裡應該就藏着守關BOSS，應該是一隻大章魚？
龍七還在想一隻離水的章魚會是怎樣的存在狀態，羅南已經當先往前走。
看樣是不用“試玩”了。
龍七暗籲口氣，邁步跟上：“要跳過去嗎？那個BOSS不會在後面埋伏吧？”
“你覺得這個場景怎麼樣？如果正常戰鬥的話。”
龍七一愣，想了想，實話實說：“對我這種水平的，只能靠團隊，實在是逼仄了些。”
按照龍七的設想，三到五隊深藍行者，在這種環境下，着實是伸展不開。
當然了，如果“資源”足夠，正常邏輯下，面對這種獨立場景的棘手目標，他們都是直接呼叫導彈或者軌道炮的。
炸就完事了。
羅南點點頭，也不多說。
下一秒，久違的艙體扭曲的聲音傳入。
龍七的眼皮猛跳兩記，眼看着嶙峋交錯的尖銳骨刺，從外側扎穿了厚度不明的艙體，又持續合握、撕裂，徹底讓貨艙變形。
此時他們更像是在某個猙獰的妖獸體內，貨艙就是破破爛爛的胸腹腔，再往外就是箍起來的骨架。
只是，貌似兩種結構有些配合問題，以至於互相擠壓穿刺，充滿了破敗和毀滅的不祥味道。
龍七這才又記起來，按照宋總等人的說法，貨艙，還有這艘船，是讓白骨山丘給圈住了。
原來在這兒等着呢！
靠，連地板上都冒出來了……
厚度可觀的地板，在巨大的力量和更加堅硬的骨質結構面前，變得不堪一擊，大片區域破裂變形，好像下一秒就會斷成兩截。
確實斷了。
如同巨獸脊椎的白骨結構頂上來，衝破地板，頂開貨櫃，持續向前延伸，形成一條通向隔壁貨艙的通道。
“這個……是不是太誇張了點兒？”
龍七記得，這是在海面上沒錯吧。
“由於需要持續調節能量場，對物質層面的影響還是比較大的，支撐物需要更高級……”
“我是說船要沉了！”
“現在本來就是在海面下運行啊。”
“……”
“你提醒的對，打破罈罈罐罐，空間和思路都要更開闊些。”
“我沒說過……”
龍七剛開口，幾乎與之步，眼前的貨艙便向兩邊撕裂。
這絕不是什麼文學式的形容，而是確鑿無疑的事實。
在白骨手爪扣合下，在下方撐起的白骨脊椎的攪動下，有大量金屬結構的貨艙，從中間斷裂處開始，明顯向兩邊去，形成了讓人頭皮發麻的裂口。
很多個冷藏櫃，從開裂處滑落，然而除了彼此之間摩擦撞擊的聲響，竟然再沒有墜落後的回聲，好像是直接墜入了空無。
要是有水響，感覺都會好一些。
龍七吸了口氣，又往旁邊看。
文慧蘭的表情管理一如既往的出色，他身邊的保鏢則已經保持不住職業撲克臉，就算有墨鏡的遮擋，在這條剛剛開闢出來的長長裂隙，以及延伸出來的白骨之路面前，猶豫惶惑之心仍然表露無遺。
龍七甚至能夠感覺到，這位正藉着墨鏡的掩護，偷偷朝這邊打量。
這種形勢下，不關注羅南、不關心自家的僱主，反而朝龍七這邊分散精力，聯想一下本人打過的小九九，龍七立刻就有“大家都是一路人”的感慨。
不管怎樣，從視覺上看，大家眼前確實鋪開了一條直通向隔壁貨艙的便捷通道——一個狹長的白骨之橋。
說實話，這一輪製造的動靜，遠遠超過那未見真容的守關BOSS。
所以，果然還是終極BOSS更給力是嗎？
此時終極BOSS大人已經當先踏上了白骨鋪就的通道，沒有明說，但其他人也必須跟上。
瑞雯步伐輕盈，幾步超過了羅南，又轉身倒退行走，注視着所有人——她真把自己當成了攝像師，或許還樂在其中？
龍七一口槽憋在喉嚨裡，吐不出來。下意識躲開瑞雯的視線，往下看。
說實話，這個白骨之橋感覺是臨時搭起來的，上面還有可疑的血肉碎片、冰屑和膠質物。
哦，還有一些“蟲屍”，應該是喪失活性的畸變基因載體殘餘。
而狹長的白骨結構兩側，除了偶爾還能瞥見的、可能屬於貨輪原有結構的模糊輪廓，剩下的就是黑沉沉的虛無。
似乎有水聲，過於沉厚的水聲，在下方起伏微瀾，龍七都不確定，是不是羅南那一句“在海面下”給他營造的錯覺。
緊張就要說話，能調侃兩句更好了。
“守關BOSS掉下去了嗎？它應該會水，還是說躲在某個冷藏櫃裡，陰森森地盯着我們看？”
對龍七自己嚇自己的本事，直播間的觀衆們紛紛表示服氣。
羅南沒有回頭：“你就是踩着它過來的。”
龍七嚇了一跳：“這些骨頭？”
“不，是骨頭上的殘留物。”
“騙人！”
雖然之前看的不是太真切，可龍七還是對那根“致命觸手”的超音速抽擊印象深刻。
現在告訴我說，這些碎肉、蟲屍以及膠狀物就是……
等等！
龍七念頭突然一個跳蕩，他猛地想起來，最早讓他吃了悶虧的“線蟲”，最後大約就是這個模樣。
考慮到羅南沒有必要逗他，再看灑落的膠質物在白骨之橋上的延伸長度……似乎可以接受？
龍七的理智和常識在打架。
羅南自有他的解釋：“那些‘碎片’中間有競爭，但也試圖協作。不是主觀意志如此，僅是結構上的趨勢，以找到一個最高效的優勢體型。
“可能是受到周邊環境的影響，也可能是優勢碎片的作用，先形成了類似於海洋生物的巨型觸手。但是物質層面的強結構並不經濟，所以，這種結構曇花一現，組構的成份崩潰，但也形成了下一套方案。”
龍七努力開動腦筋：“就是那個狙擊手？”
羅南沒有正面回答：“這是對外部環境的反應，其實並不聰明，一次次打破重來，每次變化都要額外消耗能量。它正在持續地衰弱下去，如果持續這樣，幾輪重組之後，萬一高能環境再度掉檔，什麼都不會剩下。
龍七眼前似乎正在還原當時的影像：
粗長的觸手，在不可一世的抽擊後，無聲溶解，再重接組構拼接出某個更畸形的形狀……
“註定是這樣？”
這樣好像就沒什麼可怕的了。
“也可能出現超級畸變，正常情形下，需要廣域範圍、較長時間，用數量堆起來的試錯成本……然而在這個系統規範下，超級畸變的可能性更大。
“至少現在，它們發現，還是寄生更經濟實惠和有效。
“到了。”